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夏水祭

　　……

　　“你是——”朝歌皱眉思索。

　　这丫头是谁，怎么明明怎么看怎么陌生，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在记忆里，记得的也只有想喃了。

　　“怎么，想不起我来了？”丫头眼中狡黠，声音很是清脆：“再想想。”

　　别说人了，就算是声音他都觉得很陌生，记忆里没有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朝歌摇摇头转身就走：“丫头，你可能认错人了。”

　　青阳城很是繁华，他一直在修炼，倒是很少去，今日找到了机会，顺便给自己买件衣服。

　　“小屁孩你给我站住！”身后传来了少女焦急的声音。

　　“小屁孩说谁？”朝歌皱皱眉，想也不想回道。

　　“小屁孩问谁？”少女赶上了朝歌，几步走到他前面，双手在胸前摸着麻花辫，眼睛得意地看着他。

　　“小屁孩你问我干嘛？”朝歌嘴角一翘，看着眼前这个自作聪明的丫头，但是——他忽然愣住了，因为感觉刚才那段对话有些耳熟。

　　“哼，小屁孩记性这么差，还要本姑娘来提醒。”她说着，嘴角弯起一丝好看的弧度，绕着朝歌走着，开始缓缓念起诗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最后一个“处”字发出，一点点记忆从朝歌脑海泛出，猛地回首，却看到她凭栏眺望大湖，周围是芦苇摇曳、荷叶清香，远远之处水波粼粼，其边际鱼湛蓝天空连在一起，化成美好背景，将她姣好的面容映得分外好看。

　　“原来是你。”朝歌讶然，原来是昔年那个墨大家的妹妹。

　　“怎么？这才想起？”她微微侧脸看看朝歌。

　　不知为何，现在的她，朝歌只觉得分外好看。

　　五年来每日忘我修炼，除了记忆里除了龙老和院子，其他的似乎都慢慢淡去。

　　“我和姐姐这次来青阳城小住一段时间，然后我就要离开了，走之前我可是特地来找你的。”她说道，下了栏杆，走到朝歌身前，身上似乎散发着某种好闻的香味。

　　“特地找我？”朝歌一头雾水，一面之缘也会让这丫头特地来找？

　　“对啊。”

　　她嘴抿起，头微微歪着，像是怀缅，手指时不时轻点栏杆自顾自朝前走，她背对朝歌。

　　“那年我母亲过世，父亲也不理我，我很不开心。姐姐带我出来四处游玩，遇到好多好多讨厌的人。”说道这里的时候，她忽然跳着一转身，嘴撅着脸上不快地对着朝歌道：“包、括、你——”

　　虽然现在他想起来这丫头是谁，可对这样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他毫无感觉。

　　她也只是个小丫头，母亲过世的确很难过，但人还是要朝前看、朝前走的，不是么？这样性格朝歌倒也能理解，父亲说过，俏皮活泼什么的，是女孩天性。

　　好像是这样说过的吧。

　　“哼。”

　　见朝歌没反应，她好像觉得自讨没趣，又转过了身去，继续自言自语道：“那晚大雪漫飞，这蛟龙湖上冰封千里。虽然很冷……那天我和姐姐本来是打算在沧海楼小憩一下的，不过也不知怎么的，那个姓苏的家伙得到了消息，就邀请了好些人一起来楼里。看他那显摆样子我就知道他对姐姐不怀好意，之前在京都时候他时常找姐姐，都被姐姐拒绝了，那次要不是你们出现，我们两个真的要被堵在楼里了。真讨厌……”

　　蛟龙湖就是沧海楼后这个一望无际的大湖，听说这湖连通五湖四海。

　　听到这里朝歌也明白了事情原尾。

　　她们这次路过这里，特地向朝歌和龙老来道谢，说了这么多，却还未到正题，估计是女孩儿家，不太好意思。既然这样，朝歌就觉得自己应该主动点，于是说道：“你想谢我的话就不用了，我龙老也在忙着，我当你谢过了。”

　　“嗯……嗯？！”她语气似乎不对，忽然脚步顿住，转过身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朝歌，哼了一声，狠狠瞪一眼。

　　朝歌被她弄得不明所以。

　　父亲说的对，女子果然是这红尘俗世之中，最难以揣测的动物。

　　正当朝歌以为她生气的时候，她眼睛一暗，转过身去呐呐道：“算是吧……过了这三天，我就要去东海了……”

　　“东海？你去那干嘛？”直到现在，朝歌都揣摩不准她想说什么。

　　“你知道练气士或者方士吗？”她没回答，直接反问道。

　　“不知道。”朝歌摇摇头。

　　“那些神话里飞天遁地的神仙你总知道了吧？”她又问道。

　　“嗯，这个谁都知道。”朝歌点点头。

　　“我去东海学道，跟那些神仙学道。”她说着，慢慢转过身来，眼睛在朝歌脸上扫视一阵，目光希翼地看着他。

　　“你去学道就学道呗……看我作……甚……”朝歌被看得不自在，感觉有些肉麻。

　　“哼——”纯净无暇的脸蛋忽然泛起笑容，再次转过身去，这次两人慢慢走着。她不说话了，就带着朝歌沿着大湖边走，蒿草拂过两人脚踝，湖水时不时轻触岸边，声响哗啦哗啦的。

　　良久无语后，朝歌略显尴尬：“你学道做什么？”

　　“不告诉你。”

　　朝歌不知该说什么，低头看着路走着，怕的是这里忽然出现蛇虫之类的，夏天这里这些东西特别多。

　　“看！他们在干什么？！”走在前面的她忽然叫了起来。朝歌一抬头，只能看见她手一指，循着方向他看见一大群人站在一条木头渡口上，最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左右两边烧着两根长长红羊脂蜡烛，正中间摆着一只插着三根婴儿胳膊粗的三尺长香，其余各个地方铺满了各种果品，还有一个大猪头。

　　让他惊骇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张桌子的最前面，竟然跪着一对穿着红衣的童男童女！

　　朝歌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就在此时，香案前人群分开两列，各站渡口一边，中间走出一个老者。

　　这个拱背的布衣老者双手拿着一张锦帛，但听他摇头晃脑，似唱非唱地、似读非读：“盖十年之期遥遥，念昔日河伯初显灵，保我大湖众周风调雨顺。今，特履约，择献祭以为定！”

　　老者念完，清瘦捧起布帛放到长烛之上烧掉。这时候让他觉得惊奇的事情发生了，这一块布帛烧到一半时，像被人托了起来，缓缓飘出，飞到渡口前正上方，忽然破碎。

　　一道黄气从里面飘出，投入了水中。

　　只听嘭得一声，投入之处溅起了一大道比之的水花，大约有三丈高。

　　“他们这是活祭！简直迂腐！”正当朝歌发愣时，丫头忽然提起裙摆奔跑了过去。

　　“活祭？”

　　朝歌想起古籍中也有类似简介，上面说为了祈求风调雨顺，各人平安，当地人就会用某种仪式和当地守护神达成某种协定，要么就是建庙烧香供奉，要么就是每过一段时间，就朝某个地方献上祭品，这叫上贡。而很多时候，当地守护神会让民众献上活物，甚至是活人，这就是活祭，又叫“净生贡”。

　　凡是活人，都会以七岁以上，十二岁以下的童男童女为准。

　　不过古书上还说过一条，这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纯粹的妖魔鬼怪之类的。

　　之所以要那些年龄段的童男童女，是因为这个年龄段的童男童女体内气血敦厚纯净，对于吃人的妖魔鬼怪来讲，乃是上等的补品。

　　人是不会这么做的，再怎么狠心也下不了心来，血淋淋地吞食活人，所以这么做的只有那些个妖魔鬼怪！

　　“你们要做什么？！活人献祭是要遭天谴的！活祭朝廷早已明令禁止，你们这么做是谁允许的！”就在朝歌还回想时，那丫头已经跑到了前面不远处的渡口。

　　渡口上左右各有七个人，每个人都是身高七尺的大汉，也就是说有十四个人，在加上那个老头，一共是五个人。被丫头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看着，脸色阴沉不善。

　　“傻啊，怎么不长脑子！”朝歌骂了一句，冲到那丫头身边。

　　这十五个虽然都是凡人，可对现在的他来讲，能够一下对付四五个已经是极限了，要是惹恼了他们，到时候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水之处？”他这才想起，镜悬对他说过的话，这大湖不就是大水之处？

　　他心里有点莫名害怕了，如今这情况搞不好还真是他劫难，扛不下也只能躲，那就赶快逃吧。

　　可无论是他，还是身旁的丫头，此时眼光都被跪在香案前的两个小孩给吸引住了。这两个还只是孩子，看上去才八岁左右的孩子！

　　“你别说话，我来。”不容丫头多说什么，朝歌轻挪脚步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将丫头挡在身后，壮着胆气喝问道：“你们这样活祭不觉有违天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