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以正军法

　　讨逆联军数十万，恐怕除了袁绍的渤海军的武装勉强可以与江东军媲美外，江东军

　　的武器装备可以说是最好的。

　　武器装备的好坏最直接的表现在甲胄，兵器与弓矢之上，尤其是弓矢，这种远程攻

　　击武器历来都是兵家首选之器。尤其是弩箭机，这种与弓箭相比使用更为简便，具

　　有比弓箭更高的命中率、更远的射程和更强的穿透力。

　　江东军士卒也很少装备弓箭，更多的是弩。而且数量多。眼下具体江东军中弩机有

　　多少桓飞不知道，但据孙坚说，兵起江东时，江东军全军上下十之四五皆装备有弩。

　　江东军普遍装备一种矢长八寸四分，依据士兵臂力不等分为一石三斗到一石八斗（大约引满

　　一石弩需85公斤的力量）的强弩，破坏力强的惊人，此外还有少数黄肩弩，力更

　　达三石。只有二十余名十分强壮的孙坚亲卫才能拉开使用，射程近七百步。当然这

　　种弩机制造工艺繁复，成本更是高的惊人，若非孙坚坐镇的江东富庶，出产丰富，

　　否则难以配备如此多的弩机。

　　当然只是这点就远胜其他联军甚多。试想数千张弩同时激射，那番景象可以说是遮

　　天蔽日也不为过。难怪江东军身为先锋，连战连捷，往往对阵，只消一轮弩箭，就

　　可摧枯拉朽般摧毁进犯之敌。

　　此外就是江东军的铠甲，其他联军普通士兵装备大多是熟牛皮制成的护住前胸背部

　　的皮甲，护卫躯体的面积极为有限，而江东军大多配有长水牛皮皮铠，不但防护面

　　积大，而且既结实又轻，此外校尉将军全装备有铁铠，而且大多是数千片熟铁片打

　　成的鱼鳞铠。

　　连盾牌，江东军也大异其他联军，配备的大都是一种名为吴科的高大盾牌，这种盾

　　牌制法起源于春秋，现今更经过数代改良，以结实的木料蒙以厚实的牛皮，能耐火

　　箭，较之陆战，其实更适合于水战。

　　当然无论如何，这些优良装备数量毕竟有限，不可能让所有江东军都装备上，更逞

　　论是后来收编的降军。一般都发放在孙坚的亲卫军和担负攻击重任的先锋军手中，

　　其余就是用于配备韩当、程普这手足大将一级的部曲之上。

　　眼下就非常不巧的是，围住桓飞这支云龙卫的正是韩当的亲卫部曲。只见数百面可

　　掩住一人蹲下的高度的吴科形成一道结实的盾墙，这之后隐隐看得见已经上弦的弩

　　箭。

　　此刻距离天明尚有两个多时辰，北城哨所内灯火通明，三百多云龙卫挤在小小的北

　　城哨所之内，这么突如其来就被人缴了械，此刻还被拘禁起来，任谁都无法就此安

　　心入眠。

　　少年桓飞在屋子里的青石地面上已经来回走了无数遍。他心中有无数的担心，他担

　　心孙坚的安危、也担心出城打探程普军下落的管辂，更担心己军的安危。

　　负责在外哨戒的云龙卫不时进来送上新的消息，几乎全是坏消息。北城门似乎被封

　　死了。而这处小小北城哨所已经被团团包围，至少有近四千江东军正聚集在附近，

　　虽然没有扎营，但可以想象有近千名弓弩手都对准了哨所的大门和围墙，想起韩当

　　有言在先，不难想象倘若就这么冲出门去，恐怕还未行出两步，就将会被射成刺猥。

　　每个新消息都让桓飞的心在下沉，虽然韩当没有动手之意，但所作所为却无疑是在

　　一步步的卡紧自己的咽喉。其实倘若他真要消灭自己这些手无寸铁的军士，只消正

　　大光明的来一次攻击，最多损失十几个人就可以轻松解决问题。为什么却要又包围

　　又封门，如此大费周章搞出这么多事。

　　同时他也不相信曾一同搏杀于战场上的江东军会杀自己人，更不相信孙坚会有心对

　　付自己。但如果真如秦风所说的，是程普对自己起了杀机，虽然自己压根不知道理

　　由，但难道自己就坐以待毙不成？自己死不打紧，但若就此让数百忠心耿耿的部下

　　随自己稀里糊涂同赴黄泉，他这个当将军的就死难瞑目。说到底，是自己让他们放

　　下的武器，切断他们最后的依靠。

　　“桓将军！末将秦风有事求见！”秦风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从进哨所之后，他

　　就找借口避了开去，桓飞就再没见到他 。

　　桓飞拉开木门道：“我没有睡！秦卫长有话请进屋里来！”话音未落，整个人不由

　　呆住了。门外除了秦风，几乎所有的云龙卫都到了，数百人密密麻麻的挤在哨所那

　　小小的庭院中。

　　“噗！”以秦风为首，数百人同一时间跪了下来，庭院中顿时齐刷刷的跪满了一片。

　　桓飞见状大吃一惊，急道：“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都快起来。”

　　无人应声，秦风昂然抬头道：“我军已经被重重围困，生路已绝，倘若程普有心杀

　　我们，我云龙卫上下三百四十七人绝对无缘再见今天的日出，明知是个死，但兄弟

　　们推请秦风我向桓将军求情，等下如果哨所被进攻，请准许我等还击，就算死，我

　　们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象个战士一样死在战斗中，而不是象群羊羔般任人宰割。”

　　桓飞目光扫过，每个云龙卫脸上皆是悍不畏死的神色，知道眼下群情涌涌，也知道

　　自己如若拒绝，等同严重伤害他们，更将辜负他们对自己的信任。但那个简单的

　　“是”字就是在自己喉头打滚，硬是说不出去。

　　说一个字简单，但因为自己，数十万联军兵消瓦解，董卓得以苟延残喘，仍可以祸

　　患天下，更彻底毁去了孙坚的梦想。身为罪人，真是死不足惜，自己实在不想看见

　　因为自己，孙坚的江东军再经历一次内耗。

　　但若让数百忠心的部下，数百名终日在沙场打滚，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勇士，放弃抵

　　抗，仍人宰杀。他也绝对没有那种剥夺他们的求生意志的权力。

　　一股无力之感笼罩着桓飞。环视着下跪的秦风与云龙卫，接触着每一个战士的刚毅

　　眼神，过了好半晌，桓飞几乎是呻吟般说出了一句：“都起来吧，我答应了，可我

　　军眼下手无寸铁，哪里还有什么力量去抵抗？”

　　每名云龙卫闻听桓飞答允，都不由眉飞喜色，秦风更是一跃而起，“桓将军放心吧。

　　我军非是没有一战之力，武器根本不是问题。”

　　“什么？”桓飞疑惑了一下。

　　秦风此刻犹如卸去枷锁的猴子，不由哈哈笑道：“因为桓将军您是天出圣人！我军

　　届时自会得到天赐武器！”

　　桓飞眉头一皱，“什么嘛！秦风你说清楚，如果不说清楚，休想我答应。赤手空拳，

　　还不是等同送死？”

　　秦风点点头，老老实实道：“真是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韩当方才进城，看见我军驻

　　扎东门，以为我军驻守的东门，所以驱赶我们到临近大河的北门，这样就算到时我

　　军拼死逃出北门，结局也只是尽数死在大河之旁。嘿！他打得算盘倒理想，但桓将

　　军，这些时日，我军虽然驻扎在城东，但因为北门临近大河，毋须太多的防守力量，

　　所以当时我提出是由我们云龙卫来防守，所以这里根本就是我们自己的地头。”

　　“怎么说？”桓飞有点明白了。

　　“为了便於防御，虽然只有一百来名兄弟驻守此地，但我却存放了一批兵器弓矢在

　　北门，以备不时之需，数量虽然不多，但人手一件刀枪还是有的，何况此刻我军虽

　　然被解除兵器，但甲胄仍然在身，只要起出兵器，大家非是没有一拼之力！”秦风

　　此刻终於说出他的布置。

　　桓飞狠狠瞪了一眼秦风，他自然知道云龙卫近日布防在北城门和西城门，但所谓

　　“什么存放了一批兵器弓矢，”云云，根本就是秦风搞鬼。当日收缴了渑池袁遗守

　　军的武装后，他命令秦风公平的将收缴的武器分配给云龙卫和孙坚亲卫，而眼下他

　　说的以备不时之需的兵器弓矢根本就是他给云龙卫留下的，按军律该算是违抗上命、

　　克扣发放、私匿兵器。三条全是重罪。

　　“好你个秦风！”桓飞牙床迸出句话。“竟然敢违背军令，克扣军械、私匿兵器！”

　　“属下不敢！”秦风这才意识到桓飞的怒火，慌忙跪倒，说实话，桓飞发起火来的

　　威风，他不是没有领教过，而且当日克扣兵器，纯是一时之念，他压根没想过这犯

　　了军律。“秦风擅作主张，愿领一切处罚，不过属下只是想给弟兄们留点好兵器而

　　已，洛阳一战，我军担当突击，不但损失惨重，器械更是大部破损，如果真的按将

　　军之令全数将当日缴获来的兵器公平发放下去，孙帅亲卫数倍于我，势必我军无法

　　得到像样的补充。桓将军请明见。”

　　见秦风跪了下去，在场的数百名云龙卫也再次跪了下去，一时人声鼎沸：“将军、

　　不能怪秦卫长，秦卫长是好人啊！”“将军，我们愿意同领责罚！”

　　桓飞暗叹口气，没有秦风这番有心克扣之举，或许少倾之后在场将士都将是无力抵

　　抗，受尽屠戮的结局。看着这名忠心耿耿的属下跪在自己的脚下，心中也隐隐不忍。

　　但想起孙坚的时时叮嘱的信赏必罚，乃持军之道的教导，知道如果眼下不加约束，

　　开了先河，那云龙卫的军纪就算完了。

　　想到这里，不由叹道：“秦卫长、你起来，你身为卫长，却不思以为表率。不遵上

　　命！擅自自克扣发放，私匿军械，罪名重大。此事倘若我就此不再追究，恐怕难服

　　军心，日后我也难向孙帅交待，所以我必须按军律重罚！”

　　秦风闻言身躯一震。“肃静！典军何在？”桓飞高喝一声，压过众云龙卫的喧哗。

　　在众人的眼光中，负责掌管军律的典军走了出来。

　　“不遵上命、克扣发放、私匿军械，按军律该当何罪！”桓飞一句一顿的说出秦风

　　的罪名。

　　那名忍受数百道目光灼视的典军颤声道：“按律当处斩首之刑！”众人气息为之一

　　屏。

　　桓飞苦笑一下，低头对依然跪倒的秦风道：“秦卫长！你都听清楚了吗？你还有什

　　么话要说？”

　　秦风身躯再震，热泪涌下：“桓将军！秦风当日不过是一名小小伍长，得将军破格

　　提拔，终得施展我一技之能，今日触犯军律，我无话可说！只是日后再不能在将军

　　旗下效力，实为秦风憾事！”身后数百云龙卫此刻鸦雀无声。

　　桓飞点点头：“知道就好！起来吧！”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在场的云龙卫。

　　人人都知道桓飞要亲口宣布对秦风的处判，桓飞声音微昂：“都听好了！云龙卫卫

　　长秦风不遵上命、私自克扣发放、私匿军械，按律当处斩首！”

　　众人哗然，秦风一手调教训练云龙卫，颇得人心，顿时人人出言求情，一时气氛混

　　乱一团！

　　“都给老子我闭嘴！”反是秦风站了起来，高声喝骂压下众人的喧哗，“平日我怎

　　么教你们的？就是这副熊样么！我教你们的第一条是什么？云龙卫无论何时必须听

　　命桓将军！谁敢不从，先和我秦风过两手？这次是老子我知法犯法，平日教你们遵

　　守军律，没料到反是我先犯了军律，都看好了，记牢了！犯了军律就是我这个下场，

　　日后都给我检点些！”

　　秦风说罢扭过头，看向桓飞，“桓将军！请你遣人将我推出去砍了吧，反正我秦风

　　光棍一条，也没什么别的牵挂。”说着闭上了眼睛，一副听天由命的神情。

　　却不料桓飞朗声喝道：“按律处斩！其所匿兵器归还孙帅亲卫，”顿了顿，又道

　　“不过现在我军被全数缴械，无刀可用！所以斩首之刑也不可再用！”

　　众人闻听，顿显喜色，那些藏起来得刀枪，桓飞已经说明归还孙坚亲卫。那就不是

　　我们云龙卫的了，可不是么，我军已经被缴械，人人身上连根绣花针都没有，的确

　　是没刀可用了。

　　秦风此刻正暗责自己自当了卫长，几场大胜之后，持宠生骄，竟然犯了军律。暗忖

　　今次必死，谁料竟然奇峰突起，桓飞竟然巧妙的替自己脱了死罪，不由愣在当场。

　　又听桓飞冷然高声宣布道：“但若不处刑！我云龙卫军律何维？所以秦风死罪可免！

　　活罪难饶，现降官一级，革去云龙卫卫长之职，降级为副卫长，加责军棍四十！至

　　於卫长人选暂且留空。今后我云龙卫当以此为鉴，若有违犯军律的，一概严惩，绝

　　不宽咎！秦风，你可服气！”

　　最后一句当然是对秦风说的。秦风死里逃生，着实领教了桓飞的军法之大，连称服

　　气。其余云龙卫也认识到了桓飞的厉害，

　　降兵组建的云龙卫在秦风严苛的训练下，战力呈几何级的与日剧增，但本质却很少

　　改变，还是有着兵痞子那种欺善怕恶的品行，说实话，秦风负责统领云龙卫，很多

　　时候云龙卫只知畏惧有严苛作风的秦风不怕待人和善的桓飞。对着年少权重，担仍

　　旧半大不小的桓飞，虽然人人尊敬他赢得的战绩，但对他本人却没有什么实质的敬

　　畏感。

　　经过今晚这么一闹，让所有的云龙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少年上司，那种不怒自威下说

　　出的告诫，具有极大的震摄力，任谁都不敢等闲视之。

　　“现在是非常时刻！用人在际，秦风之刑暂时押后，典军，你记下秦风的处罚，待

　　此事过后，立时加以惩处！”桓飞点头道。

　　在得到典军的记录完毕的答复后，桓飞转向秦风：“秦副卫长，立刻带领大家去取

　　兵器，就当是我们先借用的好了。尽快。。装备起来，但必须加以妥善隐藏，不到

　　万一，。。。。最好不要使用。”

　　秦风知道桓飞内心实在不想见到两军内斗的局面，唯有暗叹口气后，高声允诺，带

　　着云龙卫轰然而散。

　　注：关于弩箭的资料参考自：龙翼先生的《可怕的远程武器━弩》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