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谁能书阁下 第十三回 初见端倪

　　瘦高个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弟赵乾。赵乾目睹独孤辰落一剑便刺死赵坤，只能眼睁睁的，他怕独孤，但更怕岳先生，虽则岳先生不似当年虎虎生风，但一股天人之气，令人望了还是心胆俱碎。

　　他在赵坤的耳畔说得是：“二弟先行一步，待哥哥割了独孤的头，带着到森罗殿，你我二人再做兄弟！”

　　一个声音冷冷道：“现下我们已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赵乾转过身子，瞪了一眼来人，喝道：“你是什么东西？”

　　来人一袭灰衣，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道：“捕蛇人如果知道赵二爷能够以身殉道，自是欣喜！”

　　赵乾目光充满着怨恨，他仿佛有太多的东西不能理解！但是他却一言不发，因为他本不喜欢说话，现下自己的弟弟先行一步，自是悲愤已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灰衣人，灰衣人淡淡地笑了一下！赵乾真恨不得掐死他！…………

　　江湖瞬间沸腾，能够接到岳先生发的英雄帖的自是荣幸至极！岳先生是这二十多年来江湖之上最富盛名的一代大侠、宗师，况岳先生所发的帖子言辞甚恭，对一些名气稍大之人，历数期事迹……听到岳先生的邀集参加“捕蛇行动”，自是欣然而来。

　　少林派、武当派、青城派、五岳剑派、点苍派，俱都派一个本派中德高望重之人带着数个好手，前来“捕蛇”。其间大多数派别和六重山庄或多或少有些恩怨，这一次岳先生主动“捕蛇”，如何不参加？

　　流云阁中，人头攒动，岳先生与江湖群豪一一见礼，群豪深感岳先生豪爽可敬。

　　独孤不善应酬，自己一个人眉头深锁，呆呆地坐在那里喝酒。

　　忽然，一个娇美，但却冰冷的声音道：“一个人喝酒确实很好玩！”

　　独孤不用猜，已经知道是谁了，除了蔷薇罗刹，谁还能够这样和独孤这般说话？

　　他一剑刺死赵坤，已使他受尽无数群豪的夸耀，一个人若是被捧到了让人无可企及的地步，那么，那个使他下降一些，那个让他知道，自己除了剑、轻功之外，什么都不是的人，才是让他印象最为深刻的。独孤对于罗刹有一种感觉，是什么？他自己都道不清，只觉得跟这个女孩在一起，很舒服，很真实……

　　独孤苦笑道：“来点？”说着为她斟了一大白，自己也斟了些。

　　罗刹斜着眼，冷冷道：“难道我只会喝酒吗？”

　　独孤暗暗地叹息一声，喃喃道：“除了喝酒，我现下还能做些什么呢？”罗刹无奈道摊了一下手，道：“那就来点咯！”

　　群豪第一种是冲着岳先生的面子来的，跟六重山庄并无仇恨；第二种自是和六重山庄有极大的仇恨，来就是随着岳先生报仇的；剩下的就是一些想亲眼看看独孤风采的人。确切的说三种人，都想一睹独孤其人，还有他的快剑、他的轻功。

　　来得人俱都是大有来头之人，“捕蛇行动”才刚开始，自以团结至上。

　　岳先生打了一个哈哈，道：“今日一聚，实则是武林这二十年罕有的胜况，诸位都知道六重山庄庄月那女人……”说到这里，他扼腕叹息，群豪也现悲愤神色。

　　内中一个道：“仙人板板，我的两个哥哥，三个弟弟死于六重……那老女人之手，唉……老子到现在……妈妈的龟儿子！”此人操着一口四川土音。

　　岳先生打眼一看，此人一副怪模样，红通通的面皮。手臂颇长，形似猿猴。独目道人望着他，亦是叹息一声，说道：“哦，原是川西七俊丁老三，当年，川西七俊行侠仗义，留得一派好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唉……哪知后来……！”

　　原来说这话的是川西七俊排行第三的丁老三，丁老三见独目对几个兄弟如此熟悉，心下颇为感动，慨然道：“独目兄过奖了，岳先生敢为大义，我愿意做一个小卒子！”

　　群雄慨然叫好。大家七嘴八舌说出自己与六重山庄的不世仇恨，岳先生都是认真地听着。

　　独孤与罗刹坐在一个角落，静静地听着。罗刹一脸不理解道：“真不知道岳先生请这些笨蛋来做什么！”

　　独孤微微笑道：“笨蛋？”罗刹道：“不是吗？”独孤道：“为什么？”罗刹道：“你看他们看着岳先生的那副嘴脸，岳先生还那么恭敬，真令人想不通！”

　　独孤泯了一口酒，缓缓道：“你看现在说话这瘦子。”

　　罗刹斜眼看去，果然见着一个老瘦子，一脸饿纹，正在喋喋不休，说着自己的委屈。

　　罗刹奇道：“这人一副喉样，简直像个死人，仿佛连话都说不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独孤笑了，笑得很是甜美，他喃喃地说道：“你听说过燕京二十四狼吗？”

　　罗刹惨然变色，道：“一夜凶风起，化作万片尸？”

　　独孤道：“是，这一句传言说得正是二十四狼，只要二十四狼劫掠过的地方……”

　　罗刹的脸都白了，她的嘴中噙着鬓角的一绺头发，嘴唇在颤抖，她接着道：“即便有几千人，也会瞬间变成一片片碎尸体！？……”

　　独孤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怎么消失了？”

　　罗刹睁着大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独孤嘴向那瘊老头努了努。罗刹如何相信？可是她还要确定一下：“是……他杀的？”

　　独孤仿佛在想象着当时的画面，眼中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色，他说道：“是……一夜之间，二十四狼便全都变成了死狼！”罗刹吐了吐舌头，打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忽然心中变得万分凄苦，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生渺小，简直什么都不是！

　　独孤把个酒杯朝桌子上一放，站起身子，晃了一晃，他仿佛喝醉了！他径直地朝着流云阁后门走去。

　　罗刹从沉思中醒来，见着独孤那略显瘦削的背影，骂了一句：“你个混蛋到哪去，等着我！”独孤连头回都未回，他要到哪里去？岳先生是有地位的人，无论做什么，自然要召集一大批人来帮衬，这样才能凸显他的地位，人总是如此悲哀的，岳先生也不例外。

　　看似群豪大举围剿六重山庄，其实他们不过是在牵制，毕竟六重山庄下面的“小鬼”绝不在少数！

　　“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一举歼灭敌人，让庄月这老妖女，绝不能再为祸江湖。江湖是一个大社会，岳先生充当的仿佛便是这维护治安的人……

　　……………

　　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貂裘，长长的身影站在雪地中，他的腰中别着一把生锈的铁剑。他的表情充满了冷漠、无奈……

　　他的跟前便站着一个瘦瘦的高个子，高个手中拿着一根比自己不知高多少的木棒。他狠狠地看着青年，眼中布满愤怒、痛恨……一个盈盈的少女走了来，对着瘦高个说道：“你又何苦呢？”

　　瘦高个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他的木棒舞了起来，“呼呼”风响，一十八路“峨嵋棍”使将起来，密不透风，这一路棍法不可谓不好。

　　罗刹笑嘻嘻地看着他，然后看了看青年。

　　青年的表情依然是僵硬的，看到他舞的棍，他的眼皮似乎都未动一下。

　　他多么的无奈，他叹息一声：“酒楼中，还认我是个朋友，可是……”

　　瘦高个似乎已听不到“可是”了，他的眼睛里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向着自己的额头刺来，可是他终究是带着疑惑去见他的兄弟了。

　　青年的剑早已别到了腰中，少女胆子甚大，血腥的场面，她也见得多。她问道：“燕京二十四狼遇着你会怎么样？”

　　青年喃喃地，好像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少女焦燥不已，咬着嘴唇道：“说呀！”

　　青年男子木然地、缓缓地道：“杀人其实是件痛苦的事……”

　　少女惊疑地望着他，分明是在问：“为什么？”

　　青年道：“恶心！……”

　　罗刹重复道：“恶心？杀人也会恶心？”

　　如果杀人杀到恶心，你说是什么感觉？你说杀了多少人？

　　………………

　　灯火昏暗，灰衣人似乎背着手来回踱了半夜，他在等人，等一个大人物，灰衣人叫他“捕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