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自由落体

    众人本来就站在楼边，大楼突然间的倾斜让所有人都淬不及防，几个站着的战士马上被抛出楼外，君霆若失去了别人的支撑也重重的摔在地面上。随着地面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向楼外滑出去！

    君霆若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否还有活下去的理由，他是一头丧尸，是的，无论他承认与否，他都是这场灾难的一部分，或者说他就是灾难本身，他这样的人是不是死掉更好些？只片刻的犹豫，尽管他的手还在求生本能的促使下到处乱抓，可他还是被甩出了楼外，向着几百米下的地面落去。

    就算他是丧尸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也非得粉身碎骨不可。摔得四分五裂的生命必死无疑，无论他是人类还是丧尸。

    他已经必死。

    不，还不一定！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坚实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稳稳的。

    君霆若急速下落的身体猛的一顿，在半空中晃荡起来。他抬起头来，看向那只抓住自己的手，看向手的主人。然后他就看到了灵猫的眼睛，深邃而清澈，如恒古不变的夜空。

    “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灵猫双脚勾在楼檐，只有一只手能够到君霆若的身体，她使劲的想用另一只去拉君霆若，试了没有几次却没有成功。

    君霆若正想说什么，突然感到身边黑影一闪什么东西在急剧下坠，他几乎是本能的将那东西死死的拉住了。

    等他拽住那沉甸甸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东西不是别人，正是营长。

    营长拉着君霆若的手，脸上露出了苦笑“我的命可不是你救的，我是死是活不需要通过你的批准吧？”

    君霆若咬了咬牙，沉声道“营长，你是好人，你绝不能死。”

    营长看着君霆若，眼中突然有了晶莹的神彩“我的兄弟们都死了，他们中很多人从当兵第一天就跟着我，现在他们都走了，只留我一个人，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君霆若咬着牙，忍受着肩膀上枪伤传来的剧痛，艰难的说道“可你还没有死，只要你活着，铁锤营的精神就还在，总有一天铁锤营还会回来的！”

    营长看着君霆若，久久的看着他，他不认识这个年轻人，同行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和这个人说过话，然而此时此刻，在对方的眼中，他仿佛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这个年轻人和年轻时的自己是多么的相似啊。

    “年轻人你还不知道吧，上面已经决定撤销铁锤营的番号了，这个营已经不存在了。”营长的眼中泪光闪烁，他朝四周围看了看，昏暗的城市中处处狼烟四起，人群在惨叫，建筑在倾倒，整座城市仿佛人间地狱一般狰狞，突然一滴热泪涌出眼眶“对自己人最狠的，永远是自己人啊……”

    “营长！”君霆若大声疾呼，他肩上的伤口已经崩裂开了，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下去。他的手很疼，可他的心更疼，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一点点分裂“你决不能死！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只要你……”

    “年轻人。”营长抬起另一只手抓住君霆若拽着自己的手“无论你是什么人，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人；无论今后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完这句话营长用力掰开君霆若抓着他的手，向着地面坠落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营长感觉自己并不是在向下坠，他好像飞了起来。飞过头顶那片蓝天白云之中，飞向了那片深沉的他所热爱的大地，那是他向往的远方。

    下方那座他用生命守护的城池，那是他誓死捍卫的热土。进城的那一天，迎着夹道欢迎的人群，他们曾经高声喊出“城在人在，城破人亡”的誓言。现在城池已破，他只有以身殉城，以死明志。

    对不起了父老乡亲们，我令你们失望了。营长看着身下死灰色的城池心里默念着，突然感到背后似乎有一道光照来，很微弱，却很温暖，给人信仰。营长的嘴角微微的翘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他突然感到在这黑暗的世界中似乎还有一丝希望，有一种力量，给人以活下去的勇气。

    他感到很欣慰。

    然后营长的身影就不见了，消失在重重水泥丛林中再也找不到了。

    君霆若的手在半空中虚悬着，保持着刚刚拉着营长时的样子。鲜血顺着他的指尖滑落下来，随风飘逝，此时他有种奇异的感觉，他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离他远去，随着营长的身影一起，再也找不回来了。

    “雷霆……我坚持不住了。”上方突然传来一个牙关紧咬的声音，君霆若抬头看去，发现灵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头大汗，握着他的手也在微微的颤抖。

    “我……”君霆若犹豫了，他似乎已经找不到自己活着的理由。

    “无论你曾经是个怎样的人，你都可以选择做个好人；无论你今后做什么事，你都可以做到问心无愧。但要是你现在死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你只是一头没咬过人的丧尸而已。”灵猫的声音并不大，却是用尽全身的力量说出的“你上来，好不好……”灵猫的话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乞求，她自己不怕死，可她怎么也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君霆若离去，她做不到。

    君霆若一咬牙，双手攀住了灵猫的手，一点点爬上去终于抓住了楼檐。君霆若趴在地上喘着气，声音因为肩上传来的疼痛有些颤抖“或许我可以当一头为人民服务的丧尸，你说呢？”

    灵猫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她很想在君霆若那颗愚木脑袋上狠狠的敲一下，大声的骂他是个大傻瓜，大笨蛋。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微笑，笑得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她突然一把拉住君霆若的手，大声道“如果你还想做点什么，那你现在最好动起来，否则不等你为人民服务，人民就只有为你收尸了。”说着两人赶紧扒住天台上的固定物，向着大厦的另一面爬过去。大厦越来越倾斜，他们就好像在滑梯下向上爬一般，不时还要躲避滑落过来的花盆、空调座机等杂物，好不容易才到了大厦的另一面。

    此时大厦整体已经呈现四十五度角倾斜，而且还在继续倾倒。灵猫紧紧的握住君霆若的手，大声喊道“跳！”两人手握着手纵身一跃，贴着歪斜的大厦表面就滑了下去。

    上一次他们一起下坠的时候，紧紧拥抱着彼此，这一次他们共同落下的时候，紧紧握住了彼此。他们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在这一刻，他们已经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交给了对方，也许这一跳就将阴阳两隔，但他们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只要能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爱你”这三个字太浮夸，有一种轻薄的味道，而“我陪你”却似水长流，虽死不悔。

    他们都没有说出这三个字，他们只是这样做了，只是用生命去践行自己的诺言。

    这就是真爱吧？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边的玻璃不时碎裂开来，化作千百片。两人就在这玻璃碎片化成的浪花裹挟下向地面滑落下去，城市好像一块迎面而来的蛋糕一般朝着两人袭来，他们感受到了在乐满地水世界中也没有体验过的“劈波斩浪”的快感。

    几百米的高度两人转眼就到了，他们以这样的速度滑下去非摔成肉饼不可，灵猫又叫了一声“跳！”两人朝前奋力一跃，冲到了大厦前的绿化带中，随即急速的翻滚起来，带起一片草皮泥土。

    灵猫双手环膝，将身体蜷缩成一个球在地上翻滚着，避免在翻滚的过程中撞倒要害部位。她被病毒改造的身体部位原本就在脚上，刚才的横向一跃已经卸掉了很大一部分向下的冲力，这时候又在松软的草皮上翻滚了足有十几米的距离，当她摔到绿化带旁的矮枝时，虽然手上背上都是擦伤，所幸身体并无大碍。灵猫忍痛从地上爬起来，四下里寻找君霆若的身影，刚才在跃起的时候，因为他们起跳的力道不同两人分开了。

    灵猫顺着草皮上的痕迹很快就找到了君霆若，一看到君霆若她就吓了一跳。君霆若并没有如她一样顺着绿化带翻滚，而是横着滑了出去撞在绿化带旁的花圃上。那花圃是水泥砌成贴有瓷砖的，此时瓷砖已经被撞掉老大的一片，君霆若正蜷缩在花圃前，身下一片血色的涟漪蔓延开来，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部位是死是活。

    “雷霆！”灵猫惊呼一声，朝君霆若跑过去，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在她之前就已经把君霆若围住了。

    “这小子还没死？狗命真大！”ghost狠声道，举起了手中的手枪。

    “不要！”灵猫大声叫道，却被老酒和和尚挡住了。

    “猫姐这是动了春心了，有趣有趣。”老胖笑哈哈的说“头儿，要不别等了。现在就把这小子的脑垂体挖出来吃了。虽然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几年级，但吃了总没有错吧，再怎么说也比把他放了强。”说着他看向君霆若，好像看着一盘圣诞节大餐。

    “这小子也是个不显性的感染体，这段时间我仔细的观察了，实在看不出他进化的是什么部位。难道他的进化方式和我们的不同，或者他的病毒变异了？”队长沉思。

    “管他呢，一口吃了再说，还能毒死人么？”ghost说话间收了枪，掏出他那柄雪亮的匕首来，就在他要下刀的那一刻，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众人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空中，只见一辆黑色涂装的轰炸机正在低空飞行，飞快的划过他们的头顶。ghost只瞟了一眼就准备低下头来继续给君霆若做开颅手术，他认得出那是一架轰6，那又怎么样，除非炸弹直接扔到他身上来，否则哪怕是在身边爆炸，只要弹片没有直接命中他的脑袋他们就不会有大碍。眼前的君霆若才是他关心的，他至今无法忘记吸食高阶脑垂体时那种前所未有的快感，那简直比**还爽，比吸毒更刺激，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快乐与满足加起来都舒服上千倍万倍，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体验那种快感了。

    然而他并没有低下头来，因为就在他朝那飞机看了一眼之后，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凭借过人的视距，他清楚的看到了那辆轰6下方的投弹仓已经打开了，此刻一颗硕大的炸弹出现在了那里。

    卧槽，那是什么玩意儿！ghost心中吃了一惊，他不是很清楚那东西的具体名称，可他知道那是一颗核能定向武器，因为那上面的核武标志赫然在目！军方居然要向一个刚刚沦陷不久，还有无数生还者的城市投放核弹头！这怎么可能？他们怎么敢！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要是在毫无遮挡的环境条件下和那玩意儿来个亲密接触，别说他们这些刚上三年级的了，就算四年级的小朋友也吃不消啊。

    队长当机立断“撤！他们不是说地下车库已经改造成了防空洞吗，我们就去那！”说完不由分说带头朝已经坍塌的大厦下方那片废墟跑去，其他人也跟了过去，进化和生命比起来，显然还是生命比较重要，三阶脑垂体以后可以慢慢找，自己的脑垂体要是给那东西炸没了，那可就吃什么都不香了。

    和尚和老酒也拉起灵猫跟着众人跑去。灵猫挣扎着，呼喊着不愿意离去，可她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抵不过两个男人的力气，被两人连拉带拽拖远了。

    ghost看着生死不明的君霆若恨得咬牙切齿，他也想乱来一气直接把君霆若的脑袋割下来带走算了，但是一来他不知道脑垂体离开了**之后是否还有进化功能，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的编剧不允许他这么做，所以他用力将匕首狠狠扎进君霆若的胸口，随即反身追向众人的背影。

    “雷霆！”灵猫冲着生死未卜的君霆若喊道，挣扎着。

    “妹子你醒醒吧，他不成了，就算他刚才还活着现在也不成了。”老酒呼叫着，突然感到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灵猫在咬他。一个女人的牙齿再锐利也咬不断他那经过进化的臂膀，可他终于还是放开手来，因为从灵猫那疯狂的眼神中他看到，如果此刻他不放手，在此后的人生中这个女人将恨他一辈子。

    成全他们吧，老酒如此对自己说，他放开手来，示意和尚也松了手。两人任由灵猫离去，头也不回的追向队长即将消失在废墟下的背影。

    ghost看着迎面而来的灵猫原本想要阻止她的，但想想自己要是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处肯定躲不过马上就要到来的核爆炸，再说这个女表子是死了心要跟姓君的一起了，就算拦下她也不会跟自己的，随她去吧，全都死了落得清净。

    灵猫狠狠的撞开ghost，朝着君霆若跑去。她已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挚爱离开过一次了，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如果她无法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那么她决定随他而去。

    近了，更近了。眼看着就要扑倒君霆若的身上，灵猫突然感到眼前一花，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脖子，紧接着脖子一紧，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扯住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那力道不减，拖着她就向前去了。

    灵猫没有理会扯动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她只是绝望的看向君霆若，伸出两只手来想要抱住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她知道她要失去他了，她突然感到无比恐惧。

    不，不要，不要啊，让我们死在一起吧，求求你们……

    “老大我抓住她了。”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笑着说，手中不停的回收着鱼线一般的钢丝。

    “三阶的脑垂体我来了。”刀疤脸脸上的刀疤都在发着光。

    他们潜伏在暗处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对方落单的机会，这样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