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心急火燎找老婆
大男人 | 作者:潮吧先生 | 更新时间:2017-05-02 21:3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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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舒梅纯属偶然。去年春天的一个下午,我去学校接我侄子放学,遇到了大学同学纪青岗,他现在是这所小学的校长,我们有几年没有见面了。闲谈中,他问起我的家庭情况,我说我跟老婆离了,现在守着寡呢。他问,孩子跟了谁?我糊弄他说,我们没要孩子,刚结婚的时候想要,混得不怎么样,没敢要,怕要孩子是个累赘,后来几乎没有什么夫妻生活,老婆怀不上,这事儿就黄了。纪青岗埋怨我没有爱心不懂生活,有了孩子,家庭才能稳固。还说了一个术语,好像跟三角函数有些牵连。我不懂数学,想走,他不让,非拉着我去下馆子。
送下侄子,我跟他去了,在华天大酒店。原来这小子很有钱,跟我简直不在一个层面上,他是老鹰,我连麻雀的级别都不够。
闷着头喝了一阵酒,纪青岗说要调节调节气氛,喊来两个像学生又像老师的年轻女人,让其中一个靠我坐着。
我明白这家伙的意思不是想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跟这小妞差了一个辈份,没敢造次,憋着嗓子眼里的那口咳嗽,正襟危坐。
纪青岗觉察到了我的窘迫,叹口气,左右瞅瞅那俩女人,脸上浮出一丝似有若无的伤感。
谈起以后的打算,我说,没别的,就想赶紧找个妥实人家把自己“嫁”了,不然我妈急死,我也会憋死。
纪青岗让那两个女人走了,扳着指头历数他们学校那些待嫁大龄女和二手徐娘,可惜数来数去,不是性情古怪就是吝啬霸道,要么就是让人容易得厌食症的超级恐龙,竟然没有一个我合适的。我说,那你就不认识别的单位的?纪青岗拍案而起,愤怒指责我侮辱斯文,他一个堂堂人类灵魂工程师怎么能掺和社会上那些不清不白的女人。我知道他喝多了,若是跟他较真,必定大败而归,暴死酒桌也没人同情。干脆顺坡下驴,请教他如何才能尽早结束单身生活?这家伙吭哧半晌,哇地吐了一口酒:“当今社会,信息时代,不是还有电脑么?”
这话当真是醍醐灌顶,我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是山东话里的彪子,四川话里的哈儿,上海话里的十三点,北京话里的傻逼。
是啊,我整天守着个电脑有啥用?一时间,什么伊妹儿,什么MSN,什么QQ,一股脑地涌在眼前,就像泛滥的洪水。
细算起来,洒家也算是个老Q民了,两个太阳三个星呢……对,QQ就是我的钓鱼台!
我过够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单身生活,我渴望有一个安定温馨的家,尽管我不再奢望这个家里充满Lang漫的爱情。
当下,我打定了主意,马上修改QQ资料……凡是有利于今后发展的项目,全改为当今女子喜欢的类型。
以后坚决不能像以前那样木讷,该吹牛时就吹牛,该许愿时就许愿,该装憨时就装憨,严肃与活泼相结合,团结紧张,一张一弛,看准饺子下漏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从此做个全新的李大柱,戒矜持,禁浮夸,洗心革面扮白马,誓做新时代的姜子牙!
以前我跟李晶晶一起过日子,欠缺的就是交流,这次我要改掉这个毛病,必要的时候买几斤蜂蜜抹在嘴上,甜死她。
记得刚跟李晶晶结婚的时候,我就发觉自己有装深沉的嫌疑,明明知道人家想撒娇,自己还鼓着个腮帮子不接招,跟个大干部没什么两样。有一次我俩出去买东西,我在前面走,李晶晶在后面哎哟一声,似乎是跌到了,我连回头都没有,心想,老子大包小包拎着,你空着两只爪子还撒娇,我要是再去搀扶你,那不等于惯毛病?长此以往,那还了得,我又不是属骡子的。
有的女人恋爱时装婴儿,结婚后依然撒娇,却忘记了自己做为一个女人的本分,这样的女人不懂爱情。路上,我闷闷地想。
李晶晶回家以后,丢下手里的东西,摸着蹭掉一块皮的膝盖,站在一个角落看我,不认识似的。
尽管我有些心疼,可是我没有过去哄她,心里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常言说的“装逼”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李晶晶怀孕那阵子反应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尽管我每天都在伺候着她,可是心里总烦,有时候还拿话刺激她,说她的前身是个清朝格格,她应该请宫里的太监来服侍着才好。这话把李晶晶噎得干呕,挺着大肚子对我扮孙二娘,说要吃我的肉,挖我家的祖坟。
以后我可不能这样了,女人需要哄。我妈说,两口子过日子,女人最简单,三句好话能暖和上半年。
好啦,就这么办!思想一开窍,我就变成了拖拉机,开着筷子在盘子上横冲直撞。回家后我还纳闷,顶着个孕妇肚子,我是怎么回来的?后来我听纪青岗说,那天是他开车送我回家的,我醉得一塌糊涂,李大柱变成了李大猪,在车上吭哧吭哧地吐,嘴里直喊,纪老师,你是人类灵魂的总工程师,你是祖国大花园里的总园丁,你是航船里的总舵手,你是我李大柱的指路神……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连夜修改QQ资料,忙得就像一个找不到着陆点的UFO。
我做梦了,梦里我站在童年的河沿上,河面疾风漫卷,白雾弥漫,风儿鼓动我的衣襟,让我看上去颇有几分悲壮。
第二天醒来,我打开QQ一看,不由得佩服起自己超乎常人的IQ来。
昵称由“午夜游民”变成了“玉树临风”,真实姓名由“当代西门庆”变成了“黄金李老二”。
说明栏里写着:1971年中国制造,长175cm,净重68kg。采用人工智能,各部分零件齐全,运转稳定,经多年运行,属信得过产品。该产品手续齐全,无限期包退包换。现因发展需要,诚招志同道合者(仅限女性)共同研制开发第二代产品,有意者请联系本QQ。
签名栏里洋洋洒洒地写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俺家没有。
后来才知道,上一条是抄袭别人的。不过,我对这个资料很是满意,敢情我喝醉了之后这么有能耐啊……
那就等着吧,发征婚帖子太初级,咱就把QQ当成渭水河畔的那块大石头得了。
在电话里跟刘朝九汇报了一下情况,刘朝九发来贺电:热烈祝贺李大柱横刀立柱,重振雄风!
我踌躇满志,回电道:巍巍井冈山高,滚滚延河水长,李大柱的雄心比山高比水长。
说干就干。那几天,我完成工作就上电脑,无论上班下班,瞪着绿眼看QQ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项主要内容。
这样过了几天,我发现这种办法理论上行得通,实践上有些困难,鱼儿们很少看见我的钩。
那就主动出击吧!
我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遍寻网上的征婚帖子,只要感觉合适的就加为QQ好友。你还别说,这招管用,第二天一早,QQ上乱花闪烁,全是各色各样的女人头像,看得我口角流涎,咳嗽连连,浑身上下又麻又软,依稀觉得眼前有个伊甸园,我将徜徉其间,大胜而返。
白天,我在单位的电脑上细细地研究这些女人的资料,不符合条件的一律删除,条件相当的留下,预备晚上甩钓钩。
晚上,我专挑那些年龄相仿的女人搭讪,我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女人都比较急切,说话直接,我想速战速决。
每次跟电脑那头那个不知道眉目的女人交锋,我都怀着极大的热情,并且希望尽快将事情落到“实处”。可是几轮下来,希望就像细雨中的火苗,一点一点地熄灭。这个年龄段的女子大都很实惠,开口就是你有车吗,你有房吗?月收入多少?身边有没有孩子?能否发张照片看看?搞得我十分不爽。那天,好不容易盼来一个不关心这些事情的女人,正聊得口干舌燥,人家话锋一转,让我花七千块钱买一套“安利金锅”,说要考验我对她的真心,因为她对国产锅没有感觉,嫁过来以后要用美国锅。我知道自己这是遇上了搞传销的,打上一句“你要个美国**最合适”,当场删除了她。还有一位大婶更绝,在我吹嘘自己是个中了福彩大奖的大款时,直接要求我给她买一辆轿车。
我失望了,敢情这些老女人非我族类,血盆大口张开都能看见阑尾。
看来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不能碰,干脆朝三十岁左右的发动攻势。
聊过几个小我七八岁的,大同小异,都是先问房车后要照片,搞得我就像摆在案板上的猪肉,十分无趣。
也许是疲沓了,有时我会心不在焉地随便拖一个在线的女人胡吹海聊,借以打发时间。
有一次,一位水果罐头瓶子体型的巨头徐娘跟我视频,动情处连换八套衣服,大秀身材。最后估计是没的换了,问我她穿哪套衣服更窈窕一些?我说,你不穿衣服最好,一把关了视频。其实人家的长相还算不错,除了脑袋大点儿,很有风韵犹存的意味。
我历来不把女人的长相看得很重,倒是十分在意女人的身材,我认为,女人的身材是吸引男人的终极武器。长得好看固然可以让我心动,但到了某种时刻,就算你貌如天仙,也得龇牙咧嘴翻白眼,吓傻八旬老汉。当然,太丑了也不行,把人吓出后遗症,贻害无穷。
所以,从那以后,只要看到形如上述女子的美人儿,我都会打上俩字:抱歉。然后屏声静气,绕道而行。
身材不好,打扮得体其实可以掩盖不少,比如我们单位那个跟清朝名臣纪晓岚重名的女孩,她的体型就有些靠近水果罐头瓶子,但人家会打扮,一年四季都是一身宽松的长裙,冷不丁一看,还以为我们单位是外资企业,沙特阿拉伯的。
纪晓岚的性格很活泼,无论熟悉不熟悉,见面就是一个莫名其妙的笑,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流了鼻涕或者脸上趴着一只苍蝇。
那天我俩走廊相遇,她冲我笑,我一时心痒,趁她不备,一把搂过了她。
她不气不恼,在我的怀里仰着脸看我,目光中似有期待。
我受到鼓励,将嘴唇嘬成枪样,刚要戳她的脸,鼻孔突然被呛,香水味太浓,情绪大伤,松手,转身,仓皇逃窜。
她躺在地上厉声表扬我是个**,固执地认定自己被强奸了。
所以,我说,女人们啊,千万注意男人们的嗅觉,香味固然不错,但您要懂得适量啊,太铺张了不好。
有趣的是,那些天纪晓岚在打听我,问朱三,“李老二”找到对象没有,貌似有跟我谈谈的意思。
我把她当成了那个跟我视频的巨头徐娘,委托朱三转告她,“李老二”快要结婚了。
我把这些遭遇说给刘朝九听,刘朝九说,还是你的不对,有聊得心动的女人,你应该跟人家见一面的,不然还是一个虚拟。
我听从他的建议,挑选了一个昵称“出水芙蓉”,照片上看来身材苗条,言语中温柔可人的适龄女郎约来见面。
临行前我咬咬牙,揣了五百块钱,准备带她去一个稍微好点儿的饭店畅谈一番。
路上,我去一个花店,抖着一身鸡皮疙瘩买了几枝玫瑰,预谋跟她来点儿Lang漫。我一直认为,尽管二手男女属于“滞销产品”,但在寻找配偶的过程中,还是要有点儿Lang漫精神的。比如我,尽管貌似看破红尘,其实骨子里还是非常Lang漫的。见面仪式我都想好了,将花别到背后,趁她到处找我的时候,冷不丁跳到跟前,前腿虚后腿实,上身昂立,脑袋微偏,拿捏好造型,然后慢慢亮出鲜花,含情脉脉地盯着她那双惊喜的眼睛,挑动眉毛一言不发,让她直接瘫进我的怀里幸福死拉倒。
到了见面地点,我甩甩头发,挺胸收腹,尽量让自己跟“玉树临风”这个名字靠近一些。然后倚在一棵树身上,仔细打量过往的苗条女子。饶是我瞪破眼珠也没发现一个像是来找人的,她们全都对我视而不见,扭腰摆胯匆匆飘过,拉着烟儿的飞机一样。
就在我准备给她打个电话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横岗级相扑运动员,只见她手长及膝,嘴大过腮,双睛如漆,面如锅底,整个人体积滂沱,气势巍峨,一条**至少也有六十三斤,够十只京巴啃俩月的。我暗暗祈祷,天可怜见,千万别是这个女人啊……“请问先生你是玉树临风吗?”一声鸟啼让我一下子矮了半截,默念一声,小可去也!当场丢了鲜花,攥紧五百元大钞,学前辈豪杰土行孙,钻地遁去。
路上,天色渐黑,整个街道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人们走在雾里,悠哉优哉,这一切让我感到陌生。
回家后,我呆望着电脑上那些闪动不停的女人头像,感觉那都是一些在跳舞的恐龙。
拥着寂寞,拥着悲伤,把酒高歌眼前有西风漫卷,明月寒江迷仔,轻舞飞扬十里蛙鸣,百里稻香花前月下总会有缠绵所以,我不感觉悲伤这首写于大学时代的歪诗,是我那阵子经常在夜深人静时朗诵的,它让我感伤,同时提醒我,要面对现实。
我把这事儿告诉刘朝九,刘朝九摇头晃脑地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小车不倒只管推!”
其实后来我也想推着小车继续前进,可是仔细一想,这事有点儿铺张,我的这辆小车太破了。
试想,一个刚够温饱,年近四十的老男人,哪能跟人家小青年们比?人家见面以后可以随便走走,我呢?遇见不合适的固然可以一逃了之,万一不幸遇见个合适的呢?至少得请人家吃顿饭吧,没见过一个老男人还牵着个女人遛马路装纯纯的。可我请得起饭吗?饭后抱得美人归还好,抱不成呢?将就我这点儿工资,拿出来固然可以见几个,但是以后就只能扎着嗉子生活了。不行,此路不通。
此后,凡是要求见面的,我总是这么一句:你的资料属实?
人家大都反问一句:你呢?
我索性说:假的。随后关QQ,闭电脑,连咳嗽两声都不敢,就像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可笑,资料写得再好顶个屁用?大腿上粘两片树叶就想守株待兔,恐怕也没有那么傻的兔子。
后来我只要打开QQ,看到女人头像闪烁,就想起了巴甫洛夫老专家,两眼发黑,浑身哆嗦,都成那只条件反射的狗了。
就在我删除所有的女性好友,准备横下一条心,打一辈子光棍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
那天上班,我习惯性地打开了QQ,一个女人头像在闪动。我纳闷,清一色的男人群里怎么会出现女人?疑惑着点击头像,对话框里出现几个字:请问您是张导演吗?我差点儿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喷到屏幕上,哈,还张导演呢,有这么潦倒,这么没有女人缘的导演嘛!我知道这个女人是加错好友了,想告诉她我不是张导演,我是李光棍,找导演上戏不行,找光棍上床可以。想想不妥,没准人家有急事儿,我这么做有些不厚道,再说,万一对方是个电脑高手,惹恼了,人家黑我。于是我回话:你找错人了,我不姓张。
那边很快发了一个握手的图形,您是李导吧?我是舒梅呀,我们那个节目到底可不可以上啊?
李导?这倒是跟我有些接近……反正手头没事儿,索性跟她聊聊吧。我说:我姓李。
那边说,李导,我可找到你了,你们怎么老是不见我呀,手机不接,单位不在,是不是节目没有通过?
我说了实话:你说的是什么,我一概不知道。
那边急了,淡绿色的字儿炒豆似的往外冒:你怎么能够这样?上次一起吃饭,你跟张导满口答应的,还说,这个节目很好,编排也到位,现在提倡全民健身,这样的节目领导不用审批,直接就可以上。可是现在你怎么是这么个态度?我可是跟老总拍了胸脯的,你们这么做,我这个健身教练还用不用在那儿干了?我花在你们身上的钱怎么跟老总报?李导,你给个痛快话,不然我这就去你们电视台闹!
这通罗嗦把我搞得有些心痒,看来对面的这个女人是位健身教练……在我的印象中,搞健身的女人身材一定不错,模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没准儿是个健康版的张柏芝呢。连忙打开她的资料看,呼吸竟然有些急促:梅梅,二十八岁,身高168cm,体重56kg,单身……签名栏里写着,上帝呀,赐给我一个好男人吧。哈哈,有戏!我抖着手点了一根烟,不假思索地打了几个字:有本事你现在就来,我等你!
我是这么想的,本少爷今天没事儿,逗引你去电视台,我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长相,万一合适,下一步继续我的钓鱼计划。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我知道机会就像一扇迅速旋转的门,当那个空挡转到你的面前时,你必须迅速挤进去。
那边回话很快,就三个字:你等着!我突然感觉到裆下一紧,然后升起一股痛的快意。
捻灭快要烧着指头的烟,我直接拨通了刘朝九的电话,开口就问:“你们台是不是有个姓李的导演?”
刘朝九疑惑着说:“有啊。一个老头儿,快退休了……那是个标准的色鬼。你问他干什么?”
我不回答,接着问:“还有个姓张的导演?”
刘朝九说:“有。跟老李是一个娘养的,色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怎么回事儿?是不是他们勾引李晶晶了……哦,不能,大小也是以前的同事,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打断他道:“最近你们台是不是要做个节目,关于健身方面的?”刘朝九想了想,说:“好像有这事儿。不过不全是健身的,还有戏曲相声什么的,歌颂和谐社会的……最近正安排彩排呢。明白了,是不是你谈了一个对象,她也准备参加这个节目,你想通过这两个老家伙帮你说叨说叨?”我说,不是,你先别打听,在单位等我,一会儿我过去,真的有好节目可看。
匆匆关了电脑,我跟朱三说声“我去办点事情,一会儿回来”,站起来,一头顶在胡铁锚的肥下巴上,眼泪都疼出来了。
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跟个贼似的……我摸摸他的下巴,说,你这儿真软和。
胡铁锚噎着似的哼唧两声,问我要去哪里?我说,纪校长来电话说他母亲病了,让我过去照应一下。
胡铁锚挥了挥手:“那得去。记着给老人家买点儿东西啊。”
我说声知道,转身,脚下打绊,一头撞了出去,心想,胡铁锚,你他妈的一毛不拔,应该叫胡玻璃猫!
骑上自行车,用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电视台。在门口支好车子,用链条锁了,我直奔刘朝九的办公室。
刚跟刘朝九把事情说完,走廊西头就传来一阵咯噔咯噔的高跟鞋凿地声,我一把将刘朝九推了出去,站到门后,心旌摇荡。
门口有个白色的影子一闪,接着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开门,我来了!”声音清脆圆润,鸟叫一样扎进我的耳膜。
刘朝九回头冲我一挤眼,意思是我没有骗他,我连忙朝那边努了努嘴。
那边还在敲门,我蹑手蹑脚地靠到了门口,一个窈窕的背影一下子映入眼帘。这个背影上穿一件白色紧身小衫,下穿一条紧绷屁股的灰色短裙,整个人看上去蜂腰翘臀,英气逼人,两条美腿摄魂夺魄,黑色丝袜包裹之下晃眼得得一塌糊涂。让我唯一感觉不尽人意的是,她的头发是束起来的,一根黑色的丝带随意地绑在上面,倘若披散开来,那将是一挂黑色的瀑布,正是我最最欣赏的发型。
我这里正在咽着唾沫发呆,刘朝九开口了:“请问小姐找谁?”
美女转过了身子。我一下子变得呼吸急促,连吞口唾沫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个有些像少女版李晶晶的女人把目光绕过刘朝九,一下子定格在我的脸上,样子就像是她曾经见过我。我可从来没有见过她呀……我迎着她的目光,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心跳,冲她笑了笑。她也笑了,有一丝认错人的尴尬,转头对刘朝九说:“我来找李导。请问他在吗?”“不在……”刘朝九点头哈腰地往后退,“要不你进来等等,我帮你去找一下。”美女抬腕看了看表,摇头:“我知道他是在躲我……不必了。等他回来,麻烦您转告一声,就说我叫舒梅,是英利健康俱乐部的,让他给我回个电话,不然我天天过来找他。”说着,快步往西走,好像有什么急事儿,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刘朝九用力地吸着走廊里的空气,狗一样地扇乎舌头:“香,真香……TotellyouthetruththatIloveyou!”
我估计这小子目前的心态跟我一样,笑道:“你喜欢也没你什么事儿,我先占了。”
刘朝九摸着我的肩膀往里走:“兄弟,这可真是个尤物……刚才我看出来了,小娘子缺男人呢,你看她那双水汪汪的眼睛……”
我摇着车钥匙往外走:“我比你明白。”一声口哨吹出来,整个走廊都亮了。
刘朝九刚关上门又打开了:“喂!记着啊,千万把握住,慢慢来,别把人吓跑了,实在不行就先奸后娶。”
外面阳光灿烂,太阳投下的光束,在地上变成点点跳动的白斑,一如我此刻的心情。大门口,几个像是在等候排练节目的姑娘喜鹊一样又蹦又叫,其中一个笑呛了,弯下腰咳嗽,撅起来的屁股露出一大半,肉色雪白,直撞我的双眼,其状十分令我纳闷。馋我?别闹了,哥哥不吃这个!我大笑一声,蹁腿跨上了自行车。街上满是汽车排出的尾气,我却神清气爽,胯下坐骑一路叮当,风一般回了单位。
急吼吼地打开电脑,舒梅的QQ头像一直是灰色的,搞得我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望远处挂着一串香蕉的猴子。
下班回家,我饭都顾不上吃,一直盯着电脑,盼望那个头像再次闪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快到半夜的时候,那个头像终于有了颜色,我慌忙打字:还没睡?
那边迅速回话:抱歉,今天上午误会了,我还以为你是李导呢。
看来她跟那个姓李的家伙联系过了……我有些吃惊,她的脾气竟然这么好?按说遇到这种情况,一般女人是会发火的,不抢白几句,起码也应该不理我了,她竟然还说抱歉。好,这样就好,只要你肯跟我说话,我就有把握粘上你。我稳稳神,先发过去一个表示不好意思的图形,然后静下心来打了好几十个字,说明自己当时被她搞得心烦,一时糊涂才那样的……先道歉后表态,保证今后不做无聊人士。
舒梅发过来一个笑脸,不说话了。
我等了一阵,估计人家这是不想再搭理我了。
思考片刻,我索性单刀直入:其实我认识你,你是英利健康俱乐部的健身教练,叫舒梅,最近想在电视台上个节目。
打完字,我点上一根烟,倚到椅背上,心想,看你还跟不跟我装淑女?老子纳闷死你。
果然,我刚抽了一口烟,那边就回话了:你到底是谁?
我说,我是谁并不重要,可是我能帮你上节目。
舒梅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真的?你也是电视台的吧?
我不置可否:想认识一下吗?
那边停了好几分钟:能介绍一下您自己吗?
我在脑子里早就想好了对策,不能跟她过于纠缠,话多了容易弄巧成拙,索性跟她说了实话。从假冒李导开始,到见到她结束,娓娓道来。最后我说,我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也是单身,如果不嫌弃,我们可以做深入接触。她说,我想起来了,你就是站在一间办公室门后看我的那个人,我对你的印象不坏,可以接触啊,做个普通朋友也可以啊。我知道她开始上钩了,因为我打的那个包票。
从此,我开始正式与舒梅接触。从QQ开始,直到见面,相当顺利,当然,这件事情刘朝九也帮了我的大忙,他通过与分管那场晚会的领导的私人关系,让舒梅的节目顺利地上了电视,反应相当不错。我觉得自己是个神仙,无所不能。尽管起初我也怀疑,将就她的档次,怎么会看上我一个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小职员呢?这几天我才想明白,敢情人家跟我一样,也想找个高压锅煮出来的主儿。
演出顺利结束,舒梅请大家吃饭。那个长得像台湾演员午马的李导酸溜溜地说,小李你的本事真大啊。
我弄不明白,不就一个健身节目嘛,搞什么飞机呀这是。
过后我跟舒梅出去散步,问起这事儿,舒梅矜着鼻子说,没事儿,两个想偷腥又害怕被扎着的胆小鬼在闹妖呢。
说这话的时候,舒梅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我的对面,从她的头顶往上看,很多云彩在游荡。
本来一切顺利,现在麻烦来了,舒梅上火了,我妈成了警察……舒梅以前从来不用这种目光看我,她的目光很柔和,里面好像存着好多话要对我说。我很喜欢她看着我不说话时的那种感觉。我认为,将彼此的爱意都藏在眼里而不说出来是爱情的最高境界,那一刻,两个人都在享受这种感觉,享受四目以对时的那种柔情,享受目光跳开时的那丝惊心动魄。一旦开口,味道会淡许多,最后会变得无趣。
现在,我必须开口,因为舒梅的这种目光让我感到陌生,心中甚至升起一丝恐惧。
看着巾帼女将一样站在门口,目光忿忿,一脸怨气的舒梅,我灵机一动:“你说什么呀,呵,我妈怎么会是警察?不错,警察是来找我妈的……我邻居甄七骗了我妈二百块钱,警察过来调查,可是我妈刚走……”“警察那是闲的!”舒梅收起目光,一把推开我,噘着嘴巴往里走,“放着那么多大事儿他们不调查,为二百块钱过来逗你玩儿?”回头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说句实话就那么难吗?”
我这里正寻思着找句话搪塞,刘朝九插话说:“大柱你就是欠批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说了实话又能咋的?”
舒梅挑了挑眉毛:“刘哥你还不知道?李大柱一肚子猴儿。”
我尴尬地笑了,都是因为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
那天单位来了几个客户,中午我陪他们喝了不少酒,正晕乎着,舒梅来了电话,让我下班以后去肯德基,她要请我吃饭。我说,我妈病了,晚上没有时间过去。一是因为我不喜欢去肯德基,一个半大老头捏着个汉堡或者鸡腿在那儿装嫩,形象实在不雅,二是我喝多了,怕见到舒梅以后嘴上没个把门的,把事情搞砸了。舒梅没有坚持,嘱咐我好好照顾老人,挂了电话。
下班回家,我躺不住,蹲在厕所里吐酒,外面敲门,打开门一看是舒梅。舒梅冷笑一声,架我上床,用凉毛巾给我敷脑袋。我没法解释,就装睡。哪里睡得着?脑子跟肚子一样,翻江倒海。舒梅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柔和,就像一个少妇在看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我不能起来,我怕自己一起来就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她大哭,因为这些年我孤独惯了,从来就没有一个女人这样看着我。舒梅一直那样安静地坐着,直到我发出均匀的鼾声才悄悄离去。我装得实在太像了……看着她给我削好的苹果,我抱着枕头笑,枕头上全是泪水。
第二天,我给她打电话,没好意思提昨晚的事儿,支支吾吾说了好几声“谢谢你”。
舒梅开始还笑,后来就发怒了,说我拿她不当自己人,以后不再理我了。
我知道她是在跟我撒娇,想要说几句逗乐的话又感觉无从说起,干脆说了句让自己都感觉牙酸的话: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记得有一次舒梅来这边帮我做饭,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感到陶醉,这种久违了的温馨让我激动,我一边跟在她的身后表扬她勤劳能干一边想,原来快乐这玩意儿竟是如此简单。舒梅推我离开厨房,说做饭是女人的事情,我大受感动,退回客厅时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像框,那里面的照片是李晶晶。这个像框是刘朝九从楼下捡上来的,我懒,一直就那样放着。她一袭白衣,对着我甜甜地笑,目光柔和。
这甜甜的笑容曾经真的感动过我。虽然几年没有再见,但每次看见这张照片,我的心还是有些微痛。
雨停了,外面华灯初上。记忆的残片,穿越人间烟火,在风里翩翩起舞。
“怎么不说话了?”舒梅用手背贴了贴我的脸,“害羞了?”
“不是……”我回过神来,拉她坐下,指指刘朝九说,“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让老刘跟你说。”
“那什么,”刘朝九干笑两声,郑重其事地说,“警察其实是来找甄七的,据说甄七掏包……”
“打住打住,”我瞪了刘朝九一眼,心想,你小子连我都不如,这岂不是更乱了?把心一横,边说话边把手藏到后面,偷偷把像框别到背后,“是这么回事儿,我前妻出了点事儿,被警察抓了。因为我跟她曾经有过那么一层关系,警察过来调查她以前的事情,顺便问问我有没有参与这事儿。你是知道的,我跟她离婚都快要三年了,早就各宿各飞恩断义绝了,能跟她掺和什么事儿?交谈几句他们就走了。”
舒梅瞥我一眼:“那你应该跟我说实话呀。”
我强词夺理:“我那不是怕你误会嘛。”
舒梅哼了一声:“我没那么小气。以后你跟我最好别撒谎,我讨厌不诚实的人。”
我没有说话,心想,太诚实了能行?不玩虚的,我会把你从电脑里钓出来?
记得有一次我跟朱三吹嘘我从电脑里钓人的技术,兴起处,我吹胡子瞪眼地税,这玩意儿你得沉得住气,不可操之过急,女人其实比男人还要经不住寂寞,只要你有耐心,抓住她的弱点,揣摩她的心态,步步为营,哪怕她是铁打的鱼也会上钩。朱三附和道,对,任凭风Lang起,稳坐钓鱼钩。这小子没有文化,坐在钓鱼钩上,不怕钩出你的肠子来啊?朱三似乎知道我想笑话她,转话说:“康熙熙在我的眼里就是一条好鱼,可惜我的钩不好,人家不咬呢。”我帮他分析这里面的技术含量,最后告诫他,钩不好,直接下海去抓,那样更来劲。
朱三茫然,望着窗外一块浓痰一样的云彩,嘟囔,这有什么技术含量呀,跟强奸有什么两样?
说这话的时候,康熙熙正好进来,没等她开始扭屁股,我就抓过了拖把,朱三连忙拦我,我来,我来。
康熙熙忿忿地别了一下脖子,丢下一句“木头”,捂着屁股就走,好像屁股上长了一个粉刺。
刘朝九见我不吭声,以为我对舒梅的话不以为然,偷偷用脚蹬蹬我:“对,小梅这话说在了点子上,做人就应该诚实,就像我……其实大柱是个实在人,我们十几年的朋友了,我还不了解?他不光性子直,心眼儿还好,四川地震的时候,他倾家荡产……”
“你前妻犯了什么事儿?”舒梅不理刘朝九,问我。
“事儿不小,”我说,“警察说她跟一个男同事把一个女人强奸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
“那肯定是那个女人把她伤害得不轻,不然哪个女人会做这种不计后果的事情?”
“咱不知道……”我不想提这事儿了,脑子一鼓一鼓地痛,退到窗边,机械地将那个像框丢到了楼下。
“你怎么乱扔垃圾?”舒梅剜了我一眼,“当心砸到人。”
“没事儿,外面下雨,楼下没人。”说完,我才察觉到原来自己扔出去的是李晶晶的照片,心想,这事儿我早就应该做呢,彻底告别旧的生活。舒梅眯着眼睛看我:“以后不要跟我撒谎。不是我霸道,既然咱们想要往一起走,有些事情就不能彼此藏着掖着的,这样对你我都不好。知道我为什么过来看你吗?刚才我去过你妈那儿……下午打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谎。尽管咱们见面不多,可是在电脑里咱们可是聊了不少,算是老……”“老朋友还是老夫妻?”我连忙插话,我怕她继续说下去让刘朝九看笑话,再说,这气氛也太沉闷了。
舒梅一怔,嘴巴又噘了起来:“谁跟你是老夫妻?美得你……你妈说,让你抽空回家一趟,她想让你搬回去住。”
刘朝九插话说:“应该呀大柱,这些年你在外面流Lang,不是个事儿啊。”
我嬉皮笑脸地说:“看情况再说吧。万一我跟舒梅进展顺利,我还想搬她那儿住去呢,倒插门。”
舒梅笑笑,正色道:“搬回去吧,咱们的事情没那么快。”
我想了想,给我哥哥打电话,问他咱家南边的房子腾出来没有?
我哥说,过几天就腾出来了,张罗锅的闺女主动提出来退房,好像要回老家。
挂了电话,我冲舒梅猛一点头:“搬!这几天就搬!老刘,你没事儿先回去吧,我跟舒梅找个地方吃饭去。”
舒梅站了起来:“不了,刚才我在路上接了一个电话,健身房那边出了点事儿,我得过去看看。”目光幽怨地看了看我,“以后少喝点儿酒,把身体喝坏了没人疼你。”“知道了,”我怏怏地送她往外走了两步,“还非得你去吗?饭都没吃呢。”
舒梅往后推我:“我的部门出事儿了,我不去谁去?回去吧,又不是以后不见面了。”
刘朝九拽着我的胳膊,冲舒梅挤眼:“你走,你走,我们去喝点儿,放心,喝酒喝不成肾结石。”
走到门口,我的手机响了,一个有些阴沉的声音在那头说:“我是警察。”
我以为还是那个瘦警察找我,心一沉,连忙回话:“我不是已经跟您交代清楚了吗?”
那头的声音忽然变细了:“罚款!甄七爷的酒钱……”没等我开骂,甄七在楼下扯着嗓子大喊:“刘老师,下来打扫战场啦——”
刘朝九皱皱眉头:“这家伙吃饱喝足了……”瞥一眼门口,长叹一声,“还是离婚好啊。”
舒梅走下一个楼梯又回来了,推开迎出去的刘朝九,把我顶在门口,悄声说:“我爱你。”亲我一口,飞身下楼。
摸着被她亲得凉丝丝的腮帮子,我的胸口又麻又痒,这也太快了吧?闭上眼,眼皮下面有一簇金花悠悠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