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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三回 白女忆身世 碧烟传绝功

点苍狂剑 | 作者:担当 | 更新时间:2017-04-30 16: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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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凤姑冒死冲进火海,背着高一鹏遗体来到屋外,悲愤攻心,一头栽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凤姑只觉得口舌间一阵清凉,悠悠醒来已日近正午,发现自己睡在一条石板凳上,身边坐着一个慈眉善眼、五十多岁的老尼姑,手中端着一个瓦钵。老尼身后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美貌小尼姑,正一瞬不眨地看着自己。那已塌作一堆的房屋灰烬尚兀自冒着余烟。她猛然想起爷爷的遗体,挣着待要站起,不料头一晕,向一边倒去,老尼一伸手将她扶坐起来,开口道:“姑娘神昏体虚,休要乱动!”

  凤姑四下回望,哪里还有爷爷的遗体?不禁泪水夺眶而出,一迭声问道;“我爷爷弄到何处?”

  那老尼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姑娘休要见怪。贫尼访友归来,今日天亮时分途经此处,见你昏倒在地,身旁尚有一白衣老者已经逝去。出家人慈悲为本,贫尼便命慧儿去村中叫了几个村民相帮,将白衣老者安葬入土了。你昏迷不醒,贫尼不忍离去……”

  老尼话未说完,凤姑陡见原在屋后的大榆树旁多了一个土堆,想必定是爷爷安埋之处,她一跃而起,惨叫一声:“爷爷——”飞身跑去,扑在那土堆上放声大哭。

  老尼缓缓走到凤姑身后,将她扶起道:“逝者已矣,姑娘节哀。你年纪尚小,来日方长,切莫为此伤了身体。”

  凤姑想到爷爷惨死,风弟失散,哪里还忍得住?只一个劲地悲泣。

  老尼摇摇头,轻叹一声道:“姑娘,老尼有事在身,不能伴姑娘在此久留。不知姑娘孤身一人,可有投身之处?”

  凤姑听老尼一问,渐止抽泣,跪下一拜道:“多谢老师太相助安埋爷爷。我已举目无亲。有一个弟弟昨晚也已失散。爷爷曾叫我携弟弟到鸡足山祝圣寺找无恨大师。可弟弟他……他”说着,又抽泣起来。

  老尼听她讲到“鸡足山祝圣寺找无恨大师”,眉梢一动,扶起凤姑问道:“敢问你爷爷姓甚名谁?你可曾见过无恨大师?”

  凤姑答道:“我不曾见过无恨大师,只过去听爷爷说过几次。我爷爷姓高,单名一个华字……可昨晚来了几个吴三桂手下的侍卫,有一个叫刘百啸的称我爷爷做高一鹏,还说什么万里飞一鹏,千山卷百啸。我反倒弄不明白了。”

  老尼闻言大惊,脸色忽变,急问道:“那刘百啸今在何处?”

  凤姑答道:“我下海追寻弟弟未得,返回岸上,只见几个侍卫放火烧了房子,抬着一具尸体,那刘百啸的儿子边哭边喊:‘爹啊爹,爹爹死得好惨啊!’想必刘百啸已被爷爷打死了。”

  老尼眉尖耸动,面对新坟合什顿首,动容道:“阿弥陀佛!素闻高一鹏侠肝义胆,一代风流,贫尼几欲谋面,始终未果!不料今日手刃大奸,与敌同尽!贫尼得以亲埋高大侠遗骨,也是上苍造化,缘份所使。”言毕,已泪花朦胧,她再三顿首,用袍袖悄悄拭去泪花,回身对凤姑道:“姑娘,贫尼正欲回鸡足山,如不嫌弃,可随同往。”

  凤姑答道:“多谢师太好心。只是弟弟失散,须是要将他寻回一块儿上山才是。”

  老尼微微点头道:“姑娘所言极是。不过,依贫尼想来,那刘百啸之子刘毅等人很快便会返回追捕你姐弟二人。令弟入海后失去踪影,想是已被高人所救。你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到何处去寻你弟弟?况此处又非久留之地,还是先上鸡足山见无恨大师,日后慢慢打听令弟下落,总会有消息的。”

  凤姑闻言,正自沉吟不语,站在一旁的美貌小尼慧儿启齿道:“姑娘休要迟疑。我师傅素来神算,所言决无差池!”

  凤姑无言,看看老尼和慧儿,对着新坟跪下,深叩不已。

  慧儿上前扶起凤姑,那老尼挽着凤姑的手道:“慧儿,为师与姑娘先行,你且去村中唤个匠人,给他一些银两,叫他用上好础石打造一套墓石,将高大侠坟墓修过。碑且空着,为师来日亲题碑文。事完后你自赶来。”言毕,携凤姑向东北方缓缓走去。

  慧儿领命,转身去村中安排不题。

  且说刘毅,张元奎回到大理府衙,急派快马八百里驿报,吴三桂闻报,且喜且忧。喜的是高师爷已死,除一心腹大患。忧的是自己正欲有雄图,尚欲用刘百啸在江湖上的武艺声名降服招募武林好手,现刘既死,须另寻他人取代。况刘百啸身为总兵官.如今死去,按例须上奏朝廷,这奏章尚不知如何写去,如隐匿不报或措辞不当,让康熙看出端倪,可就坏了大事!

  他身着便服,倒背双手,心中甚是烦闷,在王府后花园草径上踱来踱去,许久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突然,一侍卫急冲冲跑来,跪下道:“启禀王爷,总兵沈应时报:追剿苗梗叛逆于天生桥,逆首安坤、安如鼎仅以身免!”

  吴三桂心中一动,大步走上,拿过奏折,对侍卫道:“知道了!去书房笔墨侍候!”

  那侍卫闻声而去。

  吴三桂见他去得远了,不禁喜上眉梢,自语道:“天助我也!”将那奏折略一览,往怀中一塞,马步,云手,调息,提气,紧接着一路华拳行走开去。

  这一阵子养尊处优,发福了些,但毕竟行伍出身,这一路拳脚倒也使得虎虎有势,非常人所能。世人只知吴三桂鞍马征战,善使一把青龙大刀,威风凛凛,所向无敌。却不知道他少得家传,一身拳脚功夫根基非浅,不在一般江湖好手之下。他心存大志,欲有雄图,平时除了爱妾陈圆圆之外,于酒色一道,倒也节制得紧,是以精神健旺,功夫也未搁下。

  只见他纵跳腾越,拳走脚飞,一路三十六式华拳走完,热汗微冒,脸膛略红,神采奕奕大步踏进书房,提笔往奏章上写道:

  水西逆苗安坤梗化等,臣亲提师至毕节,由大方、乌西直捣卧远。后臣派诸将分兵进剿,大败贼众于矣列,追至天生桥。总兵官刘偁身先士卒,斩贼无数,不幸身中毒弩,不治殒命。其子刘毅衔命复仇,大挫贼锋。逆首安坤,安如鼎仅以身免。

  是役也,仰赖天威,众将用命,苗人落胆,苗邦平定指日可待也。臣吴三桂谨恭疏报捷以达天听

  不一刻,奏章书就,他亲手封好,着人派快马驿报去了。

  吴三桂不愧久经宦海,老谋深算。这一来自己面上有功,刘百啸为王事丧命,亦为有功之臣,明奏皇上,那刘毅不免可以讨一个封赐,这自然要感谢我吴王爷,还愁刘毅不为我用命?刘百啸一死,目前手下武人,其技艺无人出刘毅之右,只要我加意抚慰,还愁武林中人不闻风而来?那时再寻几个绝代高手,岂非易事?

  果然正如吴三桂所料,康熙帝得报,龙颜大喜,于康熙三年闰六月丁卯日降旨曰:“嘉奖。下部议叙。”同日,又下旨曰:“刘偁奋勇破敌,乘胜深入,以致殒身,殊可怜悼,著议恤。”稍后数日又降旨曰:“予进剿水西阵亡之云南义勇前营总兵官加赠右都督刘偁祭葬,谥忠勇。赐其子弟一人以卫千总录用。”

  吴三桂得旨大喜,派人密送手谕给在大理府养伤的刘毅,谕曰:

  尔父翦除李闯余孽,功莫大焉。不料竟以身殒,吾不胜痛惜。吾已报奏朝庭,圣上下旨加赠尔父为右都督,谥忠勇之号厚葬。吾巳另谕大理府衙尽力筹办。尔静心养伤,不必操挂。尔忠心耿耿,吾待汝几同手足。吾不忍见尔以一布衣之身而勤王事,再三向皇上恳请,已得恩准,赐封尔为千总官衔。

  现今多事之秋,各地草莽逆贼蠢动。大理乃点苍派旧垒,又邻近西藏番邦,实为卧虎藏蛟之地。尔须仔细收抚各路好手,以为王用。如事顺,尔可效武林先人,开山立派,以蔽人耳目,故暂不令尔领衔带兵。以尔之文武才干,前途诚不可限也!

  如尔能勤勉王事,功成之日,岂止一小小千总乎?

  尔当殚忠竭力,不负吾之厚望矣!

  刘毅深感吴三桂大恩,真恨不得变犬马以相报!于是,他一边养伤,一边暗地里收罗人才。这是后话。

  话说凤姑与那老尼一路向鸡足山走去。未到半途,慧儿已赶上来,短短数语,边走边将办事经过向老尼报明。

  眼看日渐偏西,三人缓缓行去。进入两山峡谷,光线大暗下来,老尼因心中有事,一路未多开口,此时她抬眼望望天色,转头向满脸凄色的凤姑道:“姑娘乃习武之人,未知于轻功一道造诣如何?”

  凤姑低声答道:“爷爷在世之日曾将轻功心诀技要传授于我。师太见问,不知所为何事?”

  老尼道:“日渐偏西而路未过半,如此走去,天黑之前是回不到山门的,我欲以轻功催行,又恐姑娘伤心过度体力不支……”

  凤姑接道:“那不妨事,多谢师太关照!”

  老尼心中一喜,道:“如此正好!姑娘且先试一程。”

  凤姑闻言,急忙调息提气,展开身手,只一瞬,但见她红背心一闪,便已在五、六丈开外。

  老尼大喜道:“不想姑娘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惊人功法!慧儿,我们走罢!”

  只见崎岖山道上两灰一红三条线箭一般在林间穿梭而去。

  那鸡足山乃佛教七大名山之一,全山七十二庵三十六寺,向称佛教圣地,与四川峨嵋山齐名。山势挺拔雄奇,古木参天,顶峰称为金顶,高入云表。山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猿啼鸟鸣,流云飞瀑,端的是一座名山!

  后人有诗赞鸡足山日落时分的景致,诗曰:

  林涛风送晚,梵铃韵依稀;

  百丈挂飞瀑,几声闻杜宇;

  遥看鬼神舞,近数峰石奇;

  最是夕阳好,流烟尽虹霓。

  老尼带领凤姑慧儿展开轻功身法向山林间穿去,正好落日时分,来到鸡足山半腰一座庵前。但见古木参天,藤枝蟠虬。庵外一块草坪,青草萋萋;草坪四周点缀些许奇花异卉,姹紫嫣红,分外醒目。庵后百丈悬崖陡立,飞瀑如练,直落而下,湍湍有声。一股桂花香味随晚风隐隐飘来,中人欲醉。庵门上方巨匾一幅,黑底描金:“慧灯庵”三个大字,苍劲古朴,赫然在目。

  老尼在草坪上驻足,对凤姑道:“天色已晚,就请姑娘在庵内歇息一宿,待明日贫尼带你去见无恨大师,不知姑娘意下何?”

  凤姑道:“但听师太安排。”

  慧儿却已叩开山门。那开门的中年美尼见老尼回山,顿时眉眼含笑,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大师已然回山,弟子木纳无知,有失迎迓,尚乞恕罪!弟子已备好净面水具,请大师方便。斋饭亦已备好,恭候师父一嚼……,”只听她口齿圆润,娇音婉转,吐字如珠。

  凤姑只觉奇怪,怎竟无半点出家人敛心收性、肃穆庄严的样子?

  老尼却“卟哧”一声笑道:“灵幻休要贫嘴!慧儿,你先去安排姑娘下榻之处,快快过来用斋,好伴姑娘早些歇息!”

  那法名唤作灵幻的中年美尼搂着慧儿笑做一团,走进庵内。

  老尼见凤姑一脸惊奇之色,边领她拾级而上边笑道:“姑娘休怪。我这灵幻师妹最是调皮,平日里嬉闹惯了。但如有香客颂经或参禅拜佛之时,最是虔诚认真,一丝不苟。住得久了,你便知晓。”

  青灯,古佛。

  熏香数点,紫烟袅袅。

  夜已深沉。灵幻、慧儿及凤姑均入睡已久。

  慈眉老尼坐禅刚毕,自蒲团上站起,缓缓走出禅房,穿过小院,轻轻打开山门,迈步抬级而下,停立于草坪上。她举首仰望,只见桂槐如玉,挂于中天,朗朗月华如水银泻地,洒泼在万山丛中。

  微风习习,林语沙沙,偶闻得三两声夜啼杜鹃,她不由心内一动,眼中竟涌上一层泪花。

  有顷,她突然轻舒广袖,慢挥拂尘,展开了一套见所未见的武功套路。

  月光之下,只见她身姿娇捷,轻灵柔美,出掌飞腿,如梦如幻,时而缓慢凝重,时而疾如星火,全不似年过六旬之老尼!

  她一边舞去,一边低声吟唱,竟是古人李治所作《迈陂唐》之词:“雁双双,正分汾水,回头生死殊路…”

  声音哀婉凄切,催人泪下!

  你道这老尼何许人也?出家之人,本应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心如止水,何以竟在夜阑人静之时起舞吟唱,大作儿女之态?

  列位不知。这老尼,乃是四十多年前就已名震武林的奇女子,人称“沧海起碧烟”的柳碧烟女大侠!

  柳碧烟本是孤儿,幼时被隐踪高人收养,传其文章武功,直至二十来岁方出道江湖,以三尺青虹宝剑走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行侠除恶,素无敌手。她不仅武功高绝,且相貌美艳,琴棋书画无所不晓,遂引得许多好色之徒竟相献媚邀宠。不料柳碧烟性如烈火,守身如玉,对晓事者以理劝慰,对心怀不轨者则拔剑相向,很是废了一批歹人的性命。她平生最恨的乃是霸人妻女的歹人。无论官宦百姓,绿林豪杰,或是武林高手,但凡被她知晓有此等猪狗行径者,极少逃过那三尺青虹剑下,于江湖道上结下了不少冤家对头。长年行走江湖,她闻说万里飞一鹏高大侠武冠群雄,文抵相如,风流倜傥,一身正气,柳碧烟神交已久,心暗许之,只待谋面一试,不料机缘不巧,几次失之交臂。不久,高一鹏便突然从江湖道上失去踪迹。她多方打听,竟不知其所终。伤心之余,发誓终身不嫁。忽一日,在峨嵋山论剑时得识鸡足山慧灯神尼。也是缘份天合,她便拜了慧灯为师,削去满头青丝,皈依了佛门。慧灯神尼认为其名碧烟,已暗合释道“四大皆空”之意,逐令其以本名碧烟作了法号。至今已近三十年矣。

  多年来,碧烟潜心修练,参悟禅学,早已心入梵境,再不曾涉足江湖。慧灯神尼十年前圆寂时,碧烟便以其高徒身份任了鸡足山七十二庵总住持。但她终究是江湖出身,洒脱惯了,夜静人寂,颂经坐禅之余,也不时会想起往事,想起未曾谋面又不知所终的高一鹏……

  毕竟出家已久,得道神尼,仅一念而已,倒也把持得住。

  岂料三十年后,竟在离鸡足山下五十余里的小小渔村见到高一鹏的尸身!真是咫尺天涯,恍若隔世!白日里强压心绪,不知念了多少遍大般若波罗密多心经。此刻夜深人静,碧烟神尼竟再也忍不住心海如沸,意往神驰!

  只见她且舞且吟,如醉如痴,待吟到:“凭谁说与?叹鸟道长空,龙艘古渡,马耳泪如雨时”,竟是呜咽有声了!

  一曲吟毕,收势伫立。片刻,竟似站立不稳,又跌坐在草坪之上,仰面朝天,两行珠泪悄然流下。

  她一动不动,仿佛一尊佛像,面对苍天,无语而问。

  夜风轻掠,林语微喟,情到此处,真乃天人共伤……

  次日清晨,凤姑梳洗已毕,来到禅堂,碧烟神尼已做完晨课出来,见凤姑开口道:“姑娘,这就随我去见无恨大师。”说完,不待风姑回答便向门外走去。

  凤姑急忙拔步紧随,到得庵外草坪,碧烟神尼突然站住,回身抬手抚摸着凤姑的肩膀,仔细端详着她的眉眼脸盘,又微微摇头道:“此去祝圣寺皆下坡,山路崎岖,姑娘小心了!”说完携住凤姑左手,向坡下飘然而去。

  不一刻,已来到祝圣寺前。

  这祝圣寺乃全山第一大寺,飞檐斗拱,金瓦朱壁,古木参天,宝殿巍峨,好一派庄严法相!

  那打杂的小沙弥见碧烟神尼缓缓而来,自是知她身份,不用吩咐,早已入内通报去了。

  片刻,一位寿眉银须,满面酡红的老僧已迎至台阶上,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贫僧尚以为神尼当于三日后方回山门,不料今已莲驾亲来,老僧有失迎迓!”

  碧烟合什还礼,恭容答道:“大师过谦也!”

  至偏厢房坐定,寒暄已毕,碧烟神尼对凤姑道:“姑娘,这位便是你要找的祝圣寺无恨大师!”

  凤姑闻言,起身下拜道:“凤姑拜见无恨大师!”言毕,深深一叩。

  无恨大师伸手扶起凤姑道:“姑娘请起。不知姑娘此来有何吩咐?请坐下再说。”

  凤姑退回坐下,看看碧烟神尼,碧烟微微点头道:“姑娘休要迟疑,但说无妨。”

  凤姑开口道:“爷爷多次嘱咐于我,若有变故,可上鸡足山祝圣寺找无恨大师,大师定会相助。现我爷爷他……他……”凤姑心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无恨大师劝慰道:“姑娘莫过于伤心,慢慢说来。”

  凤姑哽咽着道:“我爷爷前日与狗官刘百啸相斗,已与刘百啸同归于尽了!”言毕止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无恨大师闻言一楞,问道:“敢问你爷爷高姓大名?”

  凤姑道:“爷爷姓高,单名一个华字,在洱海边海园村做私塾先生。”

  无恨大师脸色大变,失声道:“什么?是他?他与刘百啸同归于尽了?”

  凤姑无言,垂泪点头。

  碧烟神尼触动心事,扭头怅望窗外。

  无恨大师一惊而起,旋又跌坐椅上,闭目不语,置于扶手上的双手微微颤动。

  有顷,他缓缓起身,面西而立,双手合什,低声道:“阿弥陀佛!高大侠一代英华,不想竟先老僧而去!天下之大,何处再可寻与老僧推心置腹,泛论天文地理千古文章之挚友也!悲乎!悲乎!”他双目微闭,口中轻轻诵起了经文。

  良久,他走到抽泣不已的凤姑旁,低声问道:“高大侠尸身今在何处?”

  凤姑含悲答道:“神尼大师已将他葬于海园村屋后大榆树下。”

  无恨大师点头道:“善哉!善哉!贫僧素知高大侠一生未曾娶妻,身边仅有武林同道韩天庆遗孙韩风一人。不知小韩风今在何处?”

  凤姑更感伤心,抽泣不已。

  碧烟神尼闻大师之言,心内一抖,竭力忍住内心伤痛,扭回头对凤姑道:“姑娘休要太过悲伤。你那弟弟落入海中,他自幼海边长大,竟不见了踪影,想必定是有人搭救。你在山上将息些时日,慢慢打听不迟。”

  无恨大师道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昔日高大侠曾言及韩风小儿水性了得。既已入海,料是无事。我佛慈悲,定会佑其平安。姑娘切莫悲伤;逝者已矣,乃天数有定。生者当自勉自重,以不负先人厚望。唉,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如何到得高大侠身边?”

  凤姑止住抽泣答道:“我姓段,名叫段凤姑,家住大理太和村。父亲段昆,本是大理国皇室遗脉。父母在世之日,家中亦有良田百亩,渔船十数艘。自幼时起,母亲授我诗书,父亲授我武艺。我父本是点苍派护法。我长到十岁时,父亲已将点苍派的武功套路全部传授于我。只因我年幼顽劣,对‘一阳指’、‘苍云剑’一类高深精奥的技艺,只见父亲演示过,其心诀技要至今仍一窍不通。我十一岁那年,点苍派掌门人段昌华病故,有人为争做掌门人,起了内乱。还有人密降了吴三桂,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引大队官兵围住我家庄园,放火焚烧。父亲为救母亲,拼死血战,但终因势单力薄,与母亲双双葬身火海。庄内护院人等尽遭毒手。我年幼人小,躲在后花园石山下,见父母惨死,忍不住大哭失声,被一大汉抓住,正欲施毒手,突然从墙外跳进一个蒙面人,出手毙去抓住我的大汉,将我救出。此人便是高华,他随后带我到了海园村中。因我已无亲人,那降了吴三桂的人仍派了杀手四处搜寻,要斩草除根,高华便叫我认他做了爷爷,在海园村住下,与风儿姐弟相处。爷爷不许我对人讲他的武功,平时教我武艺也总挑夜深人静之时。他见我年幼力单,对‘八卦神风掌’只会心法架势而无巨力催动,便传了一套以轻灵快捷见长的‘滚龙刀法’。前日夜里刘百啸等人与爷爷相斗,可恨我武艺不精,不能相助爷爷!”她讲着讲着,竟一时忍不住以手捶胸,失声大哭起来。

  碧烟心道:“小小姑娘,屡遭大难,非但不见消沉,尚有此侠肝义胆,雄烈心肠!一鹏诲人如此,足见其高风亮节,无人能及!”心内一酸,伸手搂住凤姑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抚摩着她的头顶。

  无恨大师待凤姑哭声稍止,问道:“姑娘后来可知点苍派内密降吴三桂之人谁?”

  凤姑哽咽答道:“不知。爷爷后来也出去查访过好几次,前几天对我说已有些许眉目,但不知所指何人。”

  无恨大师道:“贫僧也曾听说点苍派有人与吴三桂手下密有交往。自令尊段昆死后,一直无人出任掌门之职,群龙无首,一盘散沙,点苍派势力已日渐衰微。现你爷爷又已仙去,那密投吴三桂之人一时之间也确难查寻。”

  碧烟神尼闻言,眉尖一挑,朗声问道:“听大师口气,只欲作壁上观乎?”

  无恨答道:“你欲何为?”

  碧烟神尼眼冒精光,厉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贫尼自是要伸手一管!”

  无恨大师双手合计道:“阿弥陀佛!你身为七十二庵总住持,当以身作表率,如何便起凡心,妄管尘事?况你伸手一管,定要大开杀戒,这岂是我鸡足山禅规可容?有道是:生即是死,死即是生。前世冤孽,劫数难逃。死生自有命定。你三十年参禅学佛,早得正果,竟不知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之仁心宏愿?今日此言,于神尼二字大相径庭也!”

  其实,碧烟话刚出口,便已自觉失态。单恋四十年的心事,如何能让人知晓?况与无恨抬起杠来也于事无补。待得无恨说完,她急忙双手合什,恭容答道:“阿弥陀佛!多蒙大师教诲!贫尼几欲走火入魔矣!只是小小姑娘屡逢变故,实可怜见,贫尼一时性起,有渎我佛。唉,善哉,善哉!”

  无恨道:“怜悯之心,人皆有之。贫僧亦心内唏嘘不已。只是心如明镜,无欲无念,乃禅宗正道。贫僧与神尼共参佛学,何来教诲之言?”他微微一叹,对凤姑道,“段姑娘已无亲友,既来此处,可否就在慧灯庵内住些日子?神尼闲暇之时,亦可将佛道禅理慢慢讲解于你。如有缘法,自可皈依我佛,削发为尼。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凤姑闻言,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道:“无恨大师,我……我……”

  碧烟见她迟疑,深知其意,遂道:“大师所言极是。贫尼带她回慧灯庵便是。”边说边用手指在凤姑肩上轻捏两下。

  凤姑初见碧烟时便生信任之感,适才听得碧烟口出厉言,此刻又觉其暗示,她本是极乖觉之人,心知碧烟神尼已自有安排,遂不再迟疑,对无恨大师道:“但听大师吩咐,凤姑这就随神尼回慧灯庵去。”

  无恨道:“善哉!善哉!段姑娘自当安心住下。韩风之事,贫僧自会派人查寻,一有消息,定即相告于你。”

  凤姑敛容道:“多谢大师慈悲!”

  碧烟神尼起身合什道:“阿弥陀佛!既是如此,贫尼与段姑娘告辞了。”说罢,转身向外走去。刚出房门,又转身道:“贫尼此番下山,凡大理境内大小寺院尽皆访遍,却未得那人消息。感通寺住持元觉禅师说那人坐化于寺内,大理各寺均多次派人索要舍利子,不知如何搪塞。贫尼推说要回山禀报大师,由大师定夺。大师须安排妥当,速速通报元觉,以免外间流言。”

  无恨闻言,竟呆了一呆,方缓缓应道:“贫僧知道了,恕不远送!”

  却说碧烟神尼带凤姑回到慧灯庵,从不提及要凤姑皈依佛法,削发为尼之事。除去自己坐禅参佛外,天天指点凤姑习武练功。凤姑身负血海深仇,自是勤奋不已。

  一日,碧烟神尼将风姑带到庵后瀑布旁,对凤姑道:“凤儿,你来到庵内已—年有余,尚记得刚上山时无恨大师之言么?”

  凤姑闻言猛地—怔,眼中突然涌起一层泪花,对碧烟跪下道:“凤姑身负父母爷爷几代人的血海深仇,风弟至今下落不明,小女子旦夕不敢轻忘。一年来多蒙神尼教诲,凤姑已不知何以为报!但无恨大师所言之削发为尼一事,凤姑断断不能依允。如有所不便,凤姑这就叩别神尼,下山寻找风弟,寻机报仇。只是……神尼的恩深似海…”说着,竟抽泣不已。

  碧烟微微点头道:“上苍造化,果然是我传人!”她伸手扶着凤姑头顶道,“凤儿休要难过。贫尼并非要你削发为尼,更非要赶你下山。风儿不可不找,两代血仇更不可不报!贫尼身为佛徒,自是不便出头替你杀了仇人,但贫尼一身武功却可尽数传授于你。自今日起,贫尼收你为徒,不知……”

  凤姑大喜,不待碧烟说完,一拜到地答道:“凤姑叩拜师傅!”

  碧烟将凤姑扶起道:“贫尼一生从未收过学武之徒,你是唯一一人。也不用立三规六定之类的劳什子,你只须记住一点;除非杀不可的恶人之外,切勿乱伤人命。”

  凤姑道:“弟子记住了。”

  碧烟道:“好!今天,贫尼便先传你一套‘无痕剑法’,以后便逐一将‘梅花掌’、‘凌虚步’等套路都传于你。你内力尚差,贫尼有一快捷简便之法可令你内力大增,但不知你可能吃苦?”

  凤姑答道:“昔日爷爷常言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师傅只管吩咐,徒儿断无不从之理。”

  碧烟指着那瀑布道:“那水流自百丈之上跌下。虽只有海碗般粗细,但其力却达千钧。那落水潭深仅三尺,潭底甚是平整。为师将‘无痕剑法’的心诀技要讲解于你之后,你每日到瀑布下演习三遍……”碧烟略一思忖,接道,“待得步法不嫌潭水碍事,剑身不为瀑布冲力所震时,为师再教你精进之术。”

  有道是: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欲知凤姑武功学到何等境地,碧烟神尼尚有何种“精进之术”?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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