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浮生若梦

　　在倒飞出去的时候，风残月嘴角仍在不断溢出鲜血，只是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已经化为己用的大阵力量……

　　脑子昏昏沉沉的，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开来，不只是伤口，仿佛还有一种怪力在体内作弄，风残月知道那是什么，但如今他却在也顾不得去阻止这种怪力的侵蚀。而伴随煞气涌入体内，眼前的一切似乎也变的模糊不清了，只稍稍看清眼前的光芒，还有手上的鲜血……

　　三十三颗星芒照亮大地，月华高高浮起，风残月看着，使出身体上最后一份力气，想要将身体稳住，平安落地。

　　但他终究没能成功。

　　背上一阵钻心的疼，似乎是砸在石壁上了，体内的妖元力在以肉眼可见的度溃散下去，风残月努力的睁着眼睛，嘴角颤颤抖：“可恶……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轰！

　　莫名的痛楚闪过脑海，风残月整个人如受重创，眼前霎时一片漆黑，看不到光芒，看不到生命，只有无止尽的黑暗在四下蔓延，风残月感觉自己仿佛堕落到一片汪洋大海之中，这水是黑的，这天是黑的，这万物都是混沌不清的，分辨不出什么，只有黑暗……映入眼中的黑暗！

　　胸口的疼痛感正在慢慢消失，风残月已经感觉不到体内还有多少妖元力，脑海中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虽然一切都是那么模糊不清，但他总觉得有什么还没有做，还有什么在等待他，就仿佛在玄冰下那数百年如一日的幽暗生活，他始终觉得有什么在等待，在等待他出现，等待他亲手去做！

　　“呐，如若还有来生，我会去找你，去看江南的柳花，青罗绮扇，碎花烟雨……”

　　“小师弟，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永远……”

　　“兔崽子，有老子在，你怕什么！说，哪个妖族惹的你，老子去灭他满门！”

　　那一声声时隔千年的催促，此刻都在回忆里慢慢活过来，清晰的响起在耳边，风残月记得，这便是那无日夜缠绕在他身旁的梦境，这便是他一生中最为珍重的人……

　　红袖……香玉儿……师父……你们，你们还在对吧！

　　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如同闪电一般，迅的撕裂黑暗，模糊的景象再次映入眼中，胸口却再也感觉不到疼痛，那一击已经伤了他的肺腑，煞气入体，如今还能保存一份意识，已经是难得可贵了，再想要做什么，恐怕不能……

　　风残月就这样僵在地上，脑海之中，却慢慢浮现出那一个可怕的念头：满身凶煞的黑男子，风中摇曳的红衣女子，空气中的血腥味……他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开始害怕，开始恐惧，开始愤怒以及拼命的挣扎！他只知道，他绝不能让一切生，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我不能！！”

　　一声怒吼，如同九霄里的神龙嘶吼，即便在生死时候，也绝无可能放弃。风残月猛的闭上眼睛，双手握拳，狠狠砸在一起，他扯开嗓子放声大喊：“天为星，三十三天，尽为吾控！愿穷吾力，不死不休！”

　　“封！！”

　　那是风残月最后一句话，他躺在青石板上，终于没有再忍耐住煞气的翻滚，体内的元气一次次被抽空，但他却再也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难受。他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只是，嘴角却勾勒出淡淡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大风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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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风残月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梦里有青草遍野，有花香，有水声，还有那属于春天的笑脸，属于大地的阳光……

　　在梦里，风残月没有见到任何人，他舒舒服服的躺在草地上，耳畔跳过去的蚂蚱，身上还沾有露珠的湿气，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味道，很舒服，很清晰……风残月抓起一根草，放在嘴里叼着，看着远处的照样慢慢从天边升起，紫红色的云霞慢慢消失掉，很快的，光芒普照大地，温暖而柔和。

　　坐起来的时候，远处正吹来一阵小风，有几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肩头。

　　风残月忽然抬了抬头，远处的地方，一条小溪正潺潺流过，溪水清澈见底，在河岸旁，一排排鹅卵石不知经过了多少年的冲刷，如今已然没了当初的菱角，变得圆滑而普通。数千万块鹅卵石堆积成的石床上，溪水年复一年的流走，可若是仔细看下去，这水并非向东流走，而是顺着阳光一路向西……

　　原来水也可以向西流么？

　　风残月心中忽的浮现出这个念头，这一刻，他忽然会想，青华镇的那颗折断的小树，会不会再长起来呢，因为大风的摧残而变得愈加坚强，因为风吹雨打而变的浑然不侵，那么，当一切落在自己身上，为什么却变的迥然不同了呢？

　　是我太懦弱么？是我经历的太少么？

　　还是这风雨太大，折断了我的不羁，摧残了我的决心，让我变的如此软弱呢？

　　风残月想着，看着，不觉呆住了……耳畔的风仍在吹，卷起的青草嫩叶是最初的生机，花香在空气中弥漫，远处，或许会有出海的渔夫，或许会有上学的孩童，或许还有耕地的老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终究只是他们眼中一抹回忆，他们过了一生，轮回了一生，让这世间能够周转下去，永无尽头。

　　一生，其实不也如此简单么？

　　这时候，风残月突然很想问自己，千年前为何要逃走呢，为何不战死在那昆仑山上呢？为何还要在玄冰下度过那无数难熬的岁月，如今再度从草莽向上攀爬……这所有，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不是为了心中那一个不渝的念头么？如若是，那么就让我再重来，哪怕千难万险，哪怕万劫不复，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要活下去，我便要搅乱这世间，颠覆这乾坤，我便要做自己想做的！我便要做我还未做到的！

　　四周的风吹来，花香入鼻，再也无味……

　　浮华人生，清秋大梦。

　　耳畔，不觉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有些柔和，有些淡淡冰冷：“你醒了……”

　　光芒渐渐入眼，风残月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胸口早已敷好了药，刺鼻的药味被一股淡淡香气遮掩住，除此之外，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香味，仿佛是几百年的旧房子。远处，墙壁上还挂着一幅仕女图，花瓶摆放的刚好到位，古铜色的镜子，胭脂……还有一个红色的古筝。

　　仿佛是当初的时候。

　　风残月像小孩子一样，悄悄瞄了眼身边——红袖正在床前，双手叉腰，青丝垂下，淡眉若秋水，黄昏的阳光射在她雪一般的肌肤上，泛起淡淡光泽。

　　她看着风残月，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