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正邪分两极 四象生八卦 （七）意想不到

　　次日，朱龙飞还在阳台梦里，睡眼惺忪听见有人侵早前来叩门。张果老儿子出去开门，接了个帖子回来递给朱龙飞。朱龙飞见帖子上写着：

　　宝剑阁，秋菊正茂，午刻候光。

　　──摩尼教主碧空顿首

　　朱龙飞梳洗完了，带着乌孙、阿保一同出门，只见张家门外站着一个劲装大汉，正在那儿恭候朱龙飞出门赴宴，这大汉一见朱龙飞，立即抱拳鞠躬禀道：“教主在宝剑阁宴请贵客，吩咐在下前来相请，请兄台屈就宝剑阁略谈一谈。在下给诸位引路。”

　　朱龙飞他们跟着那大汉出门，一行人逶迤而行，慢慢向宝剑阁走去，沿途但见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若非教主邀请，寻常教徒只怕也无法靠近这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这是个什么所在，朱龙飞他们也不免好奇。乌孙、阿保前几日在这丽水镇逛荡的时候，也被守卫挡住去路，没看到这个地方里面到底是什么风景。

　　临近宝剑阁，朱龙飞等人自觉大开眼界，这地方的建筑物雕栏玉砌，气势宏伟，跟外间的山村草庐相形之下，这里好象是天堂了，但说这地方是天堂好象还是有点不妥，应该把这地方唤作皇宫才对，只有皇帝才配住上这等豪华奢侈的地方。

　　不知不觉走到宝剑阁，早见碧空在那里恭候朱龙飞他们光临。碧空看见朱龙飞，张开双臂迎上前，乐呵呵道：“我的大恩人呀，感谢你对摩尼教所做的一切，咱们早该聚一聚，谈谈心。只恨在下俗冗牵缠，分身无术，拖到今日才与兄弟吃个便饭，怠慢娇客，敬请多多包涵。”

　　朱龙飞连称不敢，诚惶诚恐与碧空客套起来。

　　碧空拉着朱龙飞的手道：“时辰尚早，酒饭还未办妥。咱们先赏园花，再登临楼阁，焚香煮茶论事。”

　　朱龙飞跟随碧空悠转，踱进宝剑阁前头的花园，但见千寻宝剑阁楼建筑在花园中间，直耸云端，气派非凡。宝剑阁楼之下，足有一片千丈方圆的大空地，空地上间植桃李梅杏，松竹兰菊。这宝剑阁下的奇花异卉，以菊花为主，品种繁多，争奇斗艳，绚丽夺目。

　　花园中的黄菊最多，同时长得十分茂盛，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好象满地俱是黄金铺张装饰一样。朱龙飞踏进这个花园一刻，就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碧溪堂那点家底，跟碧空教主这种富可敌国的财富相比，简直是蚂蚁跟大象较量，几乎不足一晒。

　　经过半个时辰的游览，朱龙飞等还没能领略到宝剑阁花园十分之一的风景，碧空又把他带入一个新天地。那个新天地与宝剑阁的分界线只是一堵山墙，山墙后面又是一个与前头花园迥然不同的景观，看那入口牌匾上写着“长老别室”四个大字，这地方想必就是摩尼教长老们忙里偷闲的渡假胜地无疑。

　　长老别室的花园中间，参差错落几间造型精致的石屋，连墙面都精雕细刻缕花造型，美不胜收，让人叹为观止。石屋前面都有水榭楼台，花架瓜棚，石几石凳，假山荷池，安置齐整，足见建造者经过一番匠心独运。

　　朱龙飞等进入一间长老别室里面，只见四旁都是紫檀或黄梨花木家具，太师椅、牙床、屏风、茶几、书架，样样齐全。那书架上堆的都是经书逸史，《诗经》、《易经》、《论语》，诸家百子文章，甚至还有武则天《垂拱集》副本。盘景古玩，奇珍异宝，交相辉映，红红绿绿，让人眼花缭乱，几乎看不过来。

　　摩尼教碧空教主如此炫耀财富，朱龙飞只能被吓唬得象只乡下王八一样缩头藏脑，暗叫厉害。佩服之余，不免惊诧，外面的人不是说摩尼教全体信徒利益均分，共享富贵，不兴自置家产和谋求私利吗？怎么教主和长老们如此铺张扬厉，穷奢极欲？看来传说中的“神话”根本就是无影风闻。

　　看过长老别室，转到藏春坞，又是另一番光景。满园春色，绿鬓如云，只有宫廷或青楼才有这种风流韵致，寻常百姓怎敢作这样的荒唐妄想呢？别以为皇帝才有七十二制妇，三宫六院，谁料到小小摩尼教主，也坐拥如此江山如此美人。朱龙飞父子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感觉很怪，仿佛象梦游一样。

　　藏春坞大小百间金屋银库，藏娇贮玉，每间房子安置五个佳丽，这个小地方竟然藏着五百多个大美女。乌孙、阿保东张西望，对碧空教主既佩服又妒嫉，暗自寻思道：“这些美人不会全是碧空教主的玩具吧，一年才三百六十五日，他怎么忙得过来？”

　　藏春坞不仅美女多，风景也不错，这里的主人把中国文人梦寐以求那种最高生活质量的景致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什么小桥流水人家，鱼沼荷塘佳色，绿柳桃花韵致，紫竹盆景洞天，怪石假山幻境等等，花样百出，应有尽有。

　　众人在藏春坞信步闲行，恰好偶遇一班小妞在阁楼阳台上嬉戏，朱龙飞父子和碧空不免仰头看个热闹。那些美人见了碧空教主，尽皆敛衽行礼。但道过万福之后，依然目中无人，嘻笑自若，显然是一群没有家教的野花浪蝶。这些小妞居然把糖果花生当作暗器飞蝗，以投中朱龙飞父子三人的脑袋为乐。朱龙飞父子吃不消众美人如箭雨一般的糖果攻击，只能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已到正午光景，碧空带着朱龙飞父子转回宝剑阁。登上宝剑阁顶层，只见阁中四壁都挂满古剑，秦刀越剑，莫邪干将，龙泉宿铁，琳琅满目。

　　宝剑阁除了收藏奇兵宝剑之外，阁内也有几架诗书，几案精良考究，阁中任何一件家具都是能工巧匠精心炮制，慢工水磨出来，从宝剑阁铺陈法度和细节，多少看出这阁主的文化品味，这碧空教主确实是个很有才华的人。然而这个有才华有能力的一代教主雄豪，是个非常复杂的人，正邪黑白，云集一身，人类最好的优点和最丑陋的弱点都集中在他身上，你用最好诗词赞美他和用尖酸刻薄的词句抨击他都不为过。

　　朱龙飞只是对碧空教主又敬又怕，但谈不上爱与恨，他也不知道自己跟这碧空教主如何相处？他也不见得全盘反对否定碧空，也不见得赞成欣赏碧空所作所为。

　　作为男人，追逐金钱美女，这有什么不对？作为男人，做点事业，建立一个自己的王国，这又有什么错？乌鸦笑猪黑的蠢事朱龙飞是不会干的，朱龙飞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人类共有的通病，他痛恨自己无耻同时，也宽容别人犯错。

　　在碧空安排指点下，酒席很快便布置完整，小菜果碟都已摆在饭桌上面，应节时蔬，山珍海味，丰盛非常。山珍是熊掌扣豆腐，鹿脯焖粉丝，猴脑煨磨菇，春桃落汤鸡；海味是王八扒莲藕，螃蟹炒鸡蛋，鲜虾拌辣酱，黄蟮入蒜泥。

　　相对饮酒间，碧空一面呷着酒，一面详醉有意无意地对朱龙飞说：“我欲与兄弟共享富贵，不知兄弟可有这个意思没有？”

　　朱龙飞早料碧空有此一手，当借着酒疯道：“教主如此光景，想是酒力发作了。”

　　碧空端颜正色分辨说：“没有，不是不是。”

　　可朱龙飞却笑嘻嘻跟他虚应故事，道：“如此佳肴，怎能浪费美酒，来来，今日拼个输赢，一醉方休。”

　　朱龙飞这一晌饭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有再给碧空说话机会。

　　碧空又气又恼，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