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章 我避嫌不去说它

　　一遍，两遍。

　　一首枉凝眉，李红玉整整听了二十多遍，犹觉意犹未尽。

　　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是激动的泪水。

　　“这词究竟是何人所做？为何我从中闻到了曹公的气息？难道……”

　　李红玉惊喜之中，情不自禁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是打给中京第一音乐学院的教授范文老先生的。

　　范老先生是一个典型的当代华夏知识分子，他出生在不幸的时代，国家内战，民不聊生，好不容易等到祖国一统，社会主义战胜了资本主义。没过多久，又经历了一场知青下乡的文化浩劫。

　　学校不开了，文化人养猪去了，他们这些正值少年的城里人也被打发到农村种地去了。

　　当年，那批知青下乡时，每一个人都在包裹里藏了一本书，有人藏了康德，有人藏了哥德巴赫的猜想，他不才，藏了一本红楼梦。

　　几年的种地生活，范文范老先生种地的本事没学会多少，一部红楼梦倒是倒背如流了。

　　没过多久，太宗掌权，拨乱反正，他们这些有点文化知识的知青立即成了香饽饽，他因为懂点音乐知识，就到了中京第一音乐学院当了音乐老师。

　　老实说，他的音乐水平也有限的很，几年种地的生活，以前学的那些东西一多半都还给老师了，但那年头比现在好，那年头不识字的文盲都有一多半，不像现在，博士生都找不到工作。

　　所以，范老先生虽然才不多，但几十年混下来，也混成个教授了。本来是********的等退休，让国家养老呢。

　　却在三年前的一天，被李红玉找上了。

　　范老先生知道李红玉这人，知名大导演，人脉很广，也拍摄了多部经典影视剧。更重要的是范老先生知道李红玉是一个真正的红学专家。别的红学专家研究红楼梦那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李红玉不同，她是拿生命在研究啊。

　　她爱上了曹雪芹。嘿，范老先生想到这事就觉得可笑。

　　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范老先生深通世故，自然不会多言，见李红玉找上自己，一想不为别的，肯定是红楼梦的事。

　　巧的很，自己音乐水平虽然已经落伍了，现在教学基本上也是误人子弟，但说起红楼梦，那自己就是专家了。都是知青生活害的，现在每天晚上不看两页红楼梦，都睡不着觉。

　　这几十年下来，那现在还活着的红学专家，除了自己还真没谁了？

　　刚好自己最近有了一点新的想法，觉得那秦可卿啊，很可能和贾宝玉和贾赫都有一腿。是大观园败落的罪魁祸首。准备把自己探轶出来研究心得和李红玉讲讲。

　　却不料，李红玉不是来给他谈红学的，是请他写歌的。说请他为红楼梦十二首仙曲谱曲。

　　天可怜见的，范老先生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他这教授之名就是因为时代好，混上来的。平常拿着PPT模板教书可以，但要创造经典曲谱，那真是为难他了。

　　现代的音乐发展多快啊，在国外留学回来的大牛都一抓一大把，他岂会自讨这个没趣。

　　就推脱说：“我老了，不比年轻那会有创意思想了，这红楼梦十二仙曲的词乃千古绝唱，要为它谱曲，我这僵化的脑袋是不行喽，你还是请几个年轻的教授吧，有留学经验，对中外乐谱都熟悉，会更有灵性一点”

　　岂知李红玉不是这样想的，执意要他谱曲，说：“您老是当今红学大家，对曹公的思想理解当世无人能出其左右，这曲子只有您亲自操刀，才能更逼近曹公原意，才更有可能还原出那份意境出来，非您不可”

　　大帽子压上来了，再加上钱也给的很可观，范老先生推脱不过，就答应谱了。

　　没想到这李红玉完全一个事逼，每次送上去的曲谱，她都不满意，说要再斟酌斟酌，斟酌个毛啊，不就是觉得老子音乐水平不够好嘛。

　　范老先生也来了脾气，反正当教授清闲，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再好好学学音乐专业知识。

　　三年下来，范老先生精益求精，重新学了古今中外的音乐，甚至连流落在民间的散谱他也重金买过来研究。

　　功夫不负有心人。

　　范老先生这种老树开花，不服老的求学治学精神，还真让他弄出了艺术水平极高的经典出来。李红玉看了也非常满意，恭维话说了不少。

　　范老先生也觉得有点得意，现在经常挂在口边的一句话就是：“这人啊，活到老要学到老，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对知识的汲取”

　　也绝口不提退休回家养老的事了，准备再替学校干三十年呢，没办法，现在音乐有水平了，底气足了啊。

　　此时，见到是李红玉的电话，范老先生就接了，笑说：“是李导啊，这大晚上的……”

　　“范老，我这有红楼梦十二仙曲的曲谱，请您老务必听一听”李红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他说。

　　“红楼梦的曲谱？这红楼梦最好的曲谱不已经放你桌上了吗？还哪有好的曲谱？”

　　“唉，电话里给您说不明白，您听一听就知道了，我给您一个链接，您听听”

　　“那好吧，我听听，看看是什么曲谱？”

　　范老先生打开链接，第一眼就皱起了眉头，是个女主播唱的，嘿，范老先生是个古董的人，看不惯现在这些卖弄风情的美女主播。

　　点击试听，红楼梦引子：“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

　　“咦，音调优美，曲乐华丽，这是名家手笔呀，难道李红玉那婆娘背着我还找了其他音乐人谱曲，这可就太打脸了啊？”范老先生立即收起了小看之心，但也不太在意。毕竟他谱的也不差。

　　“再听听她的恨无常，那可是我的得意手笔，我就不信有人比我谱的还好”

　　红楼梦十二仙曲第一首《误终身》？

　　开玩笑，是恨无常好不好，红楼梦我倒背如流，哪有误终身？

　　“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歌声响起。

　　范老先生一下子跳了起来……

　　半小时后，范老先生面如死灰，颤巍巍的拨通了李红玉的电话，无限失意的说：“老了，真的老了啊，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不服老都不行喽。只是，我有一事不解，你拿给我的这十二仙曲，怎么多了两首？而且，为何我感觉，那两首词就是曹公原笔呢？”

　　“范老也是这么认为的？那就不会错了”对面传来李红玉欣喜的声音：“不瞒范老，我听到误终身和枉凝眉时，就好像闻到了曹公的呼吸，您说会不会那真的是曹公原笔？”

　　范老先生也郑重了：“是不是我不好说，但那两首词古文功底深厚，对红楼梦的理解洞入骨髓，而且每个字都才华横溢，非天才不能做出，即便不是曹雪芹原笔，也定是同时代的文学大家创作而成。这两首词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李导知道吗？”

　　“这正是我深夜打扰范老的原因。范老听的这十二仙曲是从豆豆平台上一个女主播主播间里流传出来的。我知道豆豆平台的CEO楚亦秋是您老的学生，因此想请您代为打听一下。我想连夜去拜访那位女主播，问问她这两首词到底是从何处得到的”

　　“现在吗？都这么晚了”

　　“范老，红楼梦电影版再有一个月就要正式上映了，如果在此期间出现红楼梦失落的两首词，而我们却没有收录，那对于我的电影来说将是一个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我一定要一探究竟。多等一秒我都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