第四卷 番外 白烟珑（三

　　*

　　我端着粥才走到娘的房间外，便听到大娘带着轻蔑与得意的声音传出。

　　“烟珑真是天生贱命，做不了王妃，离王要娶我家水清，烟珑被如此的抛弃，今后名声怕是也不好听了，要不，我替烟珑找个人家做小，如何？”

　　我一惊，慌忙走进房间，只见娘脸色苍白，被气得浑身发抖。

　　我冷冷道：“烟珑做大做小，轮不到大娘决定，大娘还是去心水清的大小问题吧”

　　大娘一怔，转头，见我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她听闻我的话语面色一转，有些微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嫉妒水清，因为离王抛弃了你选择了水清”

　　我冷笑道：“大娘就这么笃定水清进得了离王府？”

　　大娘闻言，面上一惊，道：“你这贱丫头又耍什么花招？看着静静，其实比谁都阴。”

　　娘听闻大娘的话，气得起身就要去甩大娘一耳光，她受不了大娘对我的轻贱。

　　我一把拦住娘，扶住了她，轻声道：“娘，没事的，你歇着。”

　　我转头看向大娘，道：“我能耍什么花招？烟珑不过一介弱女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大娘也太看得起烟珑了，只是，水清有没有这个命，还真不好说”

　　大娘怒道：“你……”

　　我抬手对着门口一指，冷声道：“出去”

　　大娘惊住，看了我良久，怒道：“好你个白烟珑，我现在就找个人家，把你送去做小”

　　语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娘看着大娘离去的背影，眼眸里满是怒意，我安抚道：“娘，别气，没事的”

　　娘抓着我的手一紧，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慌了，扶着她到床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娘的身体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开始逐渐走向死亡。

　　她捂着嘴剧烈的咳嗽后，再次展开手时，一抹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艳红色在她手心里如花一般绽开，妖冶异常，狠狠地刺着我的眼。

　　第一次，我感觉到了恐惧，我抱着娘，急道：“娘，你先躺下歇着，我去找大夫”

　　娘一把抓住我的手道：“烟珑，别赚娘怕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刚起身的身子又缓缓的坐了下来，我拉着娘的手轻声道：“不赚我不走。”

　　娘虚弱的笑了，无力道：“知道吗？烟珑，娘突然想见一个人，好想好想见”

　　我心底明了，轻轻抚着她的手道：“好，我去叫他”

　　语毕我起身便朝着父亲的书房跑去。

　　我疯了一般，没有人拦得住我，只听得有家丁的声音不断的在耳畔响起

　　“大，你不能进去，老爷在和别人谈生意”

　　我不管，强硬的跑到父亲的书房前，拼了命的，喊道：“爹，去看看娘，娘快不行了”

　　门开了，却是一张冷漠的脸。

　　我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自从离王的事情后，他便更加的冷落我们母女俩了，在他心中这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理所应当的受到惩罚与冷落。

　　我看着他，忽的就跪了下来，向来傲气的我第一次开口求人，我缓缓开口道：“求你，去看看她”

　　他冷冷的看着我，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开口道：“我在谈生意，一切事情等会儿再说”

　　他伸手关门，我跪在地上猛然站了起来，在门快要合上的瞬间，我的恨入了骨髓，带着寒意的眸看着他，他微微一惊，看着我有些讶然，那道门缝停顿了一瞬间，最终还是绝情的闭合了。

　　我如石像一般静静地立着，良久，冷冷一笑，缓缓走了回去。

　　我才进房间，便看到娘本带着期盼的眸光瞬间黯淡下去，我走到床爆坐下来，抓着她的手，轻声道：“娘，有女儿陪着你，还不够吗？当初你也说为外表所惑的男人不值得你留恋，这个时候，你还在期待些什么呢？”

　　娘紧抓着我的手，沉默良久，笑得无力道：“烟珑在我身爆够了，娘不期待任何人，只要有你陪着，就够了”

　　我的心有些酸，却没有哭。

　　娘看了我良久，留下了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

　　“烟珑，找个对你好的人，不管他富贵与否，只要对你好，就嫁给他”

　　娘的手在我手中无力滑落，我静静地，没有泪，也没有说话，只是很安静的坐着。

　　我唯一的亲人走了，我，是一个人了。

　　我缓缓闭上眼睛，拉着娘逐渐冰冷的手，心也一点一点的冷了……

　　*

　　水清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段日子里，城里竟是惊现采花大盗，弄得人心惶惶。

　　娘走后，我一个人很安静的呆在房间里，忽然觉得哪里都空，即便呆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也觉得空荡荡的。

　　家里为了水清出嫁，所有的下人都开始忙活起来。

　　有几次我发现离王站在我的院子外静静地看着，不进来也不说话。我装作没看到，只是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我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桌子，低着头，拿着画笔一个人静静地在纸上勾勒着心中所想的东西。

　　阳光就那么直直的洒了下来，铺满在纸上，让纸上的人显得格外刺眼。

　　我不说话，一笔一划细心地画着，一道阴影打了下来，我一惊，倏然回头，却是瞧见了潇昇筠那张玩世不恭的笑颜。

　　他凑近，笑嘻嘻道：“看看你在画什么”

　　我看着他，站直了身子，没有遮挡，任他看我的画。

　　我安静的站在他身旁，看着他面上的笑容逐渐褪去，那幅画映入他的眼中竟是刻入了他的心底。

　　他静默良久，才指着画像道：“我二哥？”

　　我淡淡回道：“是”

　　他面无表情看着我，继续问道：“为什么画他？”

　　我轻描淡写道：“喜欢”

　　他闻言，忽的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看了我良久，一字一句缓缓道：“你喜欢他？”

　　我挣脱他的钳制，走到桌边将画收了起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回道：“离王很好”

　　他盯着我的背影看了半响，才道：“他不好，会伤害你”

　　我不答，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画像，忽然转身看着潇昇筠浅笑道：“可我依旧喜欢”

　　他的身子倏然僵住了，院子外一道长长的影子在树荫下也楞住了。

　　*

　　夜晚，我将脸上的伤疤撕了下来，镜子中的我依旧绝美出尘，只是眼底少了之前的温婉。

　　我轻扫峨眉，淡描绛唇，换上一套艳红色的轻纱束腰长裙，艳红色是水清的最爱。我缓缓走了出去，行在青石板铺就的冷清小道上。

　　我走得很慢，娉娉婷婷迎着夜风行赚轻纱被风轻轻托起，我知道这一刻的我可以迷惑世间所有的男人。

　　直到感觉身后一道影子渐渐的尾随上了我，我倏然警觉，我快他快，我慢他慢，我心底了然轻轻一笑，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都尾随我，我不再扭动腰肢，走得让人遐想连篇，而是如同大家闺秀一般走得不急不缓，端庄而雅致。

　　他跟着我进了家门，我没有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进了水清的房间，才进去便看到一袭艳红色轻纱的水清躺在，闭目休息。

　　我迅速躲在了屏风后面，她丝毫没有察觉。

　　水清被毁了，被采花大盗毁了。那一夜，水清捂着嘴被那人肆意的折磨，直到最后松开捂着她嘴唇的手，她才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我站在屏风后面冷眼旁观……

　　水清的嘶喊声，引来了很多人，她不该叫，她是个蠢女人。

　　在一片嘈杂声中，我走出了她的房间，还没走多远，我便听到了大娘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以及父亲狂暴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