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墨玉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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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试试弹指，这若是与他人碰撞，被人别拿弓箭像放风筝一般打可不好。”

　　如此想着，他将这道气剑缓缓收入指内，改剑指为弹指，对着远方空处徒然一弹，淡金色剑光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咦？怎感觉这剑气和自己手掌无异，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和自己与小黑鼎之间产生的，何其相似。”脑子一转，心念一动，射出去的剑气便被他收回了体内：“这气剑也是自己体内精血之气凝成，本就是身体一部分，自己倒也真是少见多怪了。”

　　待又练了一阵，朝歌方才完全熟悉这道剑气的运用。

　　这时候，一股香味传来，就见龙老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朝院落里来。

　　朝歌看看四周已完好如初的墙壁，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有事没和龙老说，他就要开口，龙老却道：“别忙活了，你的事老头子不过问，自己的路还要自己走，你小心点就是。”

　　他将饭菜一一放下后，将托盘放在一边，拿起酒盅酒壶道：“来，这顿好好吃下，以后咱爷孙俩就天各一方了，有些事老头子也要和你好好说说，交代一下。”

　　“天各一方？交代一下？”

　　朝歌走上前，这才再次想起昨天他听到镜悬和龙老谈话的内容，想必也就是这个了。

　　一顿常见的便饭，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汤是细菜猪油汤，一碟花生，一份盐水卤牛肉，一份叫花儿雀，一碗小葱荠菜豆腐脑，外加一壶酒，两个酒盅，就如平淡的爷孙两个，边斟酌，边说话。

　　一个时辰后，酒已经没了，菜也没了，人也该走了。

　　基本上都是龙老在说，朝歌在听，想到离别，他心里还是挺难过的，拿到罗浮弟子令的腰牌，一份信件，以及一张崭新的五百斤强弓和一壶箭矢后，他便看着龙老出了门。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到了巳时，已是下午，朝歌早已在那日遇到嬴鱼怪的渡口等候，不知何时，渡口边一艘沉稳的桐漆大楼船停靠在那。

　　正夏时节，湖边垂柳异常茂盛，又是阴天，罕见的凉爽，风推来，整个天地都仿佛随大湖水在徜徉。

　　“敢问可是朝歌少爷？”

　　朝歌正负手而立，面朝大湖，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便转过身来，一看是两个童子样打扮的孩童，左边的是个紫衣男童，右边的是个青衣女童。

　　差不多七八岁左右，看着有些眼熟，朝歌确定不认识。

　　“我是朝歌，你们是……”

　　这两童子一听，互望一眼，露出激动之色，当即齐齐一跪，对着朝歌拜了三拜，这倒让朝歌弄得莫名其妙，正要问怎么回事，就听的清脆温婉的少女声从旁边响起。

　　“这便是那日你救下的两孩童，他们无父无母，靠着村中人百家饭接济，所以那日才被——你救了他们，等若给他们再生，就给他们一个名字吧。”

　　朝歌转头，一看来人一身白裙飘然，头发湿漉漉披在肩上。

　　她眉目流波如水，肤如凝脂白玉，鹅蛋脸上五官好似雕琢出来的，一靠近，便觉一阵似有若无的香风，奶香中又似带着股清凉。

　　身段款款，虽显青涩，漂亮得让周围如此景色都黯然了下来。

　　“丫头？”

　　朝歌捏了捏眉间，感觉看得有些眼花。

　　“人能救出，非我一人之力，若没你，他们两个也活不到现在，算是命大——”朝歌顿了顿，然后道：“这样吧，我给这男童取名叫紫郢，女童名由你来取，如何？”

　　“也好。”丫头一笑，点点头：“那你就叫做青索吧。”

　　紫郢，青索，倒也般配。

　　朝歌看着她这一副变得十分庄雅的样子，眼眸之中却仍旧有着难以掩盖的天真和活泼，心中一笑。

　　两孩童得了名字，又是一番恩谢，丫头挥挥手后，两人便走向了渡口，上了那艘大船，丫头又道：“我已收他们为我侍奉童子——”

　　话到这，原本还不温不火的语气却一转，脸上一红，皱鼻一哼道：“想不到你竟然是练气士，竟然还骗我！”

　　朝歌一愣：“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那日我找你时，我问你知不知道方士，你说不知道，你说练气士，你也说不知道……”

　　“我自己就是，为什么要去知道别的，我这样说也没错啊，丫头你领悟力不够就怪我，也忒不讲理了吧。”朝歌打断道。

　　“你……”丫头气得指头一指朝歌。

　　“呵呵，好了，开玩笑的。”朝歌轻轻抓着她的手想将其放下，却没想到刚一碰到，丫头就像收了惊的小白兔往后飞快一缩。

　　朝歌顿了顿，举着的手有些尴尬。

　　两人良久没有说话，等一阵夏风拂来，将两人衣发尽皆吹得缭乱猎猎时，丫头方才有些怅然地开口道：“我要走了。”

　　“哦。”

　　丫头皱皱眉，听到这样的回答不免有些失落，继而又说：“还有呢？”

　　“好。”

　　“你……”丫头停了，心里无名火顿时上来，有一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气愤感。她一回头，看到朝歌眼中只有大湖风光，顿时冷哼一声，朝着青阳城里闹市走去。

　　朝歌回过头来看着那白色飘飘的背影，眉头皱皱，这丫头脾气怎的这般。

　　心中又担忧她出事，便紧随其后。

　　感到身后有人追来，丫头仿佛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原本撅着的嘴角慢慢上扬了起来。

　　“那个……昨天的药多谢了，这东西挺贵重的，还剩下这么多，还给你吧。”朝歌拿出了那个小玉瓶，却没料到丫头理都没理他，脚步加快错开了。

　　“女子当真麻烦，父亲说的猜女子心思如大海捞针，果真是这般。”朝歌感觉有些无奈。

　　就这般，两人在集市中转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人都看着，一时间都以为是穷小子惹了哪家富户姑娘，有的看好戏，有的猜测，有的窃窃私语讨论。

　　“唉~~小兄弟，一看就知道你是惹人家女孩子生气了吧？”

　　朝歌正紧紧跟在丫头身后，这时却被一小贩忽然拦住，他一听便点头。

　　小贩便从自己摊上捡出一根还算精致古朴的连珠木簪递，给朝歌道：“老哥儿教你，你买了这个给那姑娘，说几句好话，然后就领回家吧，保管用，没用我退你银子。”

　　看着这人拍着胸口的模样，朝歌将信将疑付了银子。

　　拿着簪子走到不远处正在挑东西的丫头身旁，伸手递出簪子，脑中想好，说道：“你要走了，相识是缘，我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给你，就买了支簪子，希望你喜欢……嗯——你今天很漂亮。”

　　这话果然见效，丫头虽没说什么，却接过了簪子一同回到了渡口处。

　　“还有什么话相对我说的么？”渡口前的草地上，丫头低头看着脚尖说道。

　　“还有？”朝歌一愣，立马灵机一动道：“一路顺风，走好。”

　　砰！

　　丫头抬头一脚踢在朝歌腿上，结果朝歌没事，她倒痛的哼了两声，捂脚一下蹲到了草地上，脸上通红一片，不知是气还是疼的。

　　“不要生气了。”虽然不明白这姑娘发什么疯，但他还是蹲下来劝到。

　　为了给她赔礼道歉，朝歌伸手将她脚接过，替她揉了几下，直到忽然感觉丫头不说话了，便回过头来，发现对方脸已经通红，以为是自己太过用力，便急忙松手。

　　两人拍身站起。

　　丫头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船，对朝歌道：“朝歌，我就要走了，你能送我首诗么？”

　　“就要走了……走了……”一听这个词，朝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失落落的感觉。五年前的大雪，他和龙老相识，五年后的夏天，柔柳正盛时，龙老和丫头都要离开了。

　　“昔我来思，雨雪霏霏；今君往矣，杨柳依依。”

　　细细念着这句，丫头忽而想到五年前那个偌大的风雪夜，沧海楼中她和朝歌相遇，如今夏日柔柳茂盛之时，两人相遇后又要离开。

　　可不就是这般么？

　　“好生应景。”

　　她抬头看着朝歌，似乎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变了，抽手拿出了一根青绸金花缀玉镶绿松石的发带交给他：“给你，把头发扎一下吧，你这样老是散着就如化外人一般。”

　　化外人指的就是九州之外不受朝廷教化的蛮夷。

　　朝歌接过发带，心想这丫头怎么会有一根男子用的发带，看样子还是崭新的。在结了几次都没成功后，丫头默不作声转到他身后，帮他扎起。

　　边细心扎着，她边在朝歌耳边轻轻说：“我娘亲生我时，我爹给我取了乳名唤作玉忧，后来我娘亲过世便一直跟着姨娘。前些天离开时，姨娘对我说她不能在我碧玉年华时取正名儿了，那就提前给我取个‘瑶’字……你……你可要记住了，是投我桃李，报以琼瑶的瑶，不是遥远的摇，你……你……不准记错……”

　　说完，她径直走向大船，虽然脚步慢，却最终没回头。

　　“墨玉忧，墨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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