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马球比赛

　　支离疏换了匹灰马，整装待发。后到的贵胄们，见李恪那一方的人员已满，便自认晦气地换了浅色的马匹。二十匹马先是并排在一起，由李恪牵着‘青花’领头绕着场子转上一圈，向在座的达官贵人，千金贵妇们以致意。接下来不同颜色的两队人马便相对而立。一名身着彩服的小童，将马球往空中一抛，排在前头的两方主将便夹马向前扫杆击打。这马球都是由质地坚硬的木材制成，中间掏空，绘有图文，饰以彩漆，很是美观。球杆长约有五、六尺左右，前方呈偃月形。往往一方用一种球屡攻不中，便嚷嚷着要换一个。其实大都是在比富摆阔罢了。有的马球堪称工艺品。普通商贾更是求之得。

　　《龟兹乐》轻然响起，李恪兴奋地一拉马缰绳冲了上去。底下的贵妇、千金们便不约而同的尖叫起来，齐声为李恪打气、助威。我抬眼瞧着球场中意气风发的李恪，马上的他，御风而行，风吹起他一袭藏青色的马球衣，形容实在是太俊美了！难怪只要他一拿球，场下的女人们便如发疯一般，死命地叫喊着。一时间马蹄声大乱，马上的人也厉声叫嚷着，呼朋唤友，好不热闹！此时球场便沸腾了。

　　李恪的‘青花’有一独特的专长，这也是李恪放弃‘黑旋风’而选择它的主要原因。‘青花’具有敏捷的反应和良好的爆发力，往往都是第一个冲到彩球跟前，任李恪随意左击右打。灵活的绕过双方的马阵，将彩球送入网窝。今日似乎也不例外，刚一开球，李恪就一马当先冲上前去，一杆轻击，将球往左边拨去。显然李恪已然瞧见支离疏居于右爆而那他一方‘人马’，可防守的也只有这位硬脾气的将军，其他便不足为惧。

　　李恪藏青色的球衣和‘青花’，在浅色的人马中穿梭起伏。看得诸位美丽的千金、贵妇们大呼小叫。下了注的人更是眉飞色舞。众人都被场内的比赛紧紧地牵动着，纷纷站起身子，大声吼叫着，眼下根本就无人落座。我心中不由浮起一丝骄傲，转瞬却又黯然了下来。如此英武、俊美的李恪，他却是永远也不会属于我的！

　　场内激战正酣，只听李恪口里打了一个响哨，一匹骑黑马的公子，便从右方突围而出。李恪顺势将彩球挑起，向黑马公子那方准确地抛去。场上诸人，见球已往右飞去，便纷纷上前追逐。李恪趁机往前方的球门急驰，待他将要赶到球门时，骑黑马的公子，便将彩球向球门前的空地打将过来。李恪双眼紧盯着彩球的走势，瞅准时机，上前一记回身反射，彩球发出一声脆响，应声入网。这便是李恪的看家绝技，在马球界颇为著名的‘背身球’击法。

　　李恪轻松为本队拔地头筹。他纵马豪笑，好一派潇洒豪放的模样。照老规矩他骑着‘青花’，志满意得的绕场一周，才回到了自己这方的阵地。当他急速驰骋过看台时，悄然回头瞥了我一眼，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会，就是那样一眼，让我不由呆滞在那里，死死地揪住他远去的背影。耳边嘶声力竭的尖叫声，仿佛离我已然很远了。球场上虽满是马匹和球员，但是我的眼中，却只有那个藏青色的背影。

　　双方对恃，重抛彩球。这一回浅色衣服的队伍学乖了，支离疏更是直奔李恪而来。他用球杖格住李恪的球杆，让李恪打不着球。你来我往，马颈相交，好似沙场厮杀。支离疏瞅见马球，不知怎么的，竟飞到了自己的马下。一时兴起，便大力挥杆击打。忽觉球杆在上方似乎击中一物。

　　“啊……”的一声惨叫声响起，李恪被支离疏高举球杆打伤了面部，我仔细一瞧，仿佛是伤了左眼，当场就疼得跌落马下。

　　双方看不小心伤了三皇子，便都立即收住了马。支离疏跳下马背，和另一个人一起，将李恪扶至球场边上的休息室里。可巧看台上正好有宫中御医，也在此观赏比赛。赶紧上前来为李恪查看伤势。原来，这马球比赛是极易伤人的，每每有比赛时，举办方都会医者前来帮忙。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穿过重重包围的人群，挤到李恪的身旁。

　　“王爷，王爷你怎么样了？”我呜咽着叫道。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会怎么样吧？这个支离疏到底是在打球，还是在打人啊？

　　“别哭。水蓝，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恪轻然地握上我的手，虚弱的说道。他的左眼肿得老脯满脸都是鲜血，看起来糟糕透了。

　　诊治了半晌后，御医轻抚着胡须，对我们说：“王爷并无大碍，只不过是眉骨处破裂了，但并未伤及眼珠。只须包扎好伤口后，吃两副消肿化淤的药，便会好了。”他一边说，一边用银针替李恪止住了血，然后又用白布包住了伤处。

　　我掏出袖中的手帕，沾了水，轻轻地替李恪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众人纷纷用怨恨的目光，扫视着支离疏，但却无人敢恶语相向。支离疏面无表情地看着，屋中的慌乱。在听说李恪并无大碍后，便径直上了马，招呼人重新开始打球去了。他还真是个怪人！

　　这一日，从未赢过李恪他们那支队伍的浅色衣服队，终于以四比一大获全胜。虽然我对支离疏击伤李恪，也有诸多的不满。但看他不畏强权的模样，我还是十分佩服的。不过他也是真够拽的！打伤了一个王爷，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若是李恪小人一点，只怕他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回到王府，想是福伯早已得到消息了。一大群家丁，已然等在了府门口，抬一个软榻候在那里。但李恪却丝毫都不领情。

　　“我是眼睛伤着了，又不是伤了腿。让水蓝扶我回房就行了。”李恪一边说，一边将手臂搭在了我的肩上。好沉！我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一跤。结果拉住我的竟还是李恪。我不由得一下就臊红了脸。究竟是谁照顾谁啊？

　　“水蓝，你在干什么？王爷本就受伤了，你若是把他摔出个好歹来，你担当的起吗？”福伯板着脸，冷冽地说道。我自知理亏，低着头，闷不吭声。

　　“好了！福伯，是我下力猛了，不怪他。水蓝，我们走吧！”李恪倚住我，往内庭走去。这回我却没感到丝毫的压力。表面上看，他好象将身体倚着我，实际上他根本就是自己提着一份劲。我的内心充满了感激，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向他表达。

　　李恪躺在，左眼虽然肿得老脯但侧面的轮廓依旧棱角分明。我瞧着一向形容俊美的他，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不禁又是难过又是心疼。这个大唐皇子在球场上，真是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多少贵妇、千金为之倾倒。想起看台上那些女人们，嘶声力竭的尖叫，我的心就忍不住发颤。

　　我到王府已然不少的日子了，李恪并不象其他王爷那般左搂右抱，或是在烟花巷内寻花问柳。他终日不是与一班朋友喝酒，就是看一些兵书、子集。好象单纯的紧！别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了，就是普通的富裕人家的男人，也不会如此的清心寡欲。难道高阳公主出嫁了，他的心从此也就变成一潭死水了吗？还是他的本性就是如此？即使没有这般尊贵不凡的身份，他也是一个潇洒倜傥的好男人。

　　今天，球场里有好多令人目眩的贵族女子。她们艳丽的衣裙和动人的身姿，还有珠环翠绕的的贵气。让我都不禁汗颜。且别说美丽与否了，我甚至连一件漂亮的女装也没有。李恪甚至不知道，我其实是个女人。我虽在心中替自己难过，却又丝毫没有勇气，坦白地告诉他一切。也许告诉他的那天，就是我离开他的那一天吧！越是跟他在一起，我就变得越发的舍不得离开他。

　　穿越到大唐以后，因为长期装扮成男人，对于外貌我已然没有那般的重视了。在现代我可是对自己的外表格外的注意。每天出门前，总是要在镜前，反复的照着镜子，看自己是否都打扮妥当。现在我却什么关于女人的东西也没有。突然有一种很想穿上这唐代仕女服的冲动，如果我穿上那飘逸动人的衣裙，只怕是一点也不会输给那些贵族千金们吧？

　　王府中一个外号‘黑兔兔’的丫鳜正巧从我房门前走过。我心念一动，便轻声叫住她。这个‘黑兔兔’虽然皮肤黑了一点，但性格实在是好极了。非常的温和礼让，对谁都是一副羞答答地模样。她似乎对我有点意思，每次见了我，都要直勾勾地瞧上半晌。可是待我一仔细瞧她，她却又害羞地跑掉了。总之，这个‘黑兔兔’是个少有的可爱女子。

　　听见我叫她，‘黑兔兔’双目放光，有些兴奋的跑到我跟前，追问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眼下自己这样做，究竟对不对，这样做似乎也有些危险。如果被人发现了，那我岂不是就什么都完蛋了吗？

　　“过些日子，我有一个妹妹要来看我，我想到街上去给她买几件衣裙，和一些胭脂、水粉。可是我对你们女人这些东西，又很不在行，你能带我去吗？”我掩饰不住心中的雀跃，有些兴奋地问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黑兔兔’，等待着她的回答。

　　‘黑兔兔’一听说我的妹妹要来，眨了眨她那睫毛很密集的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我问道：“水蓝哥，是你的什么妹妹啊？”

　　我一听，就知道这小丫头，是个什么意思。想来是她对我颇有好感，生怕我是给什么情妹妹之类的女人买东西。我若老实告诉她，只怕她也不愿意带我去了吧。我若真是个男人就好了！瞧着我在大唐的女人缘，似乎还不错。这王府里整天含情脉脉看着我的小丫头也不在少数。接触了这么多男人，竟都没有一个发现我是个女人。现在的水蓝漂亮是漂亮，浑身上下竟没有一点女人味。这是我最为遗憾的了！

　　“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我对着‘黑兔兔’轻然一笑，使出少女杀手的夺命绝招，一下就把她当场迷得晕头转向。

　　“走吧！我们去跟福伯说一声，明儿一大早就去。”‘黑兔土冲着我莞尔一笑，神情愉悦地拉着我去禀告福伯。我的天！大唐的女子怎么都如此热情？刚说两句话，就冲上来抱着我的手不放。鸡皮疙瘩立时就长满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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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兔兔’领着我到了京城最豪华的一家女装店。她怎么不问我买不买的起啊？不过我到王府这么久了，每月的月俸，到是比普通的仆役多。在王府许久了，我几乎也没什么机会用。今天就是一次把它用光，我也不会心疼的。毕竟在现代，我可是超喜欢逛街的。每月的大半工资，大都在发薪水的第二天就用光了，只剩下一小半，勉强维持生活。还经常有入敷不出的时候，还经常回家找老妈当‘伸手派’，老是被铁血无情的老妈，骂得狗血喷头。

　　满店都是华丽精致的仕女服，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我一走进店里就不由得两眼熠熠发光。这么漂亮的衣服，穿在我的身上该是个什么样子呢？我的脑中不禁浮想连翩。眼前这些衣群都很漂亮，基本上以大红、大绿为主调。很符合古人的审美情趣。但基于我这个现代人的审美观念来说，实在觉得有点花哨和俗气。欣赏一下还可以，如果叫我穿上，那可就要慎重考虑了。

　　突然闯入我眼帘，让我为之惊艳的，是一套纯白色的衣裙。我忙不迭的让老板娘取下来拿给我瞧。这衣裙实在是太美了！不仅摸起来手感不错，且式样也不俗。不是高阳公主平素穿的那种大半个，都露在外面那种衣裙。样式略微保守，所露部分也并不多。我虽来自现代，比起大唐女子的大胆豪放，我还是自愧不如的。

　　“老板娘，请问你们那个‘试衣间’在哪里啊？”我满怀欣喜地问道。牵着衣裙又在身上比画了半天，半晌都没听见老板娘的回应。怎么回事？我轻然抬头一瞧，看见‘黑兔兔’和老板娘正大惊失色地瞪着我瞧。我做什么了？竟让她们那般的震惊？

　　我纳闷地思忖着，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是自己在不自觉中又失态了。我现在可是吴王爷的近侍，一名男子又怎么会一副喜滋滋地模样，在身上比画着女人的衣裙，居然还想到‘试衣间’去试穿。明白过来后，我的脸一下子窘得绯红。面对‘黑兔兔’与老板娘错愕的眼神，我要怎样说，才能让她们明白？

　　“我那妹妹和我是双生兄妹，身材、样貌都跟我相差无几，我主要是想进去比一比长短合适吗？”我慌忙解释道，希望我的解释能消除她们的疑惑。

　　“我就说嘛，水蓝哥怎么会拿着衣裙，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的呢？原来你妹妹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啊！”‘黑兔兔’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说道。她似乎松了一口气，便也不再深究了。我惊得冒了一身的冷汗，差点就露馅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又选了一套色的衣裙，一并付了钱。问清楚如何穿着后，才恋恋不舍地拉着‘黑兔兔’走出店门。衣服啊！漂亮的衣服！女人的衣柜里总是觉得少了一件最漂亮的。我的衣柜里，也终于有了美丽的女装。衣裙到是买回去了，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机会穿呢？会不会有一天有穿给李恪看一眼呢？‘黑兔兔’一脸幸福地拉着我在街上乱逛着，看她那副兴高采烈地模样，我的内心满是愧疚。以后若是拆穿了我是女儿身，我该怎么面对这个温柔天真的‘黑兔兔’呢？

　　突然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恶，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已之私，利用单纯而善良的‘黑兔兔’呢？虽然我并无恶意，怎么没考虑究竟会不会伤害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