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边缘·近代露西亚自由之路 Part 08

　　又到更新时，要说小叶子在位这些年，实际上就一件事贯穿始终，经改转型。经改本身并不新鲜，从理论到目标，很简单。从法理上来说，就是先把国有转成私有，因为原先的所谓国库，其实就是党产，现在还之於民，天经地义。然後，公民个体回归到起点公平，再各凭本事出发。计画转市场，国家上轨道。至於其中的运作，也不是问题，能直接分给私人的，例如个人房产等等，就直接分掉。国企价值可以评估换算成股份，再给每个公民发放认购券，有志者可以并购工厂，工人也可以吃红等等。所有这些理论，运作，目标都不困难，事情的成败关键其实在於经手人。

　　很多论点在评述各国经济转型时，都喜欢装成客观公正，多角度思维的13样，喜欢说什麽特殊国情啊，国家大小，国际环境云云，这些都是扯淡，无论是原先拉美各军政权打倒左派政府，还是後来苏东转型，只要是想计画转市场，化公为私，让国家上正常轨道，都得走这条普世定理之路。所谓成败各不相同，核心取决於操作者的代表谁的利益。

　　在整体中东欧大时代来说，新时代来临，也就上中下三种类型。最下等的，例如乌克兰，中亚各国，以及塞尔维亚等等，都是原先的第一书记摇身一变，成了开国总统，官僚体制整体延续，由克拉夫丘克，纳达尔巴耶夫，米洛舍维奇们来主导经改，那就是换汤不换药，官僚借经改为名继续劫杀人民而已。中等的，像罗，保，匈这些国家，他们是社民派与**一起打倒基本教义派，然後轮桩共天下，因为社民派有民粹主义传统，所以涉及到改革旧体制时，制肘就多，转型就比较慢。最高等的，例如波捷，波罗的海，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这批，直接是**当家，以最成功的捷克为例，总统哈韦尔，总理克劳斯，同是公民论坛出身，作家总统授权经济学家总理改革，简洁明了，国家上路，任期满了，顺利交接班，很乾脆俐落的一件事。

　　俄罗斯是哪一种，也不能一味污蔑小叶子，拿他个人来说以及身边近人（警卫系的科尔紮科夫和公主系），包括他依为智库的青年改革派（发源於85年圣彼德堡蛇山疗养院的理论座谈会，头头丘拜斯，盖达尔们），虽说他们也捞钱，但他们也都是愿意经改成功的。好比维尼种树，大夥乘凉，这是出於公心善意，至於树成之後，维尼理所当然能得到最大的那块树荫，这是天理人情。如果按小叶子最初的设计，倚重青改派丘拜斯们。把这件事按常规套路做到底，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公民各人见者有份，然後一批民间商人，能人涌现，成为新经济的带头人，国家走上正常市场化轨道。当然丘拜斯，小叶子们个人来讲也是名利双收，就算发展不像轻身上路的捷克那麽迅猛，至少，小叶们也能和克罗地亚的图季曼们差不多。

　　可杯具的是，当时俄罗斯的政局，不能按小叶子，丘拜斯们的预设轨道发展。有人反对，有人窥伺。反对的派系是两个，一是俄共，他们想复辟，二是民粹派，像苏维埃主席（议长）老哈，副总统鲁兹科仪，他们过去是小叶子盟友，但这时因为革命惯性还在，想得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所以这两派91年时的对手，此时走在一起，以什麽经改破坏民粹国本的为藉口，组成民族救国阵线，一齐依托议会白宫，反对克宫中的小叶子，挑起府院之争。窥伺的派系，就更阴了，前文说过，早在党内时期，小叶的两个重要支持者，一是建工集团，一是地方大佬。他们代表的的是产业官僚和州郡藩镇的旧力量。他们不反对转型，但是他们要求经改的控制权，就是要踢走青改派，自己来A钱。

　　面对如此内外困境，小叶子能有什麽办法，只能先顾一头，安抚要钱的，对付要命的。免除了盖达尔们总理的位置，想做事的青改派出局，换上了出自燃气集团的切尔诺梅尔金，想A钱的红色厂长兵团上位，经改自此走样，变成了中亚乌白模式。红色厂长，地方总督们，上下其手，国企改制的规则既然由他们话事，那就完了。这待会再说。先说外战。白宫里的民阵，和小叶子是要命的关系。彼此弹劾，解散，公决，反复拉锯。最後无非图穷匕见。克宫派出警卫系人马，要武力解散苏维埃，那里又反制，还是91时老办法，议长和副总统，宣布克宫违宪，小叶子违法，号召黔首出来扞卫议会制民主，民粹派退伍兵，战斗队又来保卫白宫，这时形成僵局，警卫系包围白宫，双方武力对峙。因为双方是91年的战友，彼此了解，不存在一方突然怂了，另一方不战而胜的心理定势，场面就好看了。

　　开始，先是由大牧首阿里科谢二世，在修道院里协调府院，谈来谈去，本来双方已达成初步妥协，喝杯和头酒算了。突然局势变化，俄共暗动了。白宫里的主力军是民粹派，俄共本是他们的同盟，但俄共滑头，没直接出来支持，而是在场外运作。这次俄共不用自己的名义，而是用民阵的名义，调动一批妇女老工人，去反包围白宫外的特警，很自然就爆发了**。俄共的真心，不能让两宫和平解决，挑拨他们开打，不论谁赢，我都有好处。白宫胜了，我是同盟一分子，自然分肥。克宫胜了，我没公开参与，议会完了，还得再选，民粹派出局，中下阶层的基本盘，到时就会全线回流到我手里。我就是新议会的赢家了。

　　**的结果很明白，黔首打黑猫警长，警长开枪还击，第一轮枪响过後，人潮被激怒，不退反进，白宫里的民粹派民兵也冲了出来，警队溃散，白宫解围。人潮携胜势，顺道攻下了市政厅，又去抢夺央视。到了傍晚，克宫里的小叶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央视再丢了，副总统，民粹派们一发布全国电视讲话，宣布接管全国股权，小叶子就彻底完了。这时，警力已经垮了，希望寄托在军方。军方负责人是谁？还是当初那个蒲公英中将格拉乔夫。这位和上次一样，接到攻打白宫的命令。这位还想像上次那样，军队不该干预的嘛，让我的士兵去白宫打击娇弱的女写字员吗？这个那个一通。小叶子急了，连电来催。就在踢皮球的时候，央视被围攻的消息传来，小叶又派他调兵去解围。他反正还是那套，调几辆边三轮去看看再说。可能是天助小叶子。白宫方面的战地指挥犯错了，本来按照下午攻打市政厅的搞法，黔首往上一拥，丘八心理动摇，也就顺势缴械了。可到了晚上打央视的时候，黔首大多要回家接孩子烧饭的，指挥官也托大，不麻烦市民同志们了，我的武斗队就可以了。这位退役将军，带着退伍兵们，按着常规作战的经验来，先喊话，再定投降时间表，不然就武力进攻。守卫的军人，也许顾忌黔首，但是如果程式进入到他们熟悉的两军正式对阵的环节，军人的本能上来了，结果开打。枪声一响，本是来看看的边三轮车队，也斗出了丘八性格。最後变成正规战。退伍的打不过现役的，撤了。这时丘八士气上来了，一路追到白宫，开始军事攻坚战。

　　白宫这时又转化为弱势一方，怎麽办，唯一希望，是再次召唤黔首出来，用人盾心理战来瓦解丘八心防。可这次不同了，小叶子得了强援，有了底气。谁来了，彼得堡的小索，派队伍来勤王了。话说黔首的召唤，是如何实现的，不是说阿狗阿猫，被正气所感召，就能跟约好了似的从胡同里，一股脑涌出来上街头的，而是要靠日常人为组织运作的。要有胡同串子，俱乐部，报社这些基层分子去发酵，然後才能到点把人鼓动出来，民粹派和俄共的基层桩脚是有很多，但这次不给力了。点解，小索的委派小普编练的民兵，平常就是干这个，这次来反制，那就事半功倍了。彼得堡来的这个民兵团，不去参与围攻白宫，而是撒到莫斯科各个街区，重点地段，专司砸毁民粹派在各处的联络站点，抓捕基层骨干，打掉了这些桩脚，黔首不要说出来，一盘散沙而已，老老实实回归到顺民状态。没了周边黔首出来站街，动摇敌人军心。白宫里这点武力，和正规军比，是不够看的，大炮一响，民粹派完了。

　　从93之後，到96大选之前，俄国处於一个什麽时期呢？小叶子虽然确立了大总统制，但是代价很大，什麽炮打白宫，经改失控，家族贪腐一堆大帽子被扣在头上，同样青改派也被扣上休克误国，西方代理等等头衔，这些有的没的，反正就那麽回事，他们自己当然也觉得委屈，很多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他们的初衷和应该承担的责任。旧苏维埃式一院制议会制度虽然被废除，但新建的两院制议会，就为後来者提供了舞台。上院叫联盟院，是专为各地藩镇诸侯和他们的代理人而建，小叶子在确立大总统制的过程中，客观上与各地藩镇做了交易，事後不得不付出政治酬庸。下院叫杜马，这是各党派的舞台，里头有几股重要力量，俄共是第一大党，民粹派的失败，导致中下层没了别的选择，回流到俄共独家大旗之下，俄共有恃无恐天天痛駡小叶，凡事都是想当年。日里诺夫斯基的自民党，一如既往扮演大骂大帮忙的的分流党，亚夫林斯基的苹果派，这是承萨哈罗夫衣钵的知识份子党。此外最重要的是总理切尔诺梅尔金的家园派，新兴的还有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他和老切套路都是一样，原先的旧官僚，通过掌握手边大国企和市政经改主导权，发了横财，然後在政治上崛起，寻求更大利益。

　　他们是妙人，A钱手法是很经典的，通过招标时故意压低国企实际价格，其间还有故意增股，扩容等等手段，目标就一个在认购时，确保自己能以最低的价格把靠全民积累数十年的大国企的实际控股权（当局应名有51%的永久控股权，但实际上是第二股东管理者当家）吞下来，然後就发达了。看似很复杂，其实很简单，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哪里还有公平起点，合理的竞争。但他们还有一点，他们装13的功夫也是一流，他们先把国企控制权拿到，人说认购权不是散于全民吗，他们靠什麽吸收工人，市民那些原始认购券？那很简单，他们作为管理者，可以以亏损等等为名，延付工资，工人靠工薪吃饭，没钱发，怎麽办，一边骂小叶子，青改派搞什麽经改，一面只能使用手头有价认购权，去维持生计。这时他们就可以低价席吸券了。到了他们完成了控股，化公为私之後，还有後续高招，出口油气时故意压低价格，亏本销售，以低价占领市场，换现金利润的高效快速隐蔽流转，直接进自己的海外帐户，然後再向小叶子的中央报穷，要求免税等等特权，不然动不动就以停产倒闭相要胁，这些事关国计民生的大国企，随便一个都有十几万工人赖以为生，所以当局又不能眼看他们倒下去，只能满足这些厂长，经理们们的要求。不交税反而还可以拿补贴，那当然爽了，他们再时不时装装善人，拿点钱出来，刁买人心。开不出工资时，是小叶子的中央不好，经改不对，引导工人骂克宫，到节假日发点劳保福利，支领欠薪，又是他们对工人市民的特殊关怀与爱心。这套东西搞下来，於私，像老切，他是燃气集团的幕後大当家，平日爱好是古董车的发烧友，家里的名车是以百十计的，但在外头，於公众形象上来说，他又以人民的好总理面貌出现。卢日科夫也一样，他自己是市民的好市长，但他老婆是莫斯科最大的地下庄家。外人一看都明白的事，但是黔首们永远不明白，他们的思维，昏君（小叶子），奸臣（青改派），关怀民生的好总理，好市长，青官崇拜是各国无知愚民永恒的大脑短路点。

　　除了以上这些派系之外，这段时期唯一的亮点，是新兴商人集团的崛起。这也是丘拜斯青改派真正希望出现的中产新力量。他们的发迹套路其实都大同小异，以後文最闪亮的所谓7大寡头为例，除了一个波塔宁是红三代出身，走的是叔伯老卢们的路数发家之外，其余6个，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们都是犹太人，前苏联时代，政治上没什麽前途，大学学理工各科，毕业後赶上85左右戈哥改革，他们靠聪明与勤奋去做了倒爷，从电影票到二手车，什麽苦活累活都做，到了91改制前後，基本都是万元户了。时代巨变，经改初期，倒倒认购卷，当当金融掮客，票据贩子，过了一段时期，他们发现自己手里居然也有大量股票证券了，想着自己为什麽不转作实业，弄几个企业经营玩玩，这里有个空子，那些大国企，收购之後直接来钱的肥肉，自然是红色经理们的，但是有部分合作社，报社，电台这些事业单位，一副烂摊子，红色经理观念老旧，对这些没兴趣，於是这个空缺被这些民企新老板看中，专做这行，於是在金融领域，这些私人商行开始起势，同时自然他们也有政商关系，人脉经营，什麽丘拜斯，小公主等等小叶子近臣，与他们意气相投自然走得很近，到了96大选之前，各派系之间，新的分化组合，又一次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