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斗鸡

　　李恪昨日又上山打猎去了。晚间，高阳公主来访，并且又住了下来。李恪或许又是一夜难矛今日似乎睡的很沉。梳洗的水，我都换了好几次了，已然快晌午了，却迟迟不见他起身。

　　“水蓝兄弟，王爷今日还没起吗？”门房的刘五一脸郁闷，走上前来轻声问道。

　　“是呀！”我有些懊恼地回道，用嘴呶了呶又凉掉的洗脸水，一脸的无奈之色。

　　难怪人家说万恶的旧社会，给别人做奴仆，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洗漱的水，要不冷不热。锤背的手，要不轻不重。说话的声音，要不大不小。这都是这几日，福伯再三提点的事宜。其实还有什么杂七杂八的一大堆条款，我只是都没记住罢了。看来就是做奴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若是真把福伯讲的都做到了，我岂不是成了一个超级无敌的狗奴才！猛然才想起，刘五是门房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若是没有什么大事，或是重要的事，他是断不会到后宅来的。

　　“五哥，可是有什么要事吗？”我赶紧问道。可不能耽误了什么重要的事才好。李恪虽贵为皇子，又深得太宗李世民的喜爱，几乎一出生就被封为了王爷。但是，因为杨妃的关系，朝中的一些老臣，都对他都是冷眼相待。总觉得他是大隋朝的血脉，抓住一点小错，就时不时会做点文章。

　　“长孙无忌大人的公子，长孙宏青登门求见。”刘五满脸无奈的说道。看来那个什么小青，怕是又为难他了吧！

　　“他来干什么？”我警觉的问道，对着个所谓的青爷，没有一丝的好感，总觉得这个人居心不良，是个十足的祸害。

　　“那位爷怕是没安什么好心，带着一只斗鸡，和一个随从，气势汹汹的站在大门口叫嚷着。可能是来报上回斗鸡输给公主的仇来了。”刘五看我追问，赶忙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我。

　　这几日我才明白，为什么说近侍是提拔，因为我说的每句话，貌似都代表了王爷的意思。在这个王府里几乎就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下。弄得我几乎都不敢随便开口了。

　　“你去告诉他，王爷出外打猎去了，不知几时能回。把他随意打发了便是。”我小声的对刘五嘱咐道。生怕惊醒了正在沉睡的李恪。对于某些小人，还是能避则避为好。

　　“好咧！”刘五一脸憨笑，干脆的应道。怕是对那个小青早已无法忍受。

　　“水蓝，吩咐下去，请长孙公子在花厅等候。”屋内传来李恪略微低哑的声音。

　　他是什么时候醒的？不知道会不会怪我自做主张呢？我微微有些惶恐的走进了屋，他却仿若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什么话也没有多说。

　　我随着李恪来到花厅，见小青与一个黑方脸男人，一坐一站，正在花厅等侯着。黑方脸男人便是小青的死党黑塔，此时黑塔的手中，正抱着一只红黑相杂的斗鸡。看这情势，似乎真的是来者不善啊！

　　“宏青兄，大清早来本王的府上，不知有何贵干啊？”李恪带着一脸温文的微笑，迎上前去打着招呼，一副十分好客的模样。

　　这样的他，不是我熟悉的他。没料到，他这样一个英伟不凡的男人，竟也会屈服于恶势力的淫威下。我不禁有些失望。好歹自己，也是个太宗皇帝亲封的王爷，竟还怕了小青这等市井无赖吗？小青凭什么？不过就是仗着父亲是长孙无忌，姑妈是长孙皇后吗？我蹩着嘴，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懒懒地跟在他的身后。

　　“吴王爷，那日高阳公主在你府上，用你的‘赵云’，赢了我好大一块田地。我输得是实在有些不甘心。昨个儿我的朋友，送了我一只‘虎斑’。今日，便想来讨教一二。”小青趾高气扬地叫嚣着，根本就未将李恪放在眼里。看李恪对他客气，就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李恪不动声色的挑眼看了看，黑塔手中抱着的那只鸡。见那只鸡眼亮爪利，知道在斗鸡中，也算得上是个角色，但比起自己的‘小白龙’，恐怕还是要逊色几分。心中不想与长孙家结怨太深，便想给小青一个台阶下。

　　“宏青兄，高阳顽愚，伤了宏青兄的尊面，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高阳将田契奉还。你与她也算是至亲了，何必为一只鸡斗气呢？”李恪面带微笑地说着。明显就是在示弱嘛！他这会儿的涵养倒是挺好。

　　“那就不必了，青爷我愿赌服输。那点银子倒也还输的起，既是给出去了，便不会要了回来。只是咱们今天必须要重开一局。”小青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咬牙切齿地说道。说是输得起，不在乎。只怕是心疼的难以自持吧！

　　“宏青兄，想怎样一个比法？”李恪知道这场斗鸡比赛，恐怕是避免不了了，只好开口笑问。

　　“久闻府上有一只‘小白龙’骁勇善战，我这只‘虎斑’有意讨教一下。如果我输了，这一万两银子，就全是你的了。”小青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拍放在桌上。

　　“宏青兄何必下此重注。养鸡不过是个乐子，何苦那么认真呢？”李恪好言相劝着。可是有的人，就是那种给脸不要脸的人。任是你把梯子放在他脚边了，他也懒得伸一下蹄子。

　　“不！非比不可，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高阳公主说赢了东床侍寝，我倒不敢奢望。只是这回若是赢了，只要公主陪我共乘马车，在这京城绕上一圈便可！”小青气焰嚣张地吼道。

　　泥有泥性，土有土性。任是李恪的涵养再好，此时，也被小青气得七窍生烟。刚要发作，便听见一阵清脆的脚铃声响起。一听便知是高阳公主来了。我在心中感慨，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妖女啊！怎么十处打锣，九处都有她啊？

　　“这不是青蛙大公子吗？这么一大早，就跑到别人府上来‘呱，呱，呱’的嚎叫，让我的好梦也完不了。”高阳公主一边娇媚的笑着骂道，一边从屋门口走进来。

　　只见她一袭红袍裹身，象一团可以让人燃烧的火。腰间只盈盈一束，裙下的粉腿更是若隐若现。大清早就穿成这样，也不怕冻着了！她这一身打扮，着实对男人是个强烈的考验。李恪瞥过头故意不去看她，刚巧对上我的目光。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他便心虚地垂下了眼帘。小青和黑塔，看得更是目不转睛，脸红脖涨的。

　　“三哥，你就依了他，就凭他那只呆头鸡，还想赢咱的‘小白龙’？岂不是痴人说梦话吗？”高阳媚笑着说道，走到李恪身边坐下。抬眼看了我一眼，眼中一片了然之色。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由得慌张无比。我在慌个什么？

　　小青一见高阳公主，大吃一惊，心想，莫非外间传言当真，高阳公主跟李恪，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瞅着高阳公主和李恪，仔细的左瞧右看了一番。

　　“高阳公主昨夜睡得可好啊？”小青不怀好意的讪笑道。

　　“当然好啦！最近赢了这么大块田地，吃饭，睡觉都觉得别有滋味。不知道青大公子这些日子，可还吃得香，睡得安稳吗？”高阳一脸嘲讽的调侃道。说完仰颈哈哈大笑。

　　一时间小青被高阳公主赌得哑口无言。仿佛被高阳公主，硬生生地塞了一团东西在喉间。气得脸红脖子粗。但高阳公主的一切，一切，又让他看着格外的舒坦，撩拨的他无法自己。在高阳公主面前，他怎么也发不起火来。

　　“先说好了，今天咱斗鸡你可不许耍赖！”小青嗫喏了半晌说道。

　　“行！都依了你这只青蛙。”高阳公主不以为意地笑道。

　　一行人来到斗鸡台。此时天气肃冽，天空中仿佛流动着霜气，这正是斗鸡的好时节。‘小白龙’这些日子久未上擂台了，一下擂台便兴奋异常，高啼一声，便开始打着转转，焦急地等则开帘。

　　“果然是好鸡！放‘虎斑’，开帘。”小青反客为主的吼道。

　　他把咱吴王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菜市场，还是他长孙家的后花园？在场的王府仆役都一脸的忿忿不平之色。李恪从高阳公主来后，就一直板着一张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我却觉得这样的他，看起来更为顺眼，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一开帘，两只鸡便打了个照面。‘小白龙’招牌式的猛振三下翅膀，兴奋的大叫一声，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虎斑’束紧身子，张开翎毛，严阵以待，一看就是个沙场高手。在那不急不躁的瞅着战机。‘小白龙’率先发起进攻，它是这个斗鸡台的主宰，这是它的地盘。在这见着另一只鸡，本能地就想将它打败赶跑，捍卫自己的领地。

　　‘小白龙’的身胚并不粗壮，打斗时羽毛紧收，更显得比一般的斗鸡瘦上一圈。但它咬得准，且下嘴特别的凶狠。特别在空中矫健异常，常能连击数腿。它的爪子非常有名，是百里挑一的‘龙王爪’。坚硬非常且还带着利钩，与它交手的许多斗鸡，都有空手入白刃的感觉。连着几个冲杀下来，‘虎斑’的头背处都挂了彩。

　　小青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身后的黑塔。黑塔立刻就心领神会，将早已在手中扣住的一枚‘枣核钉’直射‘小白龙’。‘当’的一声脆响，‘枣核钉’被一只飞速旋转的茶杯，击落在地。在场的人都没有看见谁是出手的人，但是只有李恪面前的茶杯，不见了踪影。

　　‘小白龙’与‘虎斑’激战正酣，全不知刚才自己差点命丧黄泉。它的优势越来越明现，屡屡飞到‘虎斑’的头顶上去抓。‘虎斑’就像是个的金刚有劲使不上，一时间，被‘小白龙’打得找不了北。高阳公主看着情势，不由得乐了。一张脸娇笑的艳如春花般灿烂。

　　“青蛙大公子，银票呢？还不赶快拿来。”高阳公主笑着说道，满脸都是挪揄之色。

　　李恪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他是个什么意思。虽心有不甘，但自己怎么说，也只是个下人，主人的命令也不好违背。只好拿起一旁的铜锣，使劲一敲。发泄着胸中的怒气。‘咣’地一声几响。旁边一鸡奴赶紧大喊‘收鸡整束’。于是，两边的鸡奴各自将自己的鸡抱起。此时，两只鸡似乎已经杀红了眼。虽然已各自在别人手上了，却还是嘴对嘴互相啄个不停。

　　“好鸡，好鸡！宏青兄这只‘虎斑’果然厉害！与本王的‘小白龙’站成平手。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咱俩就算没有输赢，赌注就都免了吧。宏青兄今日既来到本王府上，就由本王做东，请到‘清雅阁’饮酒如何？”李恪大度的说道。

　　虽然知道他身份特殊，不宜与人结怨，但是我的心里还是很失望。他纵横山峦的豪气上哪儿去了呢？第一次在山谷中，看见他飒飒的英姿，气吞山河的豪迈，我就忍不住心折。岂料回到府上的他，却象变了一个人。

　　小青见自己的鸡，眼下又输了。正想着怎么赖掉一万两银子。不想李恪竟这般大度，一时间，反而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又看见高阳公主，巧笑倩兮地直盯着李恪瞧，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腾地升起一团无名的火。

　　“区区一万两银子，本公子还输的起！”说完，将银票‘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转身就走。好，脾气还挺大啊！

　　“三哥，没想到你现在出手竟这么快！比我可是快多了呢。师父他老人家偏心，把绝招都传给了你。明天我就上山找他理论去。”高阳公主拉着李恪娇嗔道。完全不在乎周遭人的目光。

　　我黯然地盯着李恪的背影，却看见高阳公主对我投来了胜利的微笑。我不由哑然失笑，她是把我当情敌了吗？没有人可以代替，她在李恪心中的位置。她实在是高看我了！况且李恪至今都还认为，我是个男人呢。恐怕除了她也没人怀疑什么吧！高阳公主见我的次数并不多，难道就因为我跟她有几分貌似，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吗？

　　“你整天忙着画眉裁衣，哪儿有时间练习这些独门暗器。再说师父已闭关多日，你不要去打扰他老人家清修。要学什么，我教你。”李恪轻笑着说道，一脸温柔地纵容。我在一旁暗自神伤，暗暗地下定决心。从此，心中绝不为李恪再起波澜。我在这里只是一个混口饭吃的下人，我只要尽好一个做下人的本份就好。

　　“高阳，你也该嫁人了！父皇也盼着你早日成家，他老人家好抱外孙呢。”李恪拍了拍高阳公主的肩头，长吁一口气说道。他其实内心里是不希望高阳公主嫁人的吧？否则声音里也不会听起来那般的怅然。

　　“嫁给谁呢？”高阳仰着头，痴望着李恪，若有所思地问道。

　　“当然是嫁一个父皇喜欢，高阳也中意的，好女婿呀！”李恪佯装欢喜地说道，可是他的声音里，还是露出了深深地遗憾。

　　“我不干，要嫁我就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要么我宁愿不嫁！除非……”高阳的眼神狂乱而迷醉，火辣地让人不敢端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她的眼神，近乎贪婪地胶注在，李恪神采出众的俊脸，和丰硕健壮的身体上。

　　“好了，不说这个了，高阳你先回宫去吧。我去给‘小白龙’治伤去。水蓝，我们走吧！”李恪近乎逃跑一般，叫上我，飞快的逃离了斗鸡台。

　　临走的时候，我回头望了高阳公主一眼。看她眼里噙着泪花，死死地盯着李恪的背影。我的心中不由浮起一缕同情。她高高在上，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可是她最想得到的，却永远也不会属于她。即使她得到的再多，她的心却是最匮乏的。

　　“赚我们荡秋千去！哈，哈，哈……”身后传来高阳公主仿佛很愉悦地笑声。我却听见她的心哭泣的声音！

　　小说原创网转载请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