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
关闭
当前位置:热游文学网 > 凤血

婆娑部·涅槃部 故人一去不堪梦

凤血 | 作者:寐语者 | 更新时间:2016-12-06 08:28:58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推荐阅读:


  初生的婴儿,肌肤皱而发红,稀疏眉毛,微阖眼睛,裹在黄绫襁褓,啼哭一声接一声。这便是少桓的儿子,这细弱身躯里已流淌着和他同样的血。昀凰伸手想要接过那小小襁褓,双手却无法自抑的。抱出婴儿的宫女只顾欢喜,将襁褓轻轻送入她环抱。

  触手温软,厚厚锦缎将小人儿包裹得安稳。昀凰怔怔捧着襁褓,良久不能动,连喘息也不能。婴儿却奇迹般停止了啼哭,睁眼望住她,乌溜溜眼珠,纯澈得触目惊心。昀凰猝然侧过脸,不敢再看这孩子的双眼,只恐在其中见到何皇后的影子。

  “长公主……”宫女在旁低声提醒,昀凰蓦的回过神来,似被尖针戳了一记,冷冷将襁褓送到她怀中,拂袖道,“抱走。”宫女抱了小皇子默然退出,悄无声往隐入夜色。

  宫中规矩,孩子生下即交由乳母照料,三日后方可抱回生母身爆以避产妇不洁之讳。

  内殿灯火摇曳,依然可听见医女奔走忙碌的声音,间或有女子微弱的哀唤。一名汗湿鬓发的宫女步出内殿,低声禀报说皇后想看看孩子。昀凰广袖垂地,冷冷立在琉璃宫灯之下,仿佛没听见宫女的话。

  柔和光晕透过凤绕牡丹屏风,医女捧了汤药器皿匆匆进出,每个人的影子都在屏风上晃动。昀凰微眯了眼,望着那屏风后的人影,漠然一字字道,“恭喜皇后诞下小公主,瑞泽万民,普天同乐。”

  好一个普天同乐!

  昀凰微笑,渐渐笑出声来,每一声笑都发自肺腑,心腔里似有什么急欲呛出来。

  “……殿下!长公主殿下!”惊惶的声音遥遥传来,忽而近在咫超直入耳中。昀凰猛然一颤,自睡梦里惊醒过来,却被光亮晃得挣不开眼。良久才瞧见随嫁女官商妤一手掀帷,一手秉烛,正惶急地望住自己。昀凰恍惚撑起身子,“何事?”

  商妤忧切道,“您方才睡梦中突然发笑……”

  原来又是梦,不知是几番梦回,总萦绕不去。

  昀凰抚了额头,只觉神识昏沉,头疼欲裂,“什么时辰了?”

  “子时三刻。”

  倒是这不早不晚的时候。昀凰拥衾而起,环视周遭帷幔枕衾、雕窗锦帘,只觉炭火烘得一室又燥又闷。一时睡意全无,便披衣起身,拂帘而出,想要推开紧闭的长窗透透气。商妤忙叫道,“公主,外边下着大雪,当心着凉!”

  昀凰缩回了手,怔忡低头,想起身在行驿,此地已是天寒地冻的北境,不比得往日宫中。商妤见她低头立在窗下,半晌不语不动,忙将白裘披风兜在她肩上,“公主快歇下吧,时辰还早。”昀凰看一眼铜漏,喃喃道,“也不早了,寅时一过便得梳妆更衣。”商妤忙陪笑道,“是,明日诗主大喜,诸般礼数繁痊愈是养足精神才好对付。”

  昀凰侧眸看她,微微一笑,“是啊,明日大喜。”商妤见她这一笑,只觉心底酸楚,不由黯然。昀凰却径自转身入内,白裘绛缎披风拖曳身后,如一道长长的影子。

  公主随嫁女官都选自王公亲贵之家,也是绮颜玉貌的待嫁女儿,算是媵妾之身。此番共有三名女子随嫁北齐,都是长公主亲自挑中的人。其中商妤身份最低,仅是侍郎之女,却最得长公主看重。只因她是沈觉表妹。

  见长公主重又睡下,床帷后悄无声息,商妤也默默退出帘外,只留一盏烛台在内间。这行驿的烛油不比得宫中,总有股淡淡味道。但长公主总要夜里留一点光,不喜一片漆黑。

  饶是如此,也总在夜里见她辗转反侧,时常自梦里惊醒过来。尤其今夜,半宿不曾安宁过。商妤无声叹了口气,想起明日就要越过凤鸣界,踏入北齐境内,从此便阔别故土了。一时间心生凄凉,无边萧索。长公主尚且有人可以牵念,自己却连牵念谁都不知道。

  更漏点点滴滴,夜色浓重,仿佛永远不会天明。商妤再也无矛独自守着孤灯,捱着时辰……正自恍惚间,听见内间又有辗转之声,伴着微微呓语。想诗主又做了噩梦,商妤迟疑起身,不知要不要唤醒她。

  陡然,只听一声惊叫,长公主凄厉声音在床帷后响起,“少桓——”

  两个黄绫襁褓包裹的婴儿,乍看去一模一样,沉睡中的柔嫩脸庞泛出红润。

  她站在他面前,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中,静待他来辨认。他蹙眉看她,目光幽深,并无多少初为人父的喜悦,却透出几许负疚。她佯装没瞧见他神色,将唇角一扬,对两个婴儿轻声笑道,“看,父皇来了。”

  他只迟疑一瞬,毫不犹豫将左边婴儿抱起,不错,那正是他的儿子。

  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他蹙眉看着孩子,目光不知不觉温软下来,融融暖意往日只在看她的时候才有。这一次终究不同,他有了真正的亲人。这个孩子,可陪伴他到老,承袭他的姓氏,传沿这祖宗基业。

  怀中女婴小声啼哭,仿佛感应到自己不被祝福的命运,小小眼角闪动泪花。她低了头,想要给这孩子一个抚慰的笑容,泪水却不自觉溅落,滴在婴孩唇边——王隗挑了个极秀气的女婴,连啼声也细细弱弱,此刻竟咂动小嘴,将泪水食进去。

  她看得呆住。

  为何人会流泪,悲伤时流泪,欢喜时流泪,生也流泪,死也流泪?

  心中欣慰凄楚交织,再无法自抑,眼前一切俱都模糊。

  “昀凰!”他低低唤她,一手抱了婴儿,一手将她拥入怀中。

  两人间多了一双婴儿,隔开他与她的距离。这怪异之感令她悲酸更甚,猛地从他怀抱挣脱,转身便走。他将婴儿往榻上一放,从身后狠狠抱住她,突来的力量令她无法喘息。

  女婴受惊哭了起来,引得榻上的小皇子也嚎啕大哭。

  乳母被唤进来,要将两个婴儿抱走。她却紧紧抱住女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他硬夺了襁褓过去,交到乳母怀中。耳听着婴儿啼哭声远去,心中最薄弱的一处就此崩塌。她软倒在他臂弯,放任自己泣不成声,仿佛是她的孩子被人夺走……不仅仅是孩子,她所企盼的一切,都已被人夺走。

  他一言不发地抱紧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不让任何人将她夺去。

  “朕欠你的,必百倍偿还。”他张臂抱紧她,再说不出别的话语。

  “你不欠我。”她哑了嗓子,手抚上他胸前伤痕的位置,“原是我欠你!”

  苦苦隐忍的这一句话终于脱口而出,苦痛罪疚随之洞穿心扉,却无语可爽无泪可流。唇上咬出血来,一口腥甜,也浑然不知痛楚。他慌忙钳住她下巴,迫她松开唇齿,那鲜血依然滴下,染红他指尖。

  他痛极气急,低头吮住她的唇,再也不肯放开。

  她的血她的泪,甘美生香。

  气息紊乱交错间,谁咽下谁的叹息,谁吮去谁的悲伤。

  鲜血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越来越浓,越来越多……她霍然抬头,见他唇上一片血红,唇角慢慢淌下鲜血,眼中也流出血,将胸前染做猩红。一柄匕首赫然从他胸前透出,刀尖雪亮。

  她长大了口,突然间不能动弹,眼睁睁看他满身是血!周遭陷入浓黑,血红雾霭翻滚涌起,自黑暗最深处走出一个袅袅人影,素白孝衣的裴妃,浅浅笑着走到少桓身后,将他身上匕首猛力抽出,高举过顶,再一次刺下!

  “少桓——”

  撕心裂肺的呼喊猝然中断,床帷被商妤掀起,光亮照在长公主惨白的脸上。只见她瑟缩床头,骇然睁大眼睛,嘴唇剧颤。商妤忙搁下手中烛台,将她扶起来,“公主,您又做梦了。”

  是梦,又是梦。一次次午夜梦回,昔日景象不断重现,连带着当时伤心痛楚,蔓生出更可怕的异像。竟叫人分不清孰真孰幻、是梦非梦。

  昀凰咬了嘴唇,脸色青白得骇人,眸色深不见底。

  “梦里都是假的,醒来了就好。”商妤柔声劝慰,敦厚如长姊,将她冰凉双手轻轻拢住。黑暗里看不清长公主神色,只觉她一双眸子灼亮迫人,语声细弱,却似有着莫名的力量,“不错,那些都是假的,我绝不让它成真!”

  商妤僵住,隐隐在她眼里见到一掠而过的杀机。

  一夜北风呼啸,地上积雪盈尺。

  天色未亮,皇家行驿已灯火通明。百余名仆役齐齐在门前扫雪洒土,将公主车驾将要经过的官道都铺洒上细细黄土,土里掺入了喜金屑,一路铺洒出去只觉万点碎金闪耀,贵气无边。道旁树身枝条一律缠裹喜红绫罗,沿路陈列仪仗,鼓乐齐备。

  貂裘高冠的昌王在侍从簇拥下缓缓行过各处,再一次检点审视,务求尽善。清晨寒气在老王爷浓眉长须上凝起白霜,昌王负手立在庭中,凝望天际微露的光亮,良久缄默。这一路送嫁,北行千里,终于到了凤鸣山下。北齐为迎娶长公主,特修筑凤鸣行宫,一座宫门隔开秦齐两界,踏入默门,便算是北齐的人了。

  连日大雪终于停了,长空连峦,万里银妆。吉日诸事咸宜,皇太子早已等候在行宫,只是这几日再也未得晋王消息,中间音讯断绝。想来是到了这时候,更需审慎起见。虽有所忐忑,到这一步,也再无回头路……思及皇上临行密嘱,昌王长长吁出一口气,大冷天里,真正是呵气成霜。

  已近辰时,想来长公主应当梳妆完毕了。昌王沉吟转身,乍一抬头,只觉满地积雪辉映的天光都暗了下去,唯有一抹艳光,耀得人不能直视。

  嫁衣红妆的长公主卓然立在庭廊下,也不知站了多久,就这般静静看着他。

  已不是第一次见她身着嫁衣,然而烈烈红妆与皎皎雪地相映,竟有夺人心魄之力。

  长公主远嫁之日,鸾驾从栖梧宫至千秋殿,拜别祖宗先人,复至辛夷宫拜别恪太妃,随后直入金銮殿前。文武百官与内外命妇齐至,殿前仪仗煌煌,翠羽宝扇华盖,彩衣宫娥鱼贯两列,簇拥着凤冠嵯峨的长公主徐徐登上大殿。

  朝阳照耀,那一袭嫁衣似云锦蔚蒸、霞铺万里,衣带临风飘举,长裾步步逶迤。所见之人无不屏息静气,只疑当真身在天阙,得见神女。

  长公主三跪而至殿前,朝皇上行了大礼,俯首叩别。

  赞礼官唱颂,宣诵吉辞。

  女儿出阁,辞别家人应以哭为荣,越悲戚越表明心念亲恩、纯孝可嘉,夫家也以娶得孝女为荣。世代传袭的礼俗,皇家也不例外。然而昌王站在殿前众臣之首,清楚瞧见长公主自始至终不曾流泪。非但没有戚色,反而噙了隐隐微笑,目光直视殿上,恰如皇上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辞别已毕,皇上含笑嘱以吉愿,殿下群臣齐颂邦国永睦,万世偕好。皇上离了御座,亲自搀扶起长公主,携着她的手,一步步走下金殿。至鸾车前,二人执手相顾,笑颜依依,仿佛长兄送幼妹出门踏青,日暮便会返家。

  皇上亲手扶长公主登车,长公主温婉顺从,却在登车之后仍拽着皇上袍袖不肯放开。皇上静静看她半晌,含笑俯身,便即抽身退开。唯有昌王站得最近,看见他俯身刹那,在她耳边极快极轻地说了什么。她眼里涌上泪水,却在被人看见泪落的一刻,猝然放下车帘,命鸾辇启驾。

  往后过了许久,昌王仍时时记起那惊鸿一瞥的泪光。

  “今日天色甚好,皇太叔可有兴致赏雪?”昀凰红衣似火,踏了纷纷碎雪而来,轻快神色好似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昌王迎上前去,含笑凝视她,目光却不由顿住。胭脂粉黛遮去了憔悴容色,却掩不住她眼里红丝,显然是夜里哭过。这一路来,从未见她露出半分忧色,人前总带着泰然笑颜,只是一天天消瘦,比往昔更见纤弱。

  “昀凰,行驿简陋,夜里睡不惯罢?”昌王语声温和,第一次以长辈之身唤了她名字。听他唤了这声“昀凰”,她一时神色怔怔,微垂了脸,不知如何作答。昌王忙笑道,“初晨宜赏雪,来,看看西苑那株老梅可曾开了。”

  她依言随他转入西苑,此间无人居住,侍从远远随在后头。昌王驻足在老梅虬枝下,转头看着昀凰,淡然笑道,“岁寒何惧,凌寒有香,留得有用身,终待岁月长。”

  昀凰惕然惊了,抬眸迎上昌王银白须发、慈祥笑容,心头顿时一软,似积雪落上暖炉。

  他并未知道全盘计划,只知少桓联手晋王夹击何家,却不知另有一出金蝉脱壳。此时这句“终待岁月长”,他是言者无意,她却听者有心,几疑他猜出了其间隐情。

  唯一知道这计中计的外人,只有沈觉。这出计划需要他内外接应,为她遮掩耳目。除此,昌王与裴令显各有其责。少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责罚思过为名,将裴氏调离军中,一干少壮将领都从北方撤换下来。暗中调遣部署,将陈国公手中大军孤立在北境,一旦起了战事,北境大军不得不全力迎战,而后方援军却已牢牢握在少桓手中。

  朝中已分为壁垒鲜明的两个阵营,少桓有昌王、沈觉与裴氏相辅佐,陈国公虽在皇嗣之争中落败,却另添南阳王为盟。南北两大权臣同气连枝,对朝廷已成胁制之势,若真动起手来,天子废立也不过是指掌翻覆之间。

  昌王虽是皇族中敦厚可信的长宅却也不能将此等隐秘相托。他并不知底细,这一番劝慰之言却切中昀凰心事——不错,岁月犹多,来日方长,眼下算得什么。初晨日光淡薄,风中夹着寒冽暗香,昀凰深深吸了口气,“皇太叔教诲,昀凰永铭于心,感激不尽。”

  “往后孤身一人,多加珍重。”昌王本是极善辞令之人,此时也黯然无言,只得浅浅几句叮咛,“你母妃身在宫中,起居皆有人照料,大小事务亦有我看顾,你无需挂心。”昀凰侧过脸,良久没有言语,几缕乌黑发丝被风吹得起伏。回转身时,神情已澹定如初,款款对昌王一笑,“多谢皇太叔。”

  往日众人都说长公主桀骜,连皇上恩赐也极少见她感激称谢,今日却已是第二次对他致谢。昌王一时也说不出话来,昀凰抬眸望住他,“此去北齐,是我自己甘愿,并无牵念不甘。惟独有一事放心不下,想求皇太叔相助。”

  昌王一怔,想也未想便脱口应了,“好,你说便是。”

  “皇兄曾答应过,待和亲之后便了结此事。只是时移事异,我担心皇兄改变心意,届时还需皇太叔敦促成全。”她说得平常,却令昌王心中一凛,“为了何事?”

  昀凰望定他,清晰吐出四个字,“处死裴妃。”

  枝上积雪被风吹落,洒在树下两人头上衣上,两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避开。

  昌王非但没有动,更似僵作了雪人,昀凰虽从容如常,神色却凛冽似冰。

  “你是说贤妃裴氏。”昌王长眉微垂,并非质疑反问,而是喃喃重复她的话。昀凰点头,“正是皇长子生母,裴将军之妹,贤妃裴氏。”这一次说得再明白不过,不留半分余地。

  良久无人作声,唯有风声过耳,雪落簌簌。

  老王爷雪白须发微颤,负手望向那株虬枝老梅,沉沉叹道,“这树也上年头了,撑到如今实属不易,根脉也不剩几许了。”皇室几经内乱,屠戮不休,到如今也与这株老梅相似。他语中深意,昀凰岂会不懂,这正是最令她忧切之处。

  只怕少桓的心意也是如此,毕竟他和她是不同的。

  他自幼流亡辗转,心底却牢牢记着自己的姓氏,记着自己是谁的儿子。在他心头高高供奉着祖宗基业、万世江山,立志要做仁君明主,中兴天下。而她恰相反,生在深宫,长在内苑,却不愿将那龙椅上的人视为君父,也无所谓自己是不诗主。谁的江山、谁的天下,谁是昏君、谁是明主,她并不在意。

  昀凰只知,裴妃非死不可。

  她死了,偷龙转凤的秘密就再没有外人知晓;她死了,皇长子才能真正被视作皇室传承之人,而非又一个外戚势力的傀儡。若待裴令显除去了陈国公,裴妃扳掉了皇后,剩下裴家内外独大,少桓更加不得安宁。

  若有时机,她会毫不迟疑动手。然而眼下正是借助裴家与陈国公殊死相抗之际,动不得裴妃一丝头发;若等她从北齐归来,只怕时局更易,裴家早已趁乱崛起。临行之前,她再三向他进言,待陈国公一死,便留不得裴妃,更需及早削夺裴令显的兵权。

  起初少桓不置可否,只说兹事体大,需从长计议;最终被她迫得狠了,勉强应允下来。昀凰心中明白,若非为了令她安心,这等刻毒寡恩的妇人之见,他自是不屑为之。

  那是他一手栽培的亲信,是和他同枕共席的女子,即便他不信他们,却信自己的眼力——何况少桓是如此骄傲,尤其不齿她父皇当年滥杀功臣的暴虐之举。她知道,他是要做明君的,他要做一个心怀天下、光风霁月的君子,犹如昔年被世人爱戴的怀晋太子。

  昌王和他的思虑相近,皇室根系已凋零至此,经不起更多杀戮。杀了皇子母族,只怕断绝不了外戚之患,却引出又一个庐陵王之乱,更令功臣受戮,天下寒心。

  眼前这株老梅根节盘曲,枯枝病瘤犹在,却仍绽出芬芳花朵,香气沁人心扉。

  然而昀凰手把梅枝,朝昌王微微一笑,梅枝喀一声折断在她修长蔻丹底下。

  昌王怔住。

  昀凰将梅枝将鼻端一嗅,“枯朽病梅,不堪一折。”

  她眸光冷冷转过来,映了雪色,“若不将病枝折了,迟早连根腐烂。”

  仿佛一捧冰雪浇在心尖上,昌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听身后远远传来侍从禀报,称时辰将至,鸾驾该启程了。昀凰笑着,将枝上花朵捻在指尖,一揉便成了泥。剩下光秃秃的枯枝,扬手掷了,拂袖转身而去。
凤血最新章节http://fahao.reyoo.net/fengxue/,欢迎收藏本书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新书推荐: 重返十九岁倾世皇妃农家新庄园重生山花烂漫复转军神超级饭店风雷破光芒神决宇宙农民重生之娱乐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