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遇

　　叶一独自一人踏上行程，一路上餐风露宿。虽然只有七岁，但自小贫困的家境也磨练了他的身体和意志。从村民口中虽得知风华山距此有千里之遥，但他却仍未有丝毫的退缩，在七岁的幼小身体里流淌着怎样炽热的鲜血呢？叶一仅凭一双善于奔跑的腿，几乎每天从早到晚一直奔跑，为了生存，他什么苦都吃过，但是前进的信念却从来没有动摇过！

　　又是一个雨天，孤独的小叶一奋力地奔跑在雨中。这样的情景已不止一次出现过了，浑身湿透的他在茂密的树林中艰难前行着。枝叶虽密，但怎能挡得住漫天雨水的冲击？冰冷的雨滴在叶间汇聚、变大，然后滴下，每一颗都令他浑身颤抖。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叶一的嘴唇越发地苍白了。他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前方，但任谁都看得见，在他瞳孔中闪耀着的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焰！

　　乌云将天空遮蔽得一片黑暗，密密的雨帘崩溅起浓浓的水雾阻挡着他的前进。路，已渐渐模糊，看不清了，叶一被一根凸起的树根绊倒，重重摔在了地上。或许再也支撑不住了吧，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任由冰冷的雨水拍打着他幼小的身躯。

　　忽然，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在林中闪现，手中撑着一把白色小伞，正漫步走来。

　　许是没有发现倒在地上的叶一吧，白色身影并没有加快步伐走来的迹象。不过，当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时，白色的身形突然一滞，然后迅速向叶一这边跑来，白色的伞下终于露出了她稚嫩的面容：仿若初生的芙蓉，待放的百合，幼小的年龄竟有无比惊艳的美丽！

　　雨水斜斜，灌入伞下，淋湿了她的衣服，却全不在意。终于，小小的雨伞来到了身边，将叶一罩住。女孩眉头皱起，小心地伸出白皙的小手轻触叶一的额头。

　　“好烫！”

　　女孩轻咬下唇，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片刻犹豫后，她努力将叶一扶起，将他的身子倚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女孩蹲下身来，将娇小的身子靠了过来，小伞则大部分遮在了叶一头上。

　　她握起了叶一冰冷的手，想为他驱走一丝寒冷。昏迷中，叶一的手像是感觉到了温暖，轻轻动了一下，接着也用力握住了女孩的手。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四周顿时被照耀成白色。女孩心头微微一颤：曾几何时，在一个冰冷的雨夜，也曾有一双温柔的手紧紧相牵！

　　这个感觉一闪而逝，再也不见了。女孩用力蜷缩起身子，同时向身边的叶一靠得更紧了些。她抬起头来看向天空，雨水并没有任何变小的迹象。天又渐渐暗了些，马上就要黑了吧，女孩看了一眼叶一苍白的脸，而后低下了头。

　　“师父，徒儿今天怕是回不去了，您会责罚我吗……”女孩喃喃地道。

　　雨下整夜。

　　小女孩寸步未离地守在叶一身边，她的嘴唇因为寒冷而毫无血色。终于，雨还是小了下来，黎明时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细雨不断纷飞了。

　　女孩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同时抬起柔软的小手再次摸了摸叶一的额头。

　　也许他的身体真的很棒吧，一夜下来高烧竟退了下去。女孩难得的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接着努力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她再次看了一眼叶一依旧苍白却已有了些许血色的脸，接着悄悄迈开了步子，渐渐远去。

　　叶一的手动了动，或许是因为那一份温柔消失的缘故吧，他慢慢睁眼，醒了过来。

　　雨还是没有停，但却再也没有一滴水珠落在他的脸上了。一把白色的小伞在他的头顶绽开着，似乎还带着淡淡的芳香为他驱散着刺骨的冰凉。

　　周围一片寂静，早已不见了人的影子，叶一从头至尾始终未看到女孩一眼。他慢慢站了起来，小心举起伞儿向四周望去，但却除了漫天的细雨再无其他。

　　“谢谢你……”

　　叶一默默道了一句，再次抬起脚步向着前方走去。那把白色小伞依然在他头顶挡风遮雨，任由无数雨滴拍打伞面，也不肯让一滴水珠飞入伞中。

　　路，依然漫长，等待在前方的又是无数艰难困苦。每当叶一心中苦楚，他总会静静看着这把小伞。而自那天雨后，不管有多大的风雨，他再也没有撑开过它一次。这把曾经为他带来温暖的白色小伞，几乎成了他最珍贵的东西。

　　在这份执着的坚持下，终于，风华山的雄姿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叶一高兴得又蹦又跳，几十天的艰辛总算没有白费，他加快了脚步向着山脚奔去！

　　“奶奶，我终于来到风华山啦！”

　　渐渐地，那座高山近了，又近了！当叶一来到山脚下时，忍不住为风华山的雄伟所感叹！

　　那巍峨的山峰高逾万丈，直插天际，萦绕在蓝天白云之间，仿佛世间最壮丽的图景！叶一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高大的山脉，神圣敬畏之情油然升起，竟使他一时驻足忘却了前进。

　　久久地，过往清风弟子的嬉闹声终于将叶一惊醒，他的心中充满了兴奋，当下也未在意那一双双诧异的眼睛，径直向着上山的石阶跑去，谁知刚要迈上石阶却被一只手给拦了下来。

　　“喂，小孩，这里可不是玩耍的地方，请到别处去吧！”一位一袭蓝衣的青年人表情严肃地站在他的面前，但看似训斥的话语中却并未有责怪之意。

　　叶一虽然只是个七岁的孩子，但自小懂事，更何况几十天的艰苦跋涉更是让他成长了不少，他懂得应该怎样礼貌地向别人说话。

　　“对不起，大哥哥，我不是来玩耍的，我是来拜师学艺的！”叶一抬头望着青年，语气坚定地说。

　　蓝衣青年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样一个衣衫破烂，外表傻乎乎又颇有几分滑稽的小孩竟会说出如此话来。他没说什么，只蹲下身去，双目平齐看着叶一的眼睛，双手则放在他的肩上，叶一忽然觉得有丝丝热气从他手心传出，在自己体内缓缓游走。

　　好大一会儿，青年终于开口道：“看你样子倒像是认真的，但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回去吧，清风门是不会随随便便接收弟子的，除非你有傲人的天赋或是有名家的推荐，可是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资质，并不适习武，另外，推荐信你大概也不会有吧？”

　　叶一心头一酸，原本一腔的热情顿时消沉了下去。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破烂的衣衫轻轻摇了摇头。

　　青年站起身来转身欲走，却被拉住了衣角。

　　“求求你，大哥哥，我一定要进清风门，请你，请您告诉我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呢？”

　　“没有。”青年回绝一句，不再有丝毫理会，径自向山上走去。叶一的手仍旧僵直在那里，看着远去的青年，一动不动。

　　来往的弟子并不多，但却个个远远地看着，有的切切私语，有的为之叹息，但却没有一人停下脚步。不知为什么，似乎所有人都有意躲避着他，离他远远地走过那段阶梯。

　　本欲再次找人询问的叶一看到来往弟子的反应，终于还是放弃了。他低下头，望着脚下的石阶，这是多少个日夜梦想着可以踏上的阶梯啊！久久地，他转过身去走下了阶梯，在正对着石阶的那块石板地上跪了下来。

　　依旧没有人停下，偌大的空地上只有叶一一人犹如顽石一般跪在那里，任由炽烈的阳光灼烧着大地，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站在炎炎的烈日下是怎样一种感觉？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却甘心跪在滚烫的石板上。

　　一滴汗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落在石板上，立刻便没了踪影。叶一只觉浑身每一寸肌肤都似被火灼烧一般疼痛，但他咬紧牙关，没有丝毫退缩的念头。虽然希望渺茫，虽然微乎极微，他也不肯放弃，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也好，他连命也肯舍得去试！

　　可是，偌大的风华山，在那山脚默默死去一个孩童，真的会有人在意吗？

　　几个时辰过去，叶一依然跪在那里。

　　一天的气温越是闷热越容易下雨吧。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好事，渐到傍晚时分，炎热的空气中多了一丝清爽，有轻轻的风渐渐吹起，带着湿润的泥土的芳香，天边，一大片乌云挪了过来，不大一会儿，大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了浓浓的墨色。

　　叶一抬起头看了看天空，“啪嗒”一颗硕大的水滴落下，打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豆大的雨滴纷纷而下，片刻，天地间一片朦胧。原本还有不多的清风门弟子在这里穿行，但这会儿却不见一个人了，一下子，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了叶一一人。

　　为什么还不走？

　　没有人会知道雨中的你，没有人会在意雨中还有一个你在执着地企盼着什么啊！

　　放弃吧！回到村子，他们都会像亲人一样待你的。再不会有歧视，不会有困苦，那里有自己的一切，有***一切，还有和奶奶在一起时最亲切的记忆！

　　“不，不能放弃！我答应过奶奶一定要坚强，决不能走，决不走……”

　　他紧紧握着手中那把白色小伞，挺了挺脊梁继续跪着。

　　雨越下越大，高高的风华山上，坠下的雨滴汇聚成小溪自那长长的石阶顺流而下，而此刻正跪在石阶正前方的叶一却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只任那顺阶而下的雨水冲击着自己。

　　“太阳已经落山了吧。”看着越来越乌黑的天空，叶一心里默默想着。白天里忍受了一天的酷热，夜里又要受这透骨的冰凉，难道上天真的有意跟这个倔强的孩子过不去吗？为何要让他从小就一次次忍受伤痛，他的世界可还有温暖吗？

　　“小羽，是你么？”

　　叶一浑身一怔，突然僵住。

　　这银铃般的声音是多么的熟悉，那是在曾经岁月里始终萦绕在耳畔的最动听的声音啊！

　　是真的吗？叶一不敢相信，几十天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她，只是此刻他却没有回头，仿佛是在害怕上天又在捉弄自己。

　　一个柔弱娇小的身躯与他并肩跪在了一起！

　　“轰隆！”随着一道闪电消逝，刺耳的雷声轰然响起。叶一大大地睁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身旁那张亲切而又熟悉的脸，久久无言。

　　景小玲仍旧微笑看着他，轻轻道：“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直到你能完成心愿。”

　　仿若苗生春日，无边的温暖升起在叶一心中，剥剥燃烧。

　　雨水再冰又能怎样？此刻雨中，两人的身影只有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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