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13.19
鼎食之家 | 作者:乐蜀 | 更新时间:2015-12-10 00: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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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希望运用比言词更激烈更高明的本领,真希望能培养比抑郁的义愤更健康的感情我拿出一本书是本阿拉伯神话,坐下来看虽竭力静心却仍不知所云,纷乱的思绪不断搅入我与平日迷人的书页之间打开早餐室的玻璃门,矮树丛一派寂静微风轻拂,阳光普照,庭院却依旧笼罩在冰雪中撩起长裙包上脑袋和胳膊,去一处僻静的林间散步然而,安静的树木,坠地的杉果,秋天凝固的遗物,被风扫作一堆冻结起来的枯叶,都不能使我快乐倚在大门边,眺望空荡荡的原野,不见羊群觅食,只有啃得短短冻得白白的野草天空灰蒙蒙的,混混沌沌笼盖四野,偶尔飘下几片雪花,落在坚硬的小路,灰白的草场上,拒不融化我可怜巴巴地傻站着,向自己悄悄问了一遍又一遍:"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突然传来清晰的呼唤:"简小姐!你在哪里回来吃午饭!"
是贝茜,我知道,可我仍然不动她轻快的脚步顺着小路跑来
"淘气的小孩子!"她说,"叫你,怎么不回话"
与一直耿耿于怀的思绪相比,贝茜的到来似乎更令人快乐,虽说她照例有些光火老实说,与里德太太挑起了冲突又赢得胜利之后,对保姆转瞬即逝的怒气我才不在乎,只想感受一下她年轻快活的心情我伸出双臂抱住她:"好啦,贝茜,别骂人"
这一招比平常放任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更直率更大胆,但不知怎么的,贝茜还挺高兴
"你真是个怪孩子,简小姐,"她低头看着我,"一个孤僻的小女孩要上学啦,是吗"
我点点头
"丢下可怜的贝茜不难受么"
"贝茜在乎我么她老责骂我"
"那是因为你是个性情古怪胆小怕羞的小女孩你该胆子大点儿才对"
"什么再多挨些打呀"
"胡说!不过你是有点儿受欺负,这倒是事实我妈上星期来看我时还对我说,她可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像你这样受欺负行啦,跟我回去,有好消息告诉你"
"我看你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贝茜"
"孩子!这是什么意思瞧你那双眼睛多忧郁!好啦,太太小姐和少爷下午出去喝茶,你可以跟我一起吃茶点我要厨师给你烤一块小蛋糕,然后你帮我整理一遍你的抽屉,因为马上就得帮你准备箱子啦太太要你这两天就离开盖茨黑德府,并允许你带走喜欢的玩具"
"贝茜,你得答应我走之前别再责骂我"
"好吧,不过你得留神做个好丫头,不要怕我偶而要是我说话严厉,别吓得要命,这最让人生气"
"我估计自己再也不会怕你啦,贝茜因为我已习惯了再说我很快就有另一些人要害怕了"
"要是你害怕他们,他们就会讨厌你"
"跟你一样吧,贝茜"
"我可没有讨厌你,小姐我相信我比其他人都更喜欢你"
"可你并没有表示出来呀"
"小滑头!说话的腔调都不同了怎么变得这么大胆啦"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你了再说"正想告诉她和里德太太起冲突的事,转念一想,还是不说为好
"这么说离开我你很高兴啦"
"一点儿也不,贝茜,真的,这会儿还非常难过呐"
"这会儿!非常!我的小姐说得多冷静!我想要是现在我要你亲我一下,你甚至会不乐意,会说你不想吧"
"我要亲你,而且很乐意把头低下来吧"于是贝茜弯下腰,我俩互相拥抱跟着她进屋,感到很快乐那个下午过得宁静融洽晚上贝茜给我讲了一些最好听的故事,还给我唱了一些最甜蜜的歌对我来说,生活还是有一线阳光的
$$$$五
正月十九日清晨,钟还未敲五点,贝茜就端着蜡烛进了我的小屋,发现我已起床,衣服也穿好了她来之前半小时我就起来了,穿衣服,借着月光洗脸一轮弯月正在下沉,月光从小床旁狭小的窗户泻进屋里这天我要搭马车离开盖茨黑德府,马车早上六点经过门房贝茜是唯一起床的人,她已在育儿室生起炉火,动手为我做早饭一想到要出门旅行,小孩子总是激动得食不下咽,我也一样贝茜想劝我喝几口热牛奶,吃几口她准备的面包,可是白费劲,只好用纸包几块饼干塞进我包里随后帮我穿好外衣,戴上帽子,给自己裹上条披肩,就带我离开了育儿室经过里德太太的卧室时,她问:"你不进去和太太告别么"
"不必了,贝茜昨晚你下楼吃饭时,她到过我床头,说早晨不必惊动她,也不必惊动表哥表姐还说要我记住,她一向是我最好的朋友,要我这样说起她,对她心存感激"
"那你怎么回答的,小姐"
"什么也没说我用被子蒙住脸,转身面朝墙没理她"
"这样做可不对,简小姐"
"这很对贝茜,你那位太太不是我朋友,是我仇敌"
"哦,简小姐!不要这么说!"
"再见了,盖茨黑德"穿过大厅走出前门时我大叫了一声
月亮落下去了,天空一片漆黑贝茜打了只灯笼,照着湿漉漉刚解冻的卵石甬道冬日的清晨严寒刺骨我俩急急忙忙沿车道赶路,牙齿冻得直打战门房里透出光亮,走到跟前发现是看门人的妻子正在升火我的箱子头天晚上就已搬过来,捆好绳子搁在门边这时还差几分到六点不一会儿,钟敲六点,远处隆隆的车轮声就宣告马车来临了走到门口看着它的灯光迅速穿透黑暗
"她一个人去吗"看门人的妻子问
"是的"
"有多远"
"五十里"
"这么远!真是怪事,里德太太让她一个人走这么远也不担心"
马车停在大门边四匹马拉车,车上载满了乘客护卫和车夫大声催着快点儿我的箱子递了上去,我也被从贝茜的脖子上拉开,我搂着她好一顿亲吻
"稳当些,好好照应她!"护卫抱我上车时,贝茜大声喊道
"行,行!"那人应着,门就砰地关上了一个声音大叫"好啦",于是上路出发了就这样与贝茜和盖茨黑德一刀两断,就这样旋风般被带往一个当时看来未知遥远而又神秘的世界
这趟旅途印象模糊,只记得那天长得要命,好像赶了几百里路一路经过好几座市镇,在一座大镇上,车停下卸马,乘客都下车吃饭,把我抱进一家客店护卫要我吃饭,可我没胃口,而后就被带到一间极宽敞的屋子,两头都有火炉,天花板上悬下一盏枝形吊灯,靠墙的一只红色小橱窗内摆满乐器在这间屋里我来回走了好久,怯生生的,生怕有人会来拐我走,因为贝茜的炉边故事中总是讲到拐子手的种种勾当护卫总算回来了,我又被塞进马车,保护人爬上他的座位,吹响那闷声闷气的号角,马车又滚滚向前,辗过l镇的"石子街"
午后潮湿多雾,天色渐晚估计离盖茨黑德很远很远了马车不再穿过市镇,乡间的景象也不一样,地平线上出现一座灰蒙蒙的大山暮色渐深,马车下行,驶进山谷,两侧黑压压一片森林夜幕笼罩着前面的路,林间刮起一阵狂风
风声催人入眠,我终于昏昏睡去没睡多久,车猛地一停,给惊醒了车门打开,一个女仆模样的人站在车前,借灯光看得清她的脸和衣着
"这儿有没有一个叫简爱的小姑娘"她问我应声"有",就被抱下车,箱子也卸下来,马车随即继续赶路
久坐之后我浑身僵硬车子颠簸轰响,弄得人稀里糊涂的我定定神,看看四周,又是雨又是风,夜色浓浓不过,眼前隐隐约约可见一道墙,上面开着扇门我跟着新向导走了进去,她转身把门关上锁好现在可以看得见一间屋子还是几间屋子,那建筑物铺得很开有许多窗户,有的还亮着灯我们走上一条宽阔的石子路,一路水花四溅进得一扇门,仆人领我穿过走廊,来到一间生着火的屋子,然后撇下我走了
我站在火边暖和暖和冻僵的手指,一边打量着一番四周没点蜡烛,但火花阵阵照亮了贴纸的墙壁地毯窗帘明亮的红木家具这是间客厅,不如盖茨黑德府上的客厅宽敞华丽,但相当舒适就在我正琢磨着墙上的一张画时,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门忽然开了有人秉烛而入,后面还跟着一位
前面这位女士高挑身材,黑头发黑眼睛,额头白皙宽大,半截身子都裹在披肩里神情庄重,体形挺拔
"这孩子太小了,不该让她单独出门"她说着把蜡烛放在桌上,细细端详我一阵,又说:
"最好带她去睡觉,她累了看样子你累不累呀"她把手放到我肩头问
"有点儿累,女士"
"还很饿,不用说米勒小姐,**之前让她吃些晚饭小姑娘,是头一次离开父母来上学吧"
我对她说我没有父母她就问他们去世有多久了,问我几岁,叫什么名字,会不会读书写字,会不会做点儿针线然后用手指温柔地摸摸我的脸,说希望我做个好孩子,而后就打发我跟米勒小姐走了
刚才离开的这位小姐大概二十几岁,现在带我走的这位看上去则年轻些头一位的声音容貌和神态给人印象较深米勒小姐普普通通,红红的脸,有些憔悴,走路办事风风火火,像那种手头总有许多事要干的人她看样子象位助理教员,后来知道真是如此我跟着她走过一个又一个房间,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大楼宽敞,形状不规则,终于踏破笼罩这里的寂静与凄清,听到嗡嗡嘈杂的说话声,进入一间又长又宽的屋子,两头各摆着两张巨大的松木桌,桌上点着一对蜡烛围坐在木凳上的是一大群姑娘,从九岁十岁直到二十岁都有在昏暗的烛光下,她们多得似乎数也数不清,尽管实际上不超过八十名她们统统穿褐色的毛料上衣,式样怪里怪气,系亚麻布长围裙现在正是学习时间,大家都忙于准备明天的功课,方才听到的嗡嗡声原来是她们在小声背书
米勒小姐示意我坐到门边凳子上,随后走到长屋尽头,大声叫道:
"班长,收课本放好!"
四位高个子姑娘从不同的桌旁起身,转圈收好课本拿开米勒小姐又下令:
"班长,去端晚餐!"
高个子姑娘们出去又立刻回来,每人端着只大盘子,上头一份份不知是什么东西,中间是只大水罐,还有只大水杯东西一份份地发给每个人,要喝水的就喝水,大水杯公用轮到我时,我喝了好几口,因为很渴但吃的东西没碰,兴奋加疲倦,实在是难以下咽不过现在才看清,那东西是分成小块的燕麦薄饼
饭后,米勒小姐宣读祷文,各班排队离开,两两成双鱼贯上楼我已筋疲力尽,简直没注意卧室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它跟教室一样的很长今晚与米勒小姐同睡,她帮我脱下衣服,躺下后看一眼排成长溜的床铺,每张床都很快睡上两个人十分钟后唯一的蜡烛也熄灭,在静默与黑暗中,我沉沉睡去
夜很快逝去,我累得连作梦都来不及,只是被狂怒的风声惊醒过一次大雨如注,感到米勒小姐睡在我身旁再合上眼睛,就听到铃声大作,姑娘们纷纷穿衣起床天未明,屋里点着一两根灯芯草蜡烛我不情愿地爬起来,冻得彻骨,边哆嗦边尽量穿好衣服洗脸要等脸盆空出,甭想快,因为每六个人合用一只盆子,盆子搁在屋子中央的脸盆架上铃声又响,全体排队,两两成双,顺次下楼,进入冷冰冰昏暗暗的教室米勒小姐宣读祷文,然后大声喝道:
"按班整队!"
一阵好几分钟的大骚动,只听米勒小姐不断地嚷嚷:"别说话!""遵守秩序!"喧闹平息后,众人排成四个半圆形,站到四把椅子面前,椅子分别摆在四张桌子旁边人人手拿着书本,一本像是《圣经》的大书,每张桌上摆一本,就在空椅子跟前肃静片刻,响起低沉嗡嗡的嗡嗡声米勒小姐从一个班转到另一个班,把这模糊的声音压下去
远处传一叮当声,立刻三位女士走进来,各走向一张桌子就座米勒小姐占据了第四张空椅子,离门最近年龄最小的孩子都围在这儿,我也被叫到这个班,排在末尾
一天的功课开始了先背当天的短祷文,再念成篇的经文,最后慢声朗读《圣经》的章节,花了近一个小时,功课才结束,这时天已大亮不知疲倦的铃声响到第四遍,各班整队走进另一间屋子吃早饭想到吃饭何等高兴!我昨天吃得太少,此时都快饿昏了
饭厅宽敞低暗,两张条桌上烟熏火燎的盒子里什么东西热气腾腾,可惜那气味并不诱人注定得吃它的人们,鼻孔碰上这气味便纷纷表示不满队伍排头,第一班的高个子姑娘们窃窃私语起来
"讨厌!粥又烧煳了!"
"安静!"一个声音喝道不是米勒小姐,是位高级教员,她个子矮小,皮肤黝黑,衣冠楚楚,可愁眉苦脸她坐到一张桌子上首,一位更丰满的小姐坐在另一张桌子我四下打量头天晚上见过的那位小姐,却不见踪影米勒小姐坐到我这张桌子下首一位古里古怪外国人模样的年长女士,坐到桌子另一头,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法语老师做完长长的感恩祷告,又唱了一首圣歌,然后一位仆人给老师们上茶,早餐开始
我饥肠辘辘,已头昏眼花,想都没有想那气味就狼吞虎咽起自己那份粥但最初的饿感消失后,便发现手中的东西令人作呕烧煳的粥简直跟烂土豆一样糟糕,很快连饥饿也厌恶它了周围调羹的动作越来越慢,大家都在试着想下咽,但多数人很快就放弃了早餐完毕,可谁也没有吃到早餐随后做感恩祷告,为并未得到的食物感恩,再唱一首圣歌,离开饭厅去教室我走在最后,路过餐桌时,见一位老师从粥盆中舀了一点儿尝尝,再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脸不满一位胖胖的老师小声说:
"讨厌的东西!真丢人!"
功课一刻钟后才开始课前,教室里沸沸扬扬,乱作一团,似乎这段时间大家获准可以大声自由交谈谁也不放过这一特权,全都在议论早餐,大骂一通可怜的人们!这是她们唯一的慰藉这时只有米勒小姐一位教员在,一群大姑娘围着她,忿忿地打着手势向她抱怨听到有人说出布罗克赫斯特的名字,米勒小姐一听就不以为然地摇头,但她并没有去平息这场公愤毫无疑问,她也有同感
教室钟敲九点米勒小姐离开那个圈子,站到教室中间喊了一声:
"安静!回到位子上去!"
纪律高于一切五分钟内,乱哄哄的人群便井然有序,停止了七嘴八舌安静了下来高级教员们准时就位,但大家好像还在等待沿教室两侧,八十名学生一排排坐得笔直,一动不动真是奇怪的一群,头发统统梳到脑后,一绺卷发也看不到,褐色的衣服,高高的衣领,颈子上围养一圈窄窄的领布小小的亚麻布口袋(形状如同高地人的钱包)系在罩衣前胸,当作工作口袋还全部穿着羊毛长袜和乡下人做的靴子,扣着铜鞋扣约摸二十名这样装束的人已是大姑娘,或更像年青妇女,这身穿着真难看,连最漂亮的姑娘也被弄得怪里怪气
我还在打量她们,偶尔也看看老师可以说,没一个看了顺眼胖的那位有些粗俗,黑的那位样子凶恨,外国人又严厉又古怪,而米勒小姐,可怜的人儿!脸色发紫,饱经风霜,劳累过度正在挨个儿端详每一张脸时,忽然,所有的人都同时起立,就像被同一根弹簧带动似的
怎么回事没听见有谁下命令啊,奇怪还没醒过神,全体又都坐下了,并且把目光都集中在一处我也跟着看过去,看到了昨晚接待我的那个人她站在长长教室的一头,壁炉旁边她无言而严肃地审视着两排姑娘米勒小姐上前,好像问了句什么得到答复后回到自己的地方,大声说:
"一班班长,拿地球仪去!"
那位被指使的小姐立刻执行了指示她缓步走到教室的另一头去或许我那个专司敬重的器官相当发达,她的每一步都引起我的羡慕与敬畏现在是大白天,她看起来颀长美丽匀称棕色的眸子闪现出亲切的光芒,纤细如画的长睫毛,白皙的宽额头,深褐色的鬓发拧时尚梳成圆圆的发卷那时光滑的领饰,长长的卷发还没有流行她衣裳也极时髦,紫色的衣料,衬上黑丝绒的西班牙花边,一只金表(那时候还不常见)在腰带上闪光再加上她五官清秀,皮肤白净,仪态端庄没有什么文字可以表达出她的美貌,也就是这位玛丽亚坦普尔,后来让我送一本祈祷书去教堂时,我发现了这个名字
洛伍德学校的校长(即这位小姐)坐到一张桌前,面前放着两只地球仪,第一班被叫过去围着她,开始上地理课低班学生也被老师们叫去背历史文法等等,这样过了一小时后接着是写作与数学,大姑娘们还跟坦普尔小姐学音乐每节课时间都按钟点钟终于敲响十二下,校长站起来:
"我有句话要对大家讲"她说
下课的喧闹已经开始,但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都安静下来她接着说:
"今天的早饭你们无法下咽,现在一定饿了我已吩咐给大家准备一份面包和奶酪作午饭"
就连老师们都吃惊的看着她
"这种事由我负责"她以向教员们解释的口吻又补充一句随即离开了教室
面包奶酪很快端了进来,分发众人全体学生无不欢欣雀跃精神振奋命令又来了:"去花园!"于是每人戴上一顶草帽,系上染色的白布帽带,再披一领黑粗绒的斗篷我也同样打扮,随人流奔向户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