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那一口牛奶

　　被小晴这样拉扯教训着，盘胜心里感到特别不爽。一把捉住小晴的小手，板起一副为人师表的表情，语重心长地对着小晴说：“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你才小孩子呢，老是像小孩一样傻里傻气的，呵呵……”

　　“……”

　　从荒草地嘻闹着出来，两人的内心感到特别的轻忪与充满成就感。走在这崎岖狭窄的山路上，他们感到天空是多么的宽阔，就连风儿也变得那样的轻柔，小晴与盘胜就这样欢天喜地闹着、笑着的走完了这崎岖的山路。

　　小镇的集市，给盘胜的感觉都是一样，一样的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到处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源源不断的传入盘胜的耳里。

　　望着如此闹哄的场面，盘胜不禁怀念起那一段崎岖的山路来，那山路是那样的安详与宁静，哪里像这市场那样的市侩与俗气！那山河的瑰丽并不是这集市的寻常的人生百态可比拟的，想着想着，盘胜不禁后悔没有一一细心地观赏那山路上的风景，后悔自己为何要为了赶路而错过了人生最美的东西。

　　盘胜呆呆的想到：‘年华早逝，若是我的人生也出现了此终点该何办？为了尽早达到终点，却要放弃这无限的风光，这是否就是我想要的？”

　　小晴见阿胜又在发呆，而且这次还站在大街上，怕他被车撞到，赶紧把他拉到路边，悄声的问他道：“阿胜，为什么你老是发呆呀？”

　　盘胜苦笑道：“你以为我想吗？我又不是一生来就是圣贤，人生路上这么多的岔路，不想想如何知道自己想走哪条呀？”

　　小晴不懂，她真的不明白盘胜为何要说出此话，这前方明明只有一条大路通到底呀。为什么阿胜却说有好多的岔路？她只好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着盘胜不语。

　　盘胜知道小晴不明白，但自己也说不出来个所以来。盘胜只好拉着小晴的手，淡淡的对她说：“也许你现在不明白，但这些事是强求不得的，慢慢的你就会明白了。”盘胜说完，便不再啰嗦，示意小晴别再浪费时间，尽早找地方卖兔子。

　　两人半推半就，拉拉扯扯地到了东街。东街是买野味的乐园，这里的野味品种繁多，除了那些国家特别保护动物之外，其它的野味这里应有尽有。

　　东街里也有很多卖野兔的小贩，盘胜细心地数了一数，大约有那么五六档吧。今天虽然是赶集日，但他们的摊子冷冷清清，可见他们的生意并不是怎么好，也就是说今天卖兔子可能有点困难。

　　小晴跟盘胜找了个空地，放下那背上的框，开始卖起兜售起兔子来。摊子的左右挨着的都是卖兔子的同行，虽然同行相忌，但毕竟这里摆买的都是纯朴的乡下人，大伙儿都没有恶言相向，都互相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竟自互相聊起家常来。他们有的在赞盘胜与小晴捉到的野兔又大又肥，有的在向小晴与盘胜倒‘现在生意难做呀……’的苦水。

　　盘胜觉得他们市脍，便不与他们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但盘胜没想到一个劲儿的点头却造成别人以为他好说话，当他知己似的拼命吐苦水。盘胜听他们吐苦水倒不要紧，但他们的说的令盘胜实在是太尴尬，羞的盘胜差点找个地洞钻进去。

　　比如说那右边又高又瘦的小贩汉子问小晴道：“哗，这位夫人跟这位小哥真是绝配哇，你俩结合有一年了没有呀？”

　　而小晴不知是否想起跟盘胜两天前才认识，结果小晴答那人道：“没有一年呀，我们才两天而已呀！”

　　小贩赞叹盘胜道：“啊！小哥真行呀，新婚没过多久就能和夫人一起夫唱妇和，真是羡慕死人了呀，哪像俺那黄脸婆，整天只知道叫俺起早摸黑，连中饭都没帮我送过。真是没做到内人的本份哇，您说是不？”

　　盘胜尴尬的说不出话来，小晴却在一个劲儿的“嗯、嗯！”回应道着。盘胜差点被小晴气得吐血，满脸悲哀的望着小晴，叹惜地暗道：‘这小丫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盘胜见小晴如此孜孜不倦的跟那小贩回应着，自己也不好违她的意，只好任她在那里鸡跟鸭讲了。

　　天气不错，小晴跟那个小贩还在吱吱不休的讨论着他们那些‘英雄所见略同的话题’。盘胜望向天，又望向这赶集的长街，忤道：‘这样死守也不是办法呀！得找个办法才行呀，要不，恐怕我跟这小丫头今晚要睡街了。’想着想着，盘胜竟又发起呆来……

　　当盘胜清醒过来时，其实也不算是他自己清醒过来。他是给一条大汉给吓得清醒过来的，盘胜不知那大汉是几时出现在他的面前的，只见那大汉板起一副大便脸，那眼里在吐着那滔滔不绝的火焰，手里拿着张票子不时的在盘胜的面前甩来甩去。

　　盘胜给他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这是明着收保护费吗？盘胜使劲的楺了楺眼睛，这才看清这条大汉穿着一身制服，臂膀的衣袖里写着大大的两个字——税务！

　　也许那税务员等得不耐烦了吧，冲着盘胜说：“小子！别装蒜，快交你摆地摊的地税，别再磨蹭我的时间！我还忙着呢！”

　　说完，那一条大汉的税务员把手里的税收票狠狠的砸到盘胜的手里，摊开个大手，向盘胜拿钱。盘胜被他这一连贯的手法吓得冷汗直冒，蹑手蹑脚的翻开手心中的那张税票一看——二毛地税！

　　盘胜几乎摔倒在地上，为了两毛钱值得这么凶吗？回头看看小晴，发现她还在聊得不亦乐乎，真哪她没辙，居然聊得连自己的摊口都不要了，盘胜摸完全身的袋子，好不容易从裤袋摸出一元大板，恭恭敬敬的递给那税务员，这才停止了这场干戈。而那税务员则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八毛，扔给盘胜，用鼻子‘哼’了一声，屁颠屁颠的忙他的收税本职去了。

　　盘胜从地上捡起八毛，捏着手里，沉甸甸的，别有一翻滋味无穷。这钱的来之不易他可是深有体会，见自己和小晴还没赚到一分钱的利润便已赔上了血本，心里终究有点不悦，寻思道：‘权果然是一切条条框框的凭据，如果不尊守这些秩序的话，人家就有这个权力把你踢出这个局。我何时才能打破这天地间的秩序？我何时才能打破这生老病死的秩序……’

　　盘胜在沉思，他仿佛忽然间抓到了些什么，全身好像有种莫名的‘气’，一种说不出、非常舒服的感觉涌上后脑，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越来越沉寂，仿佛这世间的一切已经和他无关，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种很想离开这个世上的感觉。

　　忽然，盘胜心底传上一股暗然**的悲哀，心底有两个影子在哭诉。这两个依稀的影子他是那么的熟悉，曾经是那么的近在咫尺，为何此刻变得是那么的远在天涯……

　　“阿胜，阿胜！你怎么了？”

　　小晴的哭腔犹如天籁之音在盘胜的世界里响起，把盘胜世界里的天空劈开了一道裂痕。这声音仿佛从最遥远的地方唤醒了盘胜的知觉，盘胜眼前的世界渐渐的出现了光明，影入他的眼底的竟是那手拿一碗，满脸诧异的小贩。

　　只听‘滴哒’的一阵水落地声，小晴扑了过来，对着盘胜哭嚷道：“阿胜，你没事吧？阿胜，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小晴哭的闻者心伤，凄凉无比，众小贩都望了过来。好像在看那千年难得一见的陈世美，万年难寻的负心汉一样稀有。盘胜脸红耳赤的安着小晴道：“怎么啦，怎么啦？我不是好好的吗？干嘛无端端哭了起来呀？”

　　小晴听到盘胜出声，知道盘胜没事了。便拭了一把脸颊的泪水，喃喃地跟盘胜一五一十的说了起来。

　　原来，小晴跟那小贩说得不够过瘾，便想拉着盘胜一起讨论他们的‘大话题’。结果，怎么叫盘胜都不应，以为盘胜站在那里给太阳晒得中署了。小晴走近一看，见盘胜全身还若有若无的散发出一些诡异黑气，犹如那宇宙最深处的黑色一样缠绕着盘胜在转，吓得小晴以为盘胜又中邪了，竟吓得哭了起来。而那小贩却以为盘胜一定是中署了，便从别处拿了一碗清水过来，用嘴含水喷向盘胜。谁知，那喷出的水竟近不了盘胜的身，诡异的飘浮在空中，定格在空中不上不下。

　　小晴看到那水飘浮在空中，越发肯定盘胜是中了邪，便哭喊得更大声，哭喊之后，盘胜就清醒了过来。

　　盘胜把小晴说的都归纳在一起，还是想不出个所以来，他只依稀知道自己沉思后，那种感觉好像一直都是自己身在梦中，全然不知自己在做着什么。

　　想不通就不再多想，此刻的情况混乱得很，众小贩都在指着盘胜指指点点，说他这个负心汉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闺女的事，又或是说盘胜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才使得小晴在那里呼天抢地的嚎啕大哭，总之公有公说，婆有婆说，虽然他们都在乱说，但他们的共同点都指向盘胜，令盘胜觉得再也没有存在此地的需要了。

　　盘胜一边安抚着小晴，一边对着她悄悄地说道：“小晴，别哭啦！天色已经不早啦，我们还得赶回家呢！”

　　他这么一说，小晴立马停了哭，诧异的对着盘胜哽咽道：“我们的兔子还没有卖掉呢，为什么要走呀？”

　　“乖，不要哭了，我们还有很多路要走呢。你也知道今天的没有什么人来买兔子呀，我们再等下去也不会有人来了。再加上我们辛辛苦苦忙了一天，实在是太累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家歇歇吧！”

　　“那么，好吧！”

　　小晴转过身，跟那跟她的聊友小贩说了声再见，便提起个筐，打算背在背上跟盘胜一起回去了。盘胜一把抢过小晴的筐，从中拿出两只肥大的野兔，递给了小晴今天的聊友，跟他恭恭敬敬的说了声谢谢。而那小贩死活不肯收盘胜的兔子，毕竟他也看到那水浮在空中的诡异一幕，他认为盘胜定非常人，所以他不敢那么大不违的收下盘胜的兔子，直到盘胜说这是他保守今天秘密的代价，他才敢却之不恭的收下这两只肥大的兔子。

　　盘胜背起五只兔子的筐，挽着小晴的手，灰溜溜的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走出了东街，盘胜才深深的喘了一口大气，毕竟刚才那千夫之指的场面实在让他不敢喘口大气。盘胜挽着小晴，左拐右拐出了小镇，忽然发现，原来来时的右边竟有一间农场，有没有农场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里面竟然有两只奶牛，盘胜从小都没见过奶牛，只是从说明文里听说过有这种牛，一时童心忽起，竟拉着小晴直奔向农场。

　　农场里的大叔很好，知道盘胜与小晴的来意后，便大大方方的邀他们进了农场，让他们一次看个够。小晴可能童心未泯，也许她也没见过奶牛，她竟然一个劲儿的指着奶牛，向盘胜与农场大叔诉说着这牛长的是如何的丑，满身都是长满那些恶心的黑斑、白斑。

　　令盘胜哭笑不得的是，她竟然去问那个胖墩墩的农场大叔，问他为什么要养这么丑的牛。那胖墩墩的农场大叔也许不善答辩，竟然被小晴问的说不出其它的话来，只有无辜的重复说：“它们天生是长的这般模样的，我有什么办法呀？”

　　为了防止小晴问的那农场大叔更加尴尬，盘胜只好拉着小晴，向农场大叔告别了。临走前，盘胜又觉得不妥。为了表达对农场大叔的嫌意和谢谢他的热情，盘胜把筐里的五只兔子都送给了那位农场大叔。农场大叔觉得无功不受禄，便拿了五瓶装着两公升的牛奶送与盘胜作为回礼。

　　盘胜从来没喝过牛奶，便爽快的收下了农场大叔的好意，拉起小晴屁颠屁颠的跑出了农场。

　　回到山路，小晴一个劲儿的埋怨盘胜，埋怨他为什么要走那么快，自己有很多问题还未问呢。而且还没回复那大叔临别时的那句‘欢迎下次再来喔！’呢！

　　盘胜教训着小晴说道：“问、问、问、问你个头呀！你知道的多还是人家知道的多呀？干嘛要在那里占着一家之理乱说？你不知道‘理是口中之利器’吗？利器肯定会伤人，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小晴被盘胜一股脑的吼叫说的委屈极了，呶起嘴，沉默了起来。盘胜也知自己说得太重了，一时也找不到话儿来安慰小晴，只好从背筐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小晴道：“小晴，别这样啦，喝牛奶吧。”

　　小晴虽然很奇怪那么丑的牛的奶能吃吗？但是盘胜叫到了，也不好违他的意。小晴喝了一口，立时被这种味道吸引住了，不禁多喝了几口，才余味未尽的跟盘胜说道：“哗，阿胜！没想到那么丑的牛产出来的奶是那么好喝的哟，你也喝一口吧！”

　　盘胜呵呵地接过牛奶笑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可以以貌取牛呢？”

　　“呵呵！阿胜你真厉害耶，你居然知道那么丑的牛的奶也那么好吃，你真是那些丑八怪的伯乐呀！”

　　“……”

　　夕阳西下，两人走在那弯弯曲曲的小道跳着、闹着。回想今天，盘胜不禁大发感概道：“也许人生就是这样，苦苦的追求到头来只是那一口的牛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