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男婴

　　太阳依旧深藏在地平线的下面，即使天空已经泛蓝了很久，也丝毫看不见东方那理应出现的绯红。在这片黑色与蓝色交织的半明亮的冷蓝色的天空下，一位男子独立风中。他的头发是银白色的，长长地越过了膝弯，在这冷冷的风里，却没有丝毫的凌乱。

　　他的身边，在那朝着本应是太阳升起的方向，一株完全绽开了洁白花朵的梨树，纷纷扬扬地播撒着她最美丽的花瓣。

　　花瓣飞过他的身边，总像是留恋着什么，打一个转儿才肯离去，不过任花瓣再多，却始终没有一片落在他的身上，哪怕是挂在他纯净的银白色的发间。

　　在风间歇的一刻，他的发丝终于停止了轻摆，一位一袭红衣的美丽女子停在了他的面前。

　　风声依旧，

　　洁瓣飞舞。

　　女子望着他怀里不知哪儿来的婴儿满面的诧异。

　　“水无痕，这婴儿是？”

　　听到女子发问，男子半抬起头，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睛里却似乎流淌着温柔的水，始终看着怀中的婴儿，嘴角挂笑道：“怎么，你怀疑他是我的孩子？”

　　女子也笑了，如鲜花一样的笑颜。

　　“蔷薇，你看看这个。”水无痕话音刚落，一团柔软的水托起了婴儿细嫩的右臂，在那柔嫩的手腕之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米粒大小的逗号形印记清晰地印在上面。

　　蔷薇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溢于言表的惊恐。

　　她沉默了，眼睛离开婴儿，一直注视着水无痕的脸。

　　“你打算怎么办？杀了他吗？”

　　水无痕笑了，笑容仿佛是泛起波澜的湖水，热烈之下暗藏着宁静。

　　太阳终于露出地平线，慢慢升了起来，而那冷冷的风却似乎刮得更急了些，扯着他一身的长袍猎猎作响。

　　他的脸背对着太阳，以那初升的灿烂作为背景渐渐托起了这个孩子。

　　“我想赌上一赌。”

　　他的嘴角渐渐弯起，带着自信的笑容看向蔷薇。

　　好大一会儿，女子转过头去，在那鲜红的衣服之上立刻飞出一大片红色的蔷薇花瓣，渐渐掩住了她的身体。蔷薇花散，女子已不见踪影，徒留下一声叹息与那红色的花瓣一同飘散在了风里……

　　……

　　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叶爷爷便早早地拿起斧头奔向山去砍柴了。他和老伴都已经六十多岁了，但命运弄人，辛苦养大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竟全都先他们而去。村里人不仅没有同情他们，反而一个个像瘟神一样看待他们，可怜都六十多岁的老人了，却还要起早，以砍柴为生。

　　这天，风出奇的急，卷起漫天的尘土，难以睁眼。叶爷爷步履艰难地来到山里，奇怪的是呼啸的山风竟戛然而止。叶爷爷一阵奇怪，但很快被高兴取代：在大风的侵袭下竟有不少枯枝折断落了满地，这下可省了不少体力，又可以满载而归了！

　　不大一会叶爷爷便已扎起了一大堆干柴，正欲运走，突然，山中居然隐隐传来婴儿的哭声！细细聆听一阵后，叶爷爷赶忙放下柴堆寻声找去，许久之后，终于在一片野草堆中发现了一个正在哭闹的男婴。叶爷爷四下看去，却并不见有人的样子，当下叹息一声，直道孩子父母狠心。此刻他也顾不得早已捆好的柴堆，赶忙将婴儿抱回家中。

　　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没有发现婴儿有何异样，老两口这才放心下来。婴儿浑身**，只被一块金黄的襁褓包裹着，里面却并没有可以表明婴儿身份的东西，只是在婴儿的右手腕上竟套着一个天蓝色的翡翠护腕，晶莹剔透，没有一丝瑕疵，一看就非凡品。

　　本来他们还担心随着婴儿生长，玉腕会伤到孩子的手臂，曾试图取下它，可是想尽了办法也没有成功。不过这玉腕确是一件奇宝，随着婴儿渐渐长大，它竟也在慢慢成长，犹如皮肤一样紧贴着手腕。老两口知此物绝不可显露出去，于是专门为婴儿缝制了套袖将其遮掩住，对外人更是绝口不提此事，日子过的依旧平淡。

　　叶爷爷没啥学问，简简单单为婴儿取名“一”，不过老两口总忘不了婴儿手上的蓝玉，于是经常以“玉”字谐音，习惯叫他“小羽”，也算是他的小名吧。就这样，老两口艰难养育着婴儿慢慢长大。然而不幸的是，在婴儿三岁时叶爷爷不幸去逝，从此，生活中所有重担便都落在了叶***身上。

　　“小羽，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坏了吧？给，这是我从家里偷偷拿出来的馒头，你吃吧！”一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孩微笑着将手中的馒头递给了面前的一个瘦瘦的小男孩。

　　“我……我不要，你上次为我在家偷拿馒头挨了骂我都知道了，我……我不饿。”小男孩低着头喃喃道。

　　“没关系，这是我吃剩下的，我妈可疼我了，不会怪我的。”小女孩依旧微笑，看着小男孩，小手始终抬着，不肯放下。

　　“小玲，你对我真好……但，但我不能再让你挨骂了，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家帮奶奶干活了。”说着小男孩转身欲走。

　　忽地，一只温柔的小手拉住了他，迅速将那个馒头塞进了他的手里，微笑转身离去。

　　小男孩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一阵温暖。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馒头，然后转身向家跑去。奶奶也还没有东西吃，自己怎么能吃得下！

　　突然，前方拐角处走出几个年龄较大的男孩。看到他们，小男孩立刻停住脚步，心中扑通跳了起来。

　　“叶一，你手里拿的什么？快交出来，不然就揍你！”带头的一个壮实的大男孩摇着拳头道。

　　“没……没什么啊。”小男孩连忙将手藏到身后小声道。

　　“没什么？哼，你小子欠揍了是不是！来，把他手里的东西抢过来！”说着，带头冲了过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小男孩转身就跑，但很快被追上。带头的那个大男孩飞起一脚狠狠踹在了小男孩背上，小男孩踉跄一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知道你小子跑得快，不过这次一定又饿着肚子呢吧，哈哈！看你再跑。”说着众人围上前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小男孩努力蜷缩着身子，将馒头死死抱在怀里。那个壮实的大男孩上前一步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用力掰开他的胳膊，待看清竟是一个馒头时，一个高个男孩“呸”了一声道：“就知道他个穷小子肯定没什么好东西！真是白堵他了，气死我了！兄弟们，把馒头夺过来，扔了也不给他这个捡来的野种吃！”说着抢得更卖力了。

　　小男孩奋力地抓着馒头，嘴里沙哑地喊着：“求求你们别抢了，奶奶，奶奶她还饿着呢……”但是没有人理他，只有一双双无情的手慢慢将他手中的馒头抓烂，抢走。抢走后，众人对着小男孩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抢走的馒头被狠狠扔在地上，高个男孩抬脚用力碾了两下后带着众人大笑着转身离去。

　　小男孩感到整颗心仿佛被人无情碾踏一般难受无比。他强忍着欲滴的泪水，慢慢爬向那个被踩烂的馒头，小心捡起。他狠狠的握紧拳头，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只是他没有察觉，自己的右手手腕透过套袖传出的淡淡蓝光！

　　良久，他仔细地将馒头上的泥土擦干净，然后站起身来，拍干净身上的泥土再次向家走去。

　　傍晚的风缓缓吹起，带着丝丝凉意，透过单薄的衣物刺入他瘦小的身子，寒入骨髓。这个名叫叶一的小男孩自小便过着穷苦、受人欺侮的生活。甚至连大人们见到他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果世界上还有一丝温暖存在，那便是始终挂在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嘴角的那一丝微笑了。

　　远远地，叶一看到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门外焦急的张望着远方。那是最亲爱的奶奶在等待着自己回家。他的眼睛渐渐有些模糊，只有见到奶奶才会感到委屈吧。他加快了脚步向奶奶跑去。

　　叶奶奶看到跑来的孙子眼中露出放心的神情，她拉过叶一冰凉的的手抓在手心，关怀问道：“怎么又回来这么晚？”

　　叶一笑了笑，也不回答，却是抬起自己另一只手伸向了奶奶：“奶奶！我捡到一个馒头，给你吃吧！你身体不好，不能再挨饿了。”叶一看着奶奶说道。

　　“奶奶不饿，你吃吧。”叶奶奶轻轻抚摸着叶一的头温和道，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不！奶奶，我知道从早晨开始你就一直没有吃东西了，这样对身体不好，你本来就……”叶一猛然瞥见奶奶从不离身的拐杖不见了踪影，惊奇道：“奶奶，你的拐杖呢？”

　　“被一群调皮的孩子抢去了……”***声音依旧温和。

　　不知怎的，一向坚强的叶一此刻竟难以抑制地流出了泪水。他一头扑进***怀里抽噎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这样欺负我们，为什么奶奶这么老了还要受别人欺负，为什么……”

　　叶奶奶静静地抱着这个幼小的身躯，眼中渐渐湿润。她轻轻抚摸着叶一的头发，慈祥道：“别哭孩子，别人可以欺负我们，但自己可不能欺负自己。男子汉就应该坚强地活着，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懦夫，我们也是有骨气的。”说着，奶奶伸手慢慢将叶一脸上的泪水擦干。

　　“奶奶，我懂了，我以后再也不哭了！我要变得坚强起来，我要努力保护自己，保护奶奶，保护所有的好人不受别人欺负！”叶一努力克制住泪水坚定道。

　　叶奶奶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接着牵起叶一的手回到了家中。

　　深夜，不大的村庄格外寂静，所有人都已入睡，唯有一双眼睛望着窗外的天空难以入眠。屋外的狂风呼啸着，隐约中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但显然没有走进这座破落的院子，而是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似乎感到不对劲，叶一猛然从床上爬了起来，微微思索后迅速穿上了衣服。

　　“你干什么去？”被惊醒的奶奶疑惑问道。

　　“我去上厕所！”叶一应了一声随后快步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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