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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十二回 长歌祭骄鹏 无痕挽危渊(一)

点苍狂剑 | 作者:担当 | 更新时间:2017-05-08 03:28: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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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张元奎为雪昨日在大理城中望海楼上痛吃耳光之辱,正趁人之危,挥剑向已身负重伤、全无还手之力的白衣少年削去,虽然无刘毅号令,他不敢擅自取白衣少年性命,却打算削下其一只耳朵,令其留下永久之羞耻。而在他内心不为人知、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的深处,则是当年洱海边海园村里被高一鹏甩刀削去的那只耳朵永远的伤痛。

  眼看青寒的剑锋破空而下,距白衣少年右耳仅差那么一点点,肉飞血溅之惨景已是不可避免了。

  那无忌和尚眼看刘毅、枯尔巴两人同时攻到,自己已无法自保,心念电转,意已西去,置枯尔巴法师攻向自己耳根的绝命杀着于不顾,集数十年修为于剑锋,痛施杀手,向刘毅颈项间劈去。

  眼看枯尔巴法师青筋暴突的双爪就要撕开无忌和尚的皮肉骨胳,令无忌和尚转眼间魂归西天;而无忌和尚的长剑亦将于瞬间叫刘毅身首异处,血洒荒郊,命赴黄泉……

  此乃何等千钧一发之一刻,又是何等凶险危急之一瞬,亦将是何等惨烈悲壮之一幕!

  彭明炬与那些持炬黑衣人早被惊呆了,一个个屏住呼吸,大张着口却谁也未喊出声来。胆子小的已索性将双眼闭上不敢再看下去。

  正当此时,陡闻一阵清叱,两条黑影如鬼魅般扑来,黑色披风鼓动气浪,啪啪有声,两柄如霜长剑晃动着两点星芒电闪而至。

  张元奎只觉手中一震,“叮当”一声,削向白衣少年的长剑已被震开两尺!他收势不及,长剑依旧向下劈去,“当”的一声大响,已将草丛中那石块削作两截。他刚一定神,又见黑影一闪,一点星芒已挟着清啸直奔自己前胸而来,心中大骇,不敢怠慢,错步侧身,堪堪闪过攻来的长剑,又紧忙腾身侧跃,退开数步。他定睛望去,只见来者一身夜行装束,身上宽大的黑色斗篷在夜风中微微飘动,如巨大的蝠翼一般,黑头巾遮住了大半个脸孔,只露出一对星目,射出两道寒光。

  一时间,他连惊带吓,真以为遇上了鬼魅。试想,人岂能在间不容发的瞬间,一扑十数丈,并以剑尖击开他奋力劈下的长剑?他心脏忽的一阵狂跳,脸色急变,脑子“嗡”的一声头变得斗大。数年前在海园村被高一鹏削去一半的耳朵忽然间奇痛无比。他不由得丢了长剑,双手捂住左耳倒在地上嚎叫着打起滚来。

  那蒙面黑衣人正要攻出第三剑,将张元奎伤于剑下,不料尚未出招,那张元奎却双手抱头倒在地下打起滚来。她实在是弄不明白,自己虽连发两招,却无意伤人,亦未伤及对方半根毛,所施内力也不足以震伤对方五脏六腑,而对方实乃威猛壮汉,何以会倒地打滚?

  白衣少年心念已灰,料定必死,故拼全力稳住身形,昂首领受。陡觉眼前一花,突兀多了一个身形妖娆的蒙面黑衣人,而张元奎又突然倒地翻滚,他不觉心头一松,低吟一声,双眼发黑,瘫软的倒落地上。

  枯尔巴法师突闻清叱声乍起,手背上已隐隐感到阴冷剑气袭来,深知撤招已来不及,急切间,箕张的十指不由自主的紧握成拳,猛提一口真气,硬生生止住了前扑之势。只一闪,一片青光扶着尖厉啸声从他面前裂空而下,距其拳面仅差毫厘,森然剑气贴背掠过,一片冰凉萦绕身躯。他不由心中惊怖道:“阿弥陀佛!又来一个快的!阿弥托佛!大理为何如此多的快手?若非神明所使,本座十指废矣!多蒙佛祖保佑,善哉!善哉!”

  毕竟是吐蕃国手,武学大家。他心中虽然惊怖,身形却未稍止,双足一错,放弃对无忌和尚的攻击,转身面对偷袭的蒙面黑衣人。刚一抬眼,尚未看清对手模样,猛的又是一声清叱,星芒一点又如电而至,距自己面门已不足五寸!他一懔神,仰身便倒,在草地上连滚几下,“呼”的腾身站起,定定的立在那里,双手忽而紧握,忽而松开,怪眼圆睁,死死盯住蒙面黑衣人。

  从清叱之声以及空灵苗条的身影中,他已认出蒙面黑衣人定是女子!身为吐蕃国手,他枯尔巴大师纵横江湖数十载,何曾被女流之辈迫得如此狼狈不堪?甚而连攻向自己的剑招都未及看清。一时间,他真是怒火攻心,不知所措,如牛负重般大喘粗气。

  刘毅已决心尽快击毙无忌和尚,运起“冰火神功”,双招齐发,分袭无忌和尚颈项前胸。招至半途,突见无忌和尚不顾枯尔巴的攻击,手中长剑已如电闪般向自己削来!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无忌的长剑定先于自己的折扇击中目标!他心念电转,身形闪动,撤剑斜跃五尺,避开了无忌和尚剑锋能及之处,心中暗道:“老秃驴一心与我同归于尽,可恶之极!且看你如何躲过枯尔巴法师的夺命鹰爪?哼哼!老秃驴死之将至矣!”心念及此,他定住不动,正要欣赏枯尔巴的双爪怎样撕碎无忌脖颈头骨,不想清叱之声乍起,寒芒一点电闪而至,枯尔巴法师反险为所伤,撤招避于一旁。

  他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无忌和尚抱定玉石俱焚之心,一剑削下,全力施为,谁知刘毅竟在间不容发之一瞬侧身跃开!无忌和尚收势不及,长剑触地,剑锋直入土中数寸。又听得脑后一片风响,他心中已是冰凉,暗叹道:“休矣休矣!让这枭雄逃了性命!”也不拔剑,双目一闭,暗颂佛号,料定即刻便将颈断脑裂,魂归西天!

  不曾想一声清叱,一阵凉风自上而下从脑后掠过,滚滚而来的掌风骤然而止!身后一阵响动,片刻间便毫无动静!任是江湖好手,得道高僧,面对如此凶险鬼诡之变幻,须臾生死之轮回,无忌和尚此刻也是脑中一片空白模糊,一时回不过神来。

  说来话长,其实猝变骤起,不过仅是兔起鹘落,白驹过隙之一瞬!

  适才啸声频起,金铁交鸣的草坪上,此刻只有夜风卷过树梢荒草的尖哨声,一阵一阵撕裂着黑沉沉的夜空……

  无忌和尚惊得一呆,忽觉有人在肩上轻轻一拍,耳边响起轻轻的话声道:“大师快走!迟则生变!”他闻声扭头,只觉眼前黑影一晃,两个蒙面黑衣人已各出一手搀扶起倒地的白衣少年,仗剑向火圈飞快扑去。他猛然回过头来,心中暗道惭愧,猛然提气两个蹤跃,抢到蒙面黑衣人前面,重奋神威,抡起长剑,左挥右削,只听得“当、当、当”几声脆响,“啊呀!啊呀!”数声喊叫,三支火把凌空飞起,三个持炬壮汉刚从惊吓中清醒过来,便又稀里糊涂的倒在草地上哀嚎翻滚!

  两个蒙面黑衣人对视一眼,足下一紧,如飞般向圈外抢去。无忌和尚看看倒在地上的三条大汉,顿首低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转身一蹤,紧随架着白衣少年的两个黑衣人之后,向教场西北角黑暗处如飞隐去!

  就在无忌和尚挥剑伤人之际,刘毅与枯尔巴法师已同时回过神来。

  刘毅眼见网中猎物就要逃走,不由大急,高声叫道:“快快追赶!”如飞箭脱弦般急扑过去。

  枯尔巴法师怪叫一声,大红袍一卷,凌空一串急翻,已扑出三、五丈远,双足甫一落地,又是一串翻滚,只见一团红光向教场西北角滚滚而去。

  彭明炬一干人焉敢落后?纷纷展动身形,各运动功法追将过去。

  不一刻,追赶之人顿然驻足。

  火把映照之下,只见高达二丈五尺的城墙陡然笔立,哪里去找逃匿者的身影?

  枯尔巴法师胸中气怒难平,一边“呼呼”的大喘粗气,一边漫无目的的在城墙下急步来回蹿动,那情景,直如一只笼中怪兽欲要破笼而出,噬人而食一般急躁凶恶!

  刘毅心中懊恼,却还把持得住。他看看城墙,眉尖耸动几下,开口道:“大师休要动怒,事已至此,不如先回府衙歇息,改日再作计较。”

  枯尔巴法师站住,怪眼圆睁,狠狠的瞪了城墙一眼,更不打话,转身就走。不料前边一个持炬壮汉退让不及,那火把“兹”的一声,燎去了他的几根粗黑的长眉,险些伤及皮肉。他不禁暴怒横生,“呀”的怪叫一声,飞起右腿,朝那壮汉的**猛踢过去!

  只听“啊呀”一声大叫,那壮汉手持火把凌空飞起,飞出去直有两丈多远,方才重重的跌落草坪之上,挣了几下,费了好大劲才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一只手兀自持着那闯了大祸的火把,另一只手捂住**没命的**。

  刘毅见状,不由心中暗自好笑:“番帮野僧其脾性实难理喻。不过其胸无城府,倒也省了揣度!”他紧走两步,赶上枯尔巴法师,和颜劝道:“**师息怒。今日之事,在下不会轻易饶过那挂名僧侣,他们必不会远去;再说那白衣小子已身负重伤,急需救治。待在下改天派人到各寺院细细察访,只要查出一点蛛丝马迹,凭大师如此神威,何愁今日之气无处可泄?”

  枯尔巴法师一脚踢飞那名持炬壮汉,心中气恼已自消了一半,听得刘毅软言相劝,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答道:“不曾想本座一时枝痒,邀人比武,惹下如此麻烦,不唯劳动公子,还险些遭人暗算,实乃……”

  刘毅微微笑着截口道:“哪里哪里!**师实是过谦也!**师为蕃王千里疆土而来,在下为吴王爷万代基业而至,正是殊途同归。法师之事,便是在下之事,怎可分了彼此?”

  枯尔巴法师闻言大喜,不禁放声怪笑起来。

  那“嘎嘎嘎嘎”的怪笑之声随风而上,震得校场边古树上那几只夜宿的寒鸦从梦中惊醒,昏头昏脑地扑楞着翅膀离枝而起,“哇哇”地惨叫着绕树盘旋,久久不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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