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再难回头

　　二十八军临时驻地，也就是前线空降部队临时指挥部，一群军官正坐在下面听艾上校介绍城内的情况。

　　他们空降了七个侦查小队进入城中，预备将城内的关键街道、建筑、包括相关设施的详细情况扫描出来，了解市民和丧尸在城中的具体分布情况。结果七个小队上百人进去，最终就只有一个人出来了，所携带的扫描仪还摔坏了，经过技术部门确认里面的数据能恢复的十分有限，这次空降侦查行动算是搞砸了。

　　现在大家表面上还在仔细的听取艾上尉的情况介绍，实际上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这件事该怎么应付过去。这一次空降侦察任务他们空军突击部队可是立下了军令状的，说一定要将市内详细的情况带出来，为稍后即将到来的大规模空降作战以及之后陆军的攻城行动铺平道路。谁能想到七个侦查小队居然全军覆没，唯一出来的一个人所能提供的信息也聊胜于无，这要是报上去面上无光还是小事，这次行动几个直接责任人估计就要扒衣服了，在座的都是他们的直系下属，上头倒了霉他们也没好果子吃，处分的处分，降级的降级，估计仗没打完就得灰溜溜的滚回后方去。

　　现在空军突击部队的主力已经到达了，正在等待他们的情况汇报，后方空军的各位大佬们更是急得不行，都在线等着这边的情况汇报。大家这也是借着听取艾上尉介绍情况的档口大家碰一碰头，研究一下这件事情要怎么糊弄过去。

　　“相关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有什么我没有说清楚的各位领导可以再问我。”小艾敬了个军礼，走到了战术板的旁边。

　　其实下面的军官没有一个在认真听她讲的，她眼睛所能看到的东西卫星都能拍到，他们所要了解的是那些眼睛看不到的东西，而这又是小艾不能提供的，要她站在上面纯粹就是拖延时间而已。

　　见小艾一个人干巴巴的站在上面不是事儿，负责这次空降侦查任务的空降师朱师长开口了“啊，这个小艾同志啊，这个非常感谢你给大家带来的宝贵情报啊，这个你辛苦了啊，这个我仅代表全体空降师指战员对你表示崇高的敬意啊，这个大家都鼓鼓鼓掌啊，这个鼓励一下我们小艾啊。”朱师长“啊这个”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了，众位领导这才反应过来，对小艾报以稀稀拉拉的掌声。

　　小艾敬了一个英姿煞爽的军礼，朗声道“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感谢领导栽培。”

　　“小艾啊，这个听说你在城内救了一个市民是吧，这个不知道他有什么情况可以提供给大家的啊。”朱师长说道。

　　“报告，他是一名警察，对市内的情况比较了解，我可以请他来给领导们汇报一下。”

　　“这个好啊，那就去吧，这个大家多听听各方面的意见，也充分了解一下城内的具体情况嘛。”

　　“是！”小艾敬礼出去了。

　　其实领导们也没想从那个小警察口中知道什么，只是因为对策还没有商量出来。后方空降部队主力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这里的情报发回去了，外面还有个国防部来的讨人嫌在等着什么情况汇报，不能在这干坐着，只能硬拉个人过来继续拖时间。

　　没想到那警察一来，居然从他嘴里听到了有用的情报“你是说你知道那个姓君的恐怖分子的藏身之处？”朱师长连“啊这个”的口头禅忘了说了，目光炯炯的盯着小雷。

　　小雷似乎很不适应下面投影仪打上来的光亮，一直用手挡着脸，就算朱师长身影扯下他的手，他也是别过脸去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我只是见他在那个地方出入过几次，也不确定那里是不是他的藏身之处。”

　　“可是你清楚的看到了他，对不对！”朱师长一张胖脸都抵到了小雷面前，差不多就要接吻了。

　　“应该是错不了，前呼后拥的，那些可怕的丧尸一看到他全跪在地上好像朝拜似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小雷被朱师长逼得退后一步，就差喊非礼了。

　　终于朱师长把脑袋转了回去“他那种人自比天王老子，能指挥得动几头丧尸就以为自己是皇帝了，除了市政大楼还有哪符合他的身份？他用老百姓做人质，知道我们不敢轰炸市内，所以就敢堂而皇之的出现。而且根据市政大楼的建筑图纸看，那下面确实有个很大的防空洞，就算我们用穿透弹轰炸那里也未必能伤得了他。我们如果用空降的方式进去他一定会发觉到，牺牲大小倒是其次，主要是怕他跑了。”

　　说完了这一连串的话，朱师长环顾着众位军官，沉声说道“这个情况就是这样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啊？”

　　“从地面上是不可能进去的，别说我们空降突击部队这点人了，就算是空降部队全部到齐了也未必能攻进去，只有等到陆军来了才有把我。”一位军官说。

　　“那就只有走地下了，既然他们俩能从下水道出来，为什么我们不能从下水道进去？有些城市不就是被丧尸钻了下水道的空子才被攻破的么，我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它们的伎俩还给它们，要它们好看。”另一位军官说。

　　“可是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被丧尸那边发现了啊，难道丧尸那边不会有所准备吗？”

　　“就算有准备又能如何？下水道这么狭窄，一次只能通过一定数量的人，我们用大口径武器开路，总比你在地面上抵御从四面八方涌来的丧尸强吧？除非他们把下水道炸掉，否则我们一定能进去。”

　　“我同意梁上校的说法，兰陵市这么多条下水道出口，他们就算想炸也不可能实现，再说了，他们哪来的炸药？现在在他们手里的顶多就只有之前驻军的那些武器装备了，而且只有他们那些恐怖分子会使用，丧尸可还没进化出能开枪的来。”这位军官的发言引起了下面一阵窃笑音。

　　“那么就决定从下水道突击进去了啊？”朱师长看向众人。

　　“至少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第一个建议实行下水道战术的军官说道“如果我们先头部队没有取得应有的成果，等到大规模空降的时候一定会导致难以估量的损失，到时候国防部又有话要说了。”

　　一提到国防部众位军官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表情，国防部在军方内部的形象就是外行指挥内行，不懂硬要装懂的代名词，一帮子满口理论依据的专家教授学者们对着这些戎马半生的老将军们指手画脚，任谁都受不了。可现在上面就是吃国防部那一套了，连之前的空袭失败这么严重的错误都没有对国防部进行丝毫的惩戒，真是不知道上面在想什么。

　　“而且还有一点。”那军官接着说“那些丧尸似乎都靠那个姓君的指挥，一旦我们把他干掉，那些丧尸立刻群龙无首，比一盘散沙还不如，到时候说不定不需要陆军了，我们自己的空降部队就能把兰陵收复了。”

　　一听到仅凭自己的力量就能收复兰陵，众位军官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这是多大的一份功劳啊，陆军那些家伙现在还卡在路上呢，要是在他们来之前自己这边就把城市收复了，那加官进爵还是小的，共和国那庞大的军费预算非得大面积向他们倾斜不可。这段时间看着陆军部那些家伙一个两个赚得盆满钵满，空军这些苦哈哈可都是看在眼里恨在心头的。

　　共和国的陆空两军一向不对付那是公开的秘密，头上虽然顶着同一个国徽，身上的制服可不一样。因为之前沙漠行动，帝都保卫战和丧尸恐怖势力剿灭等极其行动之中空军的糟糕表现，军部最高层对于空军这边已经表现出强烈的不满，陆军那些家伙更是落井下石，什么屎盆子都往他们这边扣，恨得人牙痒痒。

　　根据空军高层内部传出来的消息，因为陆军主力被困在感染区腹地迟迟没有进展，现在共和军内部已经对这次军事行动提出了质疑。在这个节骨眼上空军高层已经决定利用自身的有利条件，仅依靠空军的空降部队配合陆军的装甲部队对兰陵市展开收复作战，时间就定在明天，最迟不超过后天。如果到时候陆军的主力还没有赶到，那么他们就“不得不”发动进攻了。万一一个不小心让他们在陆军到来之前就收复了兰陵，歼灭了丧尸主力，那么事情就好玩了。

　　病毒爆发以来陆军耗费了绝大多数的国防开支，却半点建树没有。我们空军一出动，马上就把沦陷的城市收复了。如此一来不但可以一扫之前空军多次行动不胜甚至惨败的阴霾，更可以在社会舆论军方内部还是国际影响发挥巨大作用。巨大的军费支持是一方面，搞不好今后的灭尸战争就要以空军为主导了，到时候谁执牛耳就不好说了。实际上空军高层早就提出了组建“空军陆战队”这一设想，实际上就是要建立一支建国以来最大的空降部队，利用飞机的高机动性空降部队收复失地，消灭丧尸，取代陆军在抗尸战争中的主导地位。

　　所以空军内部早就有声音说要甩开陆军，先一步行动，抢得收复失地战争第一功。空军高层对于下面各单位和陆军方面的不配合情况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哥们儿我是在空中飞的，丧尸碰不到我，行动出了什么岔子死的也不是我，顶多回去写一份深刻的检查了事。机场都在后方，丧尸一靠近空军全体撤离，怎么也伤害不到咱们。可陆军就不一样了，那可是正面和丧尸有着亲密接触的主儿，一个不小心无数条性命就赔进去了，你们不怕才怪。而且很多时候陆地上物资运送不到的，还必须出动我们空军帮助空运，这生命线就掐在我们手里，粮食弹药给以晚一天半天可能还影响不大，空中支援给你晚一两个小时那事情就闹到了，死的人都是以万为单位，让你们还嘚瑟。

　　“快拿兰陵市的下水道分布图上来，我们好好研究一下，通知突击队那边，随时准备行动。”

　　图纸一拿上来才发现，这已经是五年前的老图纸了，这几年兰陵市也和别的城市一样，该拆的不该拆的都拆了，该建的不该建的统统拔地而起，地面上没地方建了就往地下发展，地下商场步行街还是小事，地铁隧道才是大工程，这下水道也是随着市政面貌的变化三月一小变，五月一大变，一年下来就变得谁也不认识了，现在部队要是照着这张图走，估计往里面进去不到五百米非得撞破头不可。再加上沦陷后战火的蔓延，丧尸的破坏，那里面的情况谁也说不清楚。

　　照着图走不行，要是让他们自己慢慢摸索估计明年也找不到路。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决方案，要找个懂行的人带路！

　　这里谁最熟悉市内的情况呢？谁亲自走过下水道呢？谁又能从那错综复杂的下水道中全身而退呢？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坐在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小雷身上，他一直想走，可人家就是客气而坚决的把他留了下来，说有事情要咨询他。

　　“不行，绝对不行！”小雷把一颗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凭什么叫我再回去。”

　　“小雷同志！你是一名共和国公民，更是一名党员，有义务也有责任配合部队收复失地，这是无上的光荣啊，你怎么能拒绝呢？”小艾苦口婆心的劝导。

　　“我现在**还来得及吗？”小雷哭丧着脸“光荣倒是真光荣了，我一进城那就光荣了。”

　　“小雷！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连我一个女同志你都能安全送出来，何况有这么多荷枪实弹战士跟着你呢。”小艾还在努力。

　　“你要不是女的你以为我愿意救你啊，我也是色迷心窍了才鬼使神差帮你的，都说色字头上一把刀，这回我算是挥刀自宫了。”小雷都快哭了。

　　小艾听了这话又好气又好笑，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小雷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小雷眼睛一亮，问她“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也没有男朋友。我喜欢勇敢无畏的男人，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小艾说得已经很明显了。

　　“谁说……没有的……”小雷内心在挣扎。

　　“咳咳，这个小雷同志啊。”朱师长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始发表领导讲话“作为我们空军来说，是很愿意我们的战士和地方上结合的。”说完他很有经验的等了等，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才接着说道“何况小雷你也不是外人嘛。”

　　此话怎讲？小雷看向了朱师长。

　　“小雷同志啊，这个我听说你还是一名实习警察，至今还没有转正是吧？”

　　“还差两天，不，还有一天啦！”小雷纠正他说。

　　对方这么在意这份工作，朱师长就有谱了“你看啊小雷同志，城里都这样了，你回去还能当得了警察么？就算兰陵收复了，那以后也是驻军城市，你们警察也没有用武之地了。”

　　小雷一撇眼看向朱师长“不会吧，我读的书少，你别骗我，一座城市怎么能没有警察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啊。”朱师长循循善诱“国家好不容易才能把兰陵收复回来啊，这个能让它再轻易沦陷吗？到时候肯定要大量驻军的啊，这个你们城里的老百姓本来就不多了，到时候军人一多基本上就是一座军管城市啊。军管城市是没有行政管理的，全部由军方负责城内的治安次序啊，城里也只会有宪兵不会有警察，因为你们管不了军人，到时候你还有什么用呢？”

　　小雷一听这话蒙了，我擦，花这么多钱捐出来的正式编制就这么没了？

　　朱师长一看他这幅表情眼中顿时闪过狡黠的笑意“这个小雷同志啊，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空降师的后勤部现在因为作战任务繁重的关系，增加了一些编制的名额。今年全国国防预算包括空军费开支大幅度增加这个你应该也知道，空军的正式编制那薪酬待遇包括各方面福利都是没得说的，别的不说我们空军的自建房就是人手一套的，要是夫妻二人都是空军编内人员，我想办法弄到来两套问题应该也不大。你看啊，这个后勤也不用上战场，就是在后方收发一些材料，非常安全，这个到时候你们俩还能在一个部门工作，也算是有个照应啊。将来各方面的升迁子女教育包括医疗养老我们空军都给你全包了，你看这个怎么样。”

　　朱师长还没说完呢，小雷的眼中就已经放出了光彩。

　　“当然了啊。”朱师长要下最后的猛料了“这么好的待遇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空军现在招收的后勤人员至少都是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至少熟练掌握一门外语才行，双学位或多学位的优先考虑，条件还是比较苛刻的。”

　　看到小雷的目光黯淡下去，朱师长就知道事情成了“但是，凡事都有例外！”他一巴掌重重的拍在小雷身上“对于那些英勇无畏的年轻人，有重大立功表现的，我们空军也可以酌情降低要求招收嘛。这个要是有人不畏牺牲奋战在收复国土的第一线，我们空军也不能寒了人家的心嘛，所以你看啊……”

　　朱师长还没“啊”完呢，小雷已经站了起来“好，我去！”

　　一丝不易为人所察觉的笑意闪过朱师长的嘴角，愣头青要搞掂你还不跟玩儿似的，你还想逃出我朱头肥的五指山？老子吃的屎比你喝的尿都多，嘴一张你还不知道我口臭得厉害？

　　看到小雷壮怀激烈的样子，小艾也是深受感动，半真半假的说道“那……我等你回来。”

　　“好！”小雷就好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好似喜羊羊。

　　突击队早就集合完毕，这些突击队员都是从全国各空降部队当中抽调出来的精英，本来是要配合大面积空降作战前期进入市里占领重要地点的，今晚在收到侦查部队受挫之后又准备第二批进城收集情报，没想到这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执行斩首行动去了。这任务要是完成了，那就是建国以来最成功的一次作战行动，稍后的嘉奖升迁是每个人都能预见的，更大的荣誉还等待着他们。

　　“全体突击队员集合完毕！”报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把小艾和小雷救回来的陈中尉。由于要直捣敌人腹地，对丧尸首要人物执行斩首行动，所以全部到达前线的突击部队都出动了，加起来足有数百人，威风凛凛的站在营地前临时整理出来的空地上。

　　朱师长在对战士们做了一番战前动员后，看着那一张张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出发！”朱师长雄浑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

　　看着黑色的人影向着夜幕下的兰陵市进发，朱师长有种成功唾手可得的感觉，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说不定他已经在城里漫步了。

　　“一路小心。”小艾嘱咐道，她是后勤人员，再加上脚上有伤，不参加这次行动。尽管刚认识不到一天，小艾对小雷居然已经有了种恋恋不舍的感情。

　　“我会的，看到丧尸我就躲在他们后面，动都不带动的。”小雷还是一副我就是小人我直说的样子。

　　“好！”第一次的，小艾没有觉得小雷是个懦夫，能够答应参加这样危险的任务，无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已经不能称之为懦夫了。

　　已经有人在叫小雷了，他刚转身准备追上前面的队伍，突然又回过头来把一件东西递给小艾“这是我的警官证，上面有我的照片，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了，那这东西就给你留个念想吧。”小雷说完不等小艾回答，扭过头去大步的向突击部队众人追了过去。

　　小艾握着小雷的警官证，也不知道心理是个什么滋味。突然间她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感觉。

　　“小雷，活着，一定要活着回来啊。”小艾突然对着小雷的背影大声的呼喊道。

　　小雷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此去关山万里已是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