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杀了他？”

　　“没错，因为这个‘苏世清’就是苏世名，也就是你手上所抱之人，适才枫呤风的那一掌至少可以让他撑上半个时辰不死。但，就在你方才扶起苏世名之际，你迅速出手点了他的‘中极’穴，使他胆、肝冲击，震动心脏立即而亡。你自以为没人看得到？”

　　“可是你看到了，你不仅看到了，而且还看得很清楚。”苏世杰居然没有否认，也没有半点慌乱，与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卓雪君轻轻挪得一小步，手掌顺着苏世杰的右肩，缓缓掠过他的后颈，轻柔的落在了他的另一只肩头：“不过，当时我也只是怀疑，仍不能确定你和他的身份。于是我只好故意说放你走，然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瞧过‘苏世清’的尸体一眼，除了你对他出手点穴的霎那间唤了一声‘大哥’用来遮人耳目外，除了你淌下的那唯一一滴眼泪外，尽管你装得面色凝重，但你的神情不仅没有一丝悲伤，反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只是……不知女人的感觉是否准确？你觉得呢？”

　　“你说的都只是你自己的感觉，你怎么证明苏世清就是苏世名？”

　　卓雪君笑了，不仅唇笑、眼笑、眉笑、似乎连整个娇躯都在笑：“我不仅能够证明你怀中所抱的‘苏世清’就是苏世名，并且还能够证明你不是苏世杰……”

　　“我是谁？”苏世杰竟然也笑了，在一种绝对不该由他来笑的气氛中笑了。

　　“其实，你才是苏世清，苏世清就是你。”卓雪君吟吟浅笑，一如她初现时的那种纯清和妖魅完美结合下的神态。

　　——死——寂——

　　“让你站住的原因，想必你已经明白。”蓝佳城亦自朝门口处缓缓迈得几步，接口说道：“你出手点穴的速度虽然极快，但又岂能瞒过在场的任何一人。”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叫你站住，却与卓姑娘他们无关，我只是想知道我半月前杀死的那个自称是‘苏世名’的人是谁。”

　　“你方才说过你并没有话要说。”苏世杰冷冷的声音自他身后发出。他的姿势依然如旧，似乎想要在这里站到天荒地老。

　　“我没有话说，我只是有话要问。现在我问了。”

　　“你杀的人是——苏世杰。”苏世杰给了蓝佳城答案。

　　“好，我的话问完了。”蓝佳城淡淡说道。

　　枫呤风仅是淡淡一笑，他自刚才向苏世杰问出两句话后，就一直未曾开过口，似乎也不打算再开口，他就那么随心所欲的背手立于一旁，一副清闲和悠然的样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显然，‘苏世杰’的这句话是对卓雪君说的。

　　他这话一出口，也就等于是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苏世清的身份。

　　卓雪君的手终于从‘苏世杰’的肩头滑开，娓娓道：“第一，苏世名的剑太慢，你出手点穴的手法和内劲远超出了苏世名刺向我的那一剑；第二，苏世名在打你一巴掌的时候做戏的痕迹太重，你们眼神交错的瞬间，他明显是经过了你的同意才敢下的手；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你虽然只是苏家三当家的，却控制着整个苏杭地区的江湖势力，身份和地位远远高于你的两个兄弟，但你凡事俱让你大哥苏世名以你的名号和身份露面，你二哥苏世杰则相辅，而你，才是真正在背后出谋划策的人。苏世名刚才所说的那个绝对让我意想不到的人，其实就是——你！”

　　直到这时，苏世清双手托抱着尸体的身子才缓缓转过来，无怯无畏的眼神望向卓雪君，慢悠悠道：“如果我才是主谋，当时为什么不与苏世名合力在你背后出手？”

　　卓雪君骄傲一笑：“因为你也没有把握，即便是你们二人合力。”

　　苏世清目光一暗，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把握。”

　　这一刻，蓝佳城隐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警觉，就像自己突然之间落进了一个山林中，沉沉的黑暗里似有一种即将来临的却不知名的危险。但他又不能确定是哪个地方不对劲，更不能明确是何种危险。他下意识的朝枫呤风望了一眼：枫呤风依然如风般静立不语。

　　卓雪君娇痴的笑了笑，对苏世清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我是如何猜到第三点的？”

　　苏世清不答反问：“方才你手搭在我肩头时，为什么不下手？”

　　卓雪君掩嘴一笑：“是不是你们江南苏家已经习惯了在背后对人出手？所以正面对敌你反而不自在？”

　　苏世清不怒反笑：“这么说，你方才之所以不出手，是在给我一个正面交锋的机会？”

　　“你明白就好。”

　　“可是，无论怎样，我都没有机会，连一成机会都没有。”苏世清忽然垂下了头。

　　卓雪君笑姿傲然：“你总算有自知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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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她这句话落下最后一个字音时，一件卓雪君绝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嗖”的一声，苏世清托在手上的尸体居然活过来了，一翻身，一反手，三道黑光直刺卓雪君的肩心死穴。

　　如果此刻，暗算卓雪君的是苏世清，卓雪君完全可以轻松避开，并且能够做出有效的反击，最多两三招即可制敌；就算是蓝佳城突然从背后偷袭，她也不致于完全没有防备。

　　蓝佳城这时才想到了是哪里不对劲，但却默不作声，亦不援手予助，他牢记着一句话：“卓雪君从来用不着任何人对她说‘小心’二字。”

　　这句话，是卓雪君让他一定记住的。

　　所以，他记得很牢！

　　但卓雪君再睿智、再聪慧，也未想到被苏世清抱在手里的尸体居然会暗杀她。

　　她完全没有料到这具苏世名的‘尸体’会还没死。

　　不但没死，还伪装得能骗过她的双眼，而且沉得住气，在这个时候，才全力一击！

　　这么绝，绝到中了枫呤风的一击凄风掌还能够安然无恙，绝到不仅安然无恙还能够手夹三把匕首狠厉的刺向卓雪君。

　　——绝不可能，凄风掌下绝无还生的机会，万分之一的可能都没有。

　　——除非这个人是神，

　　——但苏世名只是个人！

　　——又除非……枫呤风……

　　想到这里，卓雪君想通了，在不及电光石火的瞬间内就想通了。

　　可惜卓雪君这时候才想到，已经太迟了。

　　匕光刺来的同时，苏世清身一跃，剑做刀劈，凌空而下，也等于是封住了卓雪君升空避让的路径。

　　苏世清用的是剑鞘，他懂得抓住每一个瞬息，所以他根本不给自己拔剑的时间，就这么连剑带鞘的配合着苏世名的匕首一起攻向卓雪君，但他的剑鞘比真剑还要沉猛、锐厉。

　　这一剑是苏世清的毕生功力所在——比苏世名的那一剑至少要凌厉三倍以上。

　　但，卓雪君毕竟是卓雪君。

　　她身左侧一偏，闪电般伸手，已扣住苏世名的脉门。

　　同时，另一只手伸出两指破空直上，夹住了苏世清的剑鞘。

　　就在卓雪君扣住苏世名脉门和夹住苏世清剑鞘的刹那间，门外夜色中突然蹿出三个着暗色劲装的人，三双手，六只掌，一齐扬手，三十道冷光分别以七个不同的方位集中打向卓雪君。

　　蓝佳城还是没有动，甚至连手指头都未曾动一下，枫呤风亦是如此，二人均无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三个发暗器的人——居然是先前跑掉的苏家弟子。

　　卓雪君陡然一震，面色却不改，但天下间能让卓雪君心震的事情着实不多。

　　只因卓雪君看出这三个苏家弟子发暗器的手法、劲道，根本就不似平常武人所能够做到的，更像是三个一流高手所为，并且是三个惯使暗器的一流高手。

　　本来苏世清和苏世名二人是在卓雪君的正面，背向外，但这三人发出的暗器全都准确无误的朝向卓雪君的身子，甚至有几枚是通过苏家兄弟二人的四肢间的空隙射过来的。

　　可惜，卓雪君的双手已钳制着一手、一剑，无法再腾出第三只手来接挡暗器，若要松手，眼前的匕和半空中的剑必然伤已，若要闪避，已然不及。

　　就在这霎息之间，又一骤变发生。

　　急风响起背后！

　　——确切的说，是掌风。

　　——更确切的说，是凄风掌。

　　——枫呤风向卓雪君的后背发出的一掌。

　　没有人敢用背对着枫呤风。

　　没有人能在背后承受住枫呤风的轻轻一掌。

　　何况，这并非轻轻一掌，而是无比凌厉的一掌。

　　蓝佳居然还是没有动，不仅没动，反而干脆闭上了双眼。

　　然而，事情一变再变，不给卓雪君任何喘息的机会。

　　苏世清弃剑，往地上一滚，一是移开可能会挡住暗器的身体，二是腿扫卓雪君的下盘。

　　唯独苏世名不能动弹，因为脉门被扣。

　　这一下，卓雪君腹背受敌，而且攻击者的武功，皆是顶尖高手。

　　卓雪君在那瞬息间闪过千百个念头，但她一时却无法做出任一项行动——因为来不及。

　　快！

　　太快了！

　　所有攻向她的人的动作都快得离谱。

　　——这是一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的行动。

　　——这是一个能百分百致人于死地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