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埋下祸根
大男人 | 作者:潮吧先生 | 更新时间:2017-05-02 21:3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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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婚前,我住在远离城区的下街,那边尽管不怎么繁华,但风景不错,西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鸟经常会落在窗台上。
买下那套80平米的二手房,我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装修的钱都是借的,至今还欠我大哥一万多。
住了几年,李晶晶嫌那边离工作单位远,我们就在电视台附近跟人换了一套50平米的小房。
没搬家之前,生活是那么美好,几乎可以用鸟语花香这个词来形容。
那时候的李晶晶小鸟一样欢快,花儿一样美丽,下了班就往家里跑,就像家里藏着一个宝贝。她经常在撒娇的时候对我说,老公,我没有心思上班了,满脑子全是你,刚上班就盼望着下班,盼望着跟你抱在一起。我很惬意,心说,你是盼望着跟我“那个”吧?
换了房子,李晶晶又不乐意了,嫌房子小,光线暗,又不隔音,夫妻“健身生活”大打折扣。
我听从她的建议,找了几个民工来家搞“建设”。
因为她的要求太苛刻,民工们受不了,拿到一半的钱以后,卷了装修材料跑了,连我家的电视机和冰箱都捎走了。
李晶晶去报案,等到年底也没有消息。过年那天,她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对着墙脚发狠:“强盗,小偷,贼,别让我抓着,抓着你,姑奶奶杀了你。”我知道这事儿没法劝她,就说,你杀得了人家吗?你一个女人,人家是男的。李晶晶咬紧牙关,狠狠地抓着我的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冷飕飕的:“我可以杀他的老婆孩子!”样子就像梅超风在练九阴白骨爪。我的手疼,心也毛糙,出了一身冷汗,第一次感觉到了女人的可怕。从那天开始,我的心里就有了阴影……李晶晶跟我的性格相差太大,太悬殊。婚姻初始就这样,总有一天会瓦解。
有时候我会绝望地想,与一个自我又霸道的聪明女人结婚,还不如找个多情愚钝的姑娘来姘居。
由相爱走向婚姻,最初是快乐的,但这种快乐是要付出的,比如我,从失望到烦躁再到痛苦,从此,我的生活不再纯粹。
那天的冷汗似乎在我的心里扎下了根,不时冒出来骚扰一下我的生活,让我感到绝望。
现在我又有了那种感觉,尽管没出冷汗,但恐惧,身上冷飕飕的。她强奸了谁?
临近下班的时候,我好歹拨通了刘朝九的手机,问他在哪儿,他说在我家喝酒。听声音,这家伙又喝大了。
我说声“在家等我”,刚想挂电话,一个女人似的尖嗓子在电话那头响了起来:“二哥呀,猜猜我是谁?”
不用猜我也知道这是甄七,社会上的朋友没有这么称呼我的。
甄七这小子的长相绝对惊险,飞沙走石,鬼斧神工,还有造假的嫌疑,如果让他参加明星模仿秀,不用上台,那个唱“小小鸟”成名的赵传肯定会被人当成是假的。我有些纳闷,这小子半晌不夜的去我家干什么,难道也是为李晶晶的事情?
“二哥你快回来吧,”果然,没等我开口,甄七就在那边咋呼上了,“嫂子出大事儿啦!强奸啊,我操,真他妈的猛烈……我等你整整一个下午了,给你打电话,刘哥不让,说你已经知道了,死活让我陪他喝酒……你知道不,嫂子和大伟两个把龙二他老婆给‘那个’了,两个人都‘绳’进去啦。捅破天了哎,这下子黑道白道齐动员,嫂子就是不死也得去层皮!天下奇闻啊这是,女人强奸女人……”
这通罗嗦把我搞得头晕,我打断他道:“你们少喝点儿,一会儿我回去。”
出门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给李晶晶她妈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说我下午我要去接小柱子来我这边住几天。
李晶晶她妈在那边哭,我听不清楚她说了些什么,只听见一句:“你不能接孩子,他妈妈出事儿了,我们身边不能没有他。”
挂了电话,我心想,害什么怕呀,我又不是立马就要抢儿子过来。
我打定了主意,如果李晶晶真的进了监狱,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儿子接到我这边来,他不能没了妈妈又见不着爸爸。
其实去年我就想把小柱子的抚养权弄到我这边来,因为李晶晶太忙,忙着摇动自己那枝即将枯萎的红杏。
那天下午,我走在下班的路上,手机响了,因为上面显示的号码不熟悉,我怀疑是对方打错了电话,不想接。可是那边很固执,一遍又一遍地打。我突然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尽管搞不清楚自己预感到了什么,但我的心突然就揪了起来。按下接听键,我听见了小柱子的声音:“爸爸,我找不着家了……”我的头发一下子就扎煞了起来:“你在哪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小柱子终于忍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爸爸,我害怕,我走了很远,我从来也没来过这个地方……”我大声喊:“你把电话给你身边的人!”
一个女人接过了电话,说,这个背着大书包的小男孩在这条路上转悠好长时间了,是她让他进来打电话的。然后说了她那儿的地址。我连句感谢话都忘记说了,喊声“让他在那儿等着”,飞身跳到马路中间拦车。找到那个地方,我远远地看见一个孩子孤单地站在路口,冷风掀起他的红领巾,他就像一棵在寒风中战栗的小树。我扑过去搂住他,心都要碎了……我不敢想象他继续走下去会遇到什么情况。
回到家,我没命地拨打李晶晶的手机,她不接,手机那头传来的音乐让我的肺都要炸了: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我带小柱子出去吃了饭,回家的路上接到了李晶晶的电话,她好像喝醉了,卷着舌头大喊孩子不见了。
愤怒的感觉堵住了我的嗓子眼,我说不出话来,让小柱子接电话,小柱子把前面发生的事情对她说了,最后流着眼泪说,妈妈你只顾得去见那个叔叔,都好几天没来接我了。李晶晶在那边哭,让我听电话。我接过电话,脑子里飞蝇一样盘桓着婚姻里的那些细碎的画面,呼吸的声音就像一条垂死的狗……本来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是那一刻我突然失去兴致,只说了这么一句:“把小柱子给我吧。”
李晶晶哭得声嘶力竭,嘴里含着汤圆似的唠叨着什么,大意是她已经没有家了,不能再没有孩子。
下班的路上,我不断地遇见各色女人,有风情万种眼角含春的少女,有腰杆笔挺目不斜视的少妇,有身材臃肿积肉乱抖的悍妇,她们一一走过,码在传送带上似的。经过肉联厂,厂门一侧新刷了一行标语:狠抓实干,用****重要思想指导我们的屠宰事业。一品味,感觉后脑勺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这帮孙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呀。可是又不知道这句话究竟错在哪里,弄得心情十分糟糕。
快要走到我住的小区时,我接了一个短信,是舒梅的,问我晚上在家不,她要过去帮我收拾收拾屋子。
我犹豫了一下,回信说,晚上我妈要去,咱们八字还没有一撇,这时候跟老人家见面不合适。
这个谎撒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心慌,我妈想儿媳妇都快要想成神经病了……
短信刚发出去,舒梅就来了电话,当头一声娇喝:“那你还说想我?”
我悬空着心,敷衍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舒梅哼了一声,“啪”地挂了电话。
我的心里有些不爽,呵,这脾气跟李晶晶也差不到哪儿去,一时感觉前景渺茫。
刚揣起手机,铃声又起,还是舒梅:“老公,我想你。”
我一哆嗦,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她竟然喊我老公,我们一共才见过三次面呢。看来小女子也在思春呢……想说什么,嗓子发痒,咕咚咽了一口干唾沫,把自己吓了一跳。其实这样也挺Lang漫的。Lang漫是一种感觉,具体是什么,很模糊。是雨中漫步?是雪夜拥吻?不全是,如果两个人彼此倾心,什么事情都可以Lang漫,听一句“老公”和“老婆”也是Lang漫的。否则,即使两个人到月亮上亲嘴,也感觉不到Lang漫。
在心里想好一句“老婆,我也想你”,想要开口时,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搞得我连同胸口都痒得厉害。
舒梅的模样跟李晶晶有些相像。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的脑子有些错乱,怀疑我的前任丈母娘给我藏了一个小姨子。
李晶晶就像一朵花,从盛开到萎败,我一天天见证,八年婚姻下来,我迷糊了,甚至都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了。
我知道,当两个人四目以对,只惦记着互相伤害的时候,婚姻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
那时候,我情愿李晶晶是我家墙头上的那枝红杏,爱往哪出就往哪出,反正老子的院子里已经没有了你的位置。估计李晶晶当时的心态跟我一样。就像一对恩爱夫妻齐心协力挖金子,最后挖到的是一堆白骨,对望一眼匆匆埋上,尽管都没说什么,但从此那堆白骨就在心里扎下了根,占据主要位置的不是金子,而是一个令人恐惧的阴影。绿帽子尽管颜色不咋的,但是很环保,有时候我这样安慰自己。
我常常在剖析自己的种种不良习惯之后,无奈地想,既然婚姻已经成立,就该半睁眼半闭眼地维持下去,天下没有完美的人,如果眼睁得太久,恐怕连上帝身上都能挑得出毛病。连半夜里树上蹲着的猫头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不也照常活得轻快?可是当我确信自己真的被“绿化”了的时候,还是感到不忿:李晶晶,你真好意思的啊,就算是一个窝里的两条狗,必要的时候也得互相摇摇尾巴,这日子才能过得熨帖,你不但不摇尾巴,还引来一条野狗抢食,哪有这个道理?
我曾试图找出那条野狗,暴打一顿,然后将他跟李晶晶捆在一起,赤身**,押赴长街,控诉过后愤然离去,让过往行人的唾沫星子将他们淹死。后来一想,把一顶明晃晃的绿帽子亮在众人面前,确实有损尊严,何况此事又与当前构建和谐社会的大环境相悖,索性忍气吞声做了武大郎。对此,我有自己的一套歪理:公狗在和母狗交配的时候,即便是棍棒加身,也要完成“工作”,哪怕冒着生命危险;男人在跟女人**的时候就不一样了,一点点敲门声就可以让男人性趣全无。因为动物只满足本能,而人类充满理性,我就很有理性。
现在想来,其实当初我并没有那样理性,那样大度,那样超然,毕竟武大郎也不是铁打的。
从我怀疑李晶晶有外遇的那天开始,我们就很少吵架,彼此感觉有点儿陌生。不过在外人看来,我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恩爱,家里没有任何不雅的声音,一切显得井井有条。有一次我在厨房炒菜,听见她在外面压着嗓子打电话,我不“理性”了,把抽油烟机的声音开大,耳朵贴在门上。李晶晶似乎觉察到了,比地下工作者还会伪装,高声指责对方对老公不负责任,老公在外面喝酒,那是因为她在家里表现得不够温柔。说着,轻轻拉开了厨房的门。我有些尴尬,冲她笑了笑,她也笑,在我看来,这笑容丑陋无比。我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无所谓,无所谓,老婆有心出轨,你就是把她拴在裤腰上也白搭,戳穿了反而不好,那样会加快离婚的步伐,暂时我还不想那样。但是,我还是不想糊涂着过下去,开始留心她的行踪,偷看她的短信,狗一样地嗅她换下来的衣服,希望能够嗅出男人的味道,心情极度复杂。
我在恨自己太懦弱的同时又盼望着她的后面真的有个男人,那样我可以横下心来跟她离婚。
我想离婚,又不想因为离婚而对孩子造成伤害,但是离婚这个念头时刻在我的脑子里转悠,我怀疑自己已经接近了痴呆的状态。
现在想来,当年发誓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过是一句屁话,人还没老,我们就形同陌路了。
就像一首歌里唱的: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已经陌生不会再像从前。
一路下来的感觉很有趣,从忧虑到愤怒再到释然又到窃喜,甚至在拿到那本绿色的证书时,我竟然在心里嘿嘿,不砸烂旧世界,怎能建立新世界?赛跑之前还得先换身行头呢。红本子停,绿本子行,我李大柱即将扬鞭催马,隆重上路,直奔崭新的生活。
听说我“解放”了,刘朝九前来“吊丧”,红着眼圈说,你会遭报应的,那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你竟然撒了手。
见我无动于衷,刘朝九动了感情,眼泪鼻涕一起流,最后拂袖翘靴踉跄下楼,一路狂奔,阳光里就像一只飞翔的屎壳郎。
严格地说,李晶晶是我通过刘朝九才接触到的。
那年我是一家广告公司的业务员,二十六岁,腰身挺拔,朝气蓬勃。模样尽管不敢跟刘德华比,但绝对比周润发阳光,甚至还带有一点梁朝伟的忧郁。那时候,刘朝九是电视台广告科的科长,二十三岁的李晶晶坐在他对桌。我去电视台联系广告的事情,同时认识了他们。
在我跟李晶晶结婚这件事情上,刘朝九出力不少,当然,刘科长抽了我不下一百条烟。
婚礼那天,刘朝九先是祝福我在温柔乡里“大柱”越磨越大,然后抱着我的膀子说:“兄弟,你艳福不浅啊……”言罢,仰面朝天,四肢乱颤,长叹一声,“我是恨不相逢未娶时啊……王莲芝啊王莲芝,你害人不浅——”一张驴脸憋得又红又紫,状如万箭穿心。
其实,那时候的王莲芝还没变成黄脸婆,尽管脸得长得有点婴儿肥,但身材不错,前凸后撅,皮是皮肉是肉的,用卖肉的话说,这叫白皮五花。可是刘朝九不以为然,说王莲芝是木乃伊的后代,把人整肾虚了她也毫无生动之气。还是舒梅好,看一眼就能达到某种**。
刚结婚的时候,刘朝九经常去我家串门。
我发现刘科长是个真君子,跟李晶晶说话全是上下级的口吻,貌似没有欺朋友妻的打算。
也许是为了避嫌,第二年刘朝九就让李晶晶转去了别的科室,去我家的次数也少了,偶尔去也从不跟李晶晶说多余的话,只是跟我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我离婚以后,他找我频繁了些,喝多了就感叹造化弄人,替李晶晶感到惋惜,因为她当初没有嫁他,他们才是配套的。
据说那些日子李晶晶的工作总出错,被领导批评过几次之后想辞职。
作为老领导,刘朝九找她谈话,说着说着,热乎了,两个人就去酒馆喝酒。出来的时候,刘朝九顶着一脸啤酒沫子,据说是被李晶晶给泼的,估计是这小子想沾便宜的缘故。时隔一年,两个贱人又联系上了,经常凑到一起喝酒,只是刘朝九的脸上再也没有啤酒沫子。
我知道李晶晶的脾气,她只要心里烦,就喜欢找个人诉苦,刘朝九是最佳人选。
这小子贼心不死呢,我想,李晶晶这枝烂杏下次要是出墙,第一个蹲在墙根张开双臂的就是刘朝九。
那段日子,我意气风发,满目阳光,感觉这世界就是一个筐,里面装的女人都是为我准备的,什么桃儿杏儿的,一抓一大把。
可是没过多久我便发现自己很傻很天真,忙破天也没看见谁家的筐里有为我准备的桃杏,想找到一个期待中的年轻貌美,性情好又懂生活的女人,简直比买彩票中大奖还难。我很傻很天真,我的二弟却很黄很暴力,我想“打酱油”,它却执意要做“俯卧撑”。白天还好,到了晚上,这小子的倔脾气就上来了,挺着脖子跟我较劲,大有我不给它个说法它就给我个说法之势。跟它“躲猫猫”没用,非得扳倒它压在身子下面才能勉强入睡。好歹熬过这一宿去,黎明时分它又开始撒娇,没有办法,我只好起来撒尿。很费劲,经常把尿撒出马桶,但这样做很管用,一泡尿撒出来,它立马老实。或许勃起也不全是性信号,只是提醒你该去撒泡尿了?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经历过这场不幸的婚姻,我已变得不再单纯……
我想不通,飞禽走兽都可以在交配期尽情享乐,我一个巍峨男人反倒时刻承受**的煎熬,不得超生。
我诅咒上苍有眼无珠,不通人气,践踏**,实属心狠手辣,十恶不赦。
子曰: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孟子也曰:男女居室,人之大伦也,内无怨女,外无旷夫。可见,古代圣贤都希望老百姓能够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可我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圣贤们的这点儿愿望呢?人常说,性冲动是人类最难克服的原始**之一,我也是人类啊。
那阵子,我的状态非常不好,下班以后就去我妈那边呆着,心情郁闷,形象猥琐,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打断脊骨的狗。
我妈担心我这样下去会死,张罗着给我介绍对象,走的是传统路线——相亲。
有一次,她找出我年轻时的一张有些像著名摄影师陈冠希的照片,拿给一个介绍人看。第二天人家也拿来了一张照片,那上面是一个挺耐看的小姑娘,二十出头的样子,银盘脸,粉嘟嘟的,身材也不错,粗胳膊大腿的,像个运动员,估计是把过日子的好手,关键人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当晚见面,我俩几乎同时“呸”了一声,陈冠希她没看到,她看到的是一个满脸沧桑,神情呆滞的老中医,我看到的是一个长着平面直角宽屏脸的巨型牛蛙。惊慌之下,我立刻谎称打酱油,架起一朵祥云,逃也似飞走而去。后来我才知道,此物已经四十有三,性情堪比潘金莲,作风压赛孙二娘,名声不让陈圆圆,属于引到桥上做一百个俯卧撑,她也毫发无损之人,此类佳品咱无福消受。
我搞不明白,刚离婚时我的那些好心情都去了哪里呢?
我的家乱如猪场,地不擦,碗不刷,换下来的脏衣服隔着三里路都能闻见臭萝卜味儿,连我自己都懒得进门。
我妈说,勤能补拙,咱可不能闲着。继续张罗着帮我相亲。所见的大都是高不从低不就的老姑娘,娘儿俩受尽屈辱,一无所获。
我妈不服气,整日里走街串巷,逢人就鼓吹她家有个黄金李老二,非黄花闺女不娶,离婚的闪开,不要自取其辱。
接下来,我硬着头皮又见了几个条件相当的老姑娘,全都泡汤,原因几乎一样,人家要找个能够养老的,我穷。
我醒悟过来,觉得有过婚姻挫折的女人才现实,才懂得珍惜生活,就像用高压锅煮出来的肉,尽管味道差些,但好嚼,容易消化。
这样一想,我彻底断了找大闺女的念头,感觉她们跟我不在一个频道上。
离过婚的女人才是我的首选——我对我妈这样说。
我妈思忖再三,终于死心,托人给我介绍了一个离婚两年,带着一个六岁儿子的公交女司机。此女长相显嫩,身板儿瓷实,跟我很是般配,可惜太市侩,认识不到三天就让我给她买钻戒。我自然没有答应,说那玩意儿得订婚以后再买才合适,去夜市买了一对三十块钱的耳钉打发过去。最可气的是,这个女人相当固执,想要跟她亲热,她攥紧裤带宁死不从,仿佛裤裆里掖着一把金条。那个小拖油瓶更是人小鬼大,瞪着周扒皮样的眼睛要这要那,变着花样折腾我的钱包。我明白了,人家娘儿俩这是拿我当了牲口。心想,本少爷不痴不傻,体健貌端,作风优良,还薄有几分姿色,凭什么要拿血汗钱供养别人的爱情结晶?从此变成一只不锈钢公鸡,敷衍几天之后,玩了失踪。
这些事情被李晶晶知道了,她好像是可怜我的寂寞,经常送小柱子过来陪我。
有一次我喝多了酒,抱着儿子往伤心里没命地哭,腰抽得就像锥子扎。
小柱子陪我一起哭,他没有我哭得伤心,干嚎,没有任何含义,他的哭只是被我给传染了。
好像就在那几天,康熙熙又来我们办公室扭屁股,我心烦,抓过拖把擦地。康熙熙三躲两躲就躲到了门口,我一拖把顶关了门。
朱三吐着舌头出门察看,回来对我说,康熙熙呆在走廊那头傻了半天,然后像探戈舞开头那个动作似的,一甩头,燕奔下楼。
我说,她就是跳抽筋舞、练铁砂掌也不关我的事儿,老子是属兔子的,对窝边草不感兴趣。
朱三矜着一面鼻孔哼道:“你是个石头兔子。”
过了几天,朱三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康熙熙看样子要变性了,头发剪得堪比胡铁锚,气质就像李宇春,脸色比个男人还男人。
我也曾经试图过去接触接触她,可是一挪步就提不起情绪来。抛开我对她没有感觉不说,我总觉得一个单位的同事不好搞对象,整天守着,很难受的。真佩服那些在一个单位工作的夫妻,白天在一起,晚上在一起,半夜里真枪真刀地厮杀,不会感觉这也是在工作嘛。
再婚难,难于上青天。我经常在朋友们问起我的婚姻大事的时候,这样说。
忽然有一天,李晶晶通过刘朝九传话给我,有复婚的意思。打听过才知道,原来折杏枝的那位先生一脚踹了她,人家另有新欢了。其实那个时候她亲自跑来求我,抱住我,流几滴眼泪,说她被人骗了,请求我的原谅,或许我会在一番掂量过后重新接纳她,毕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有感情基础,而且我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可是她跟我玩矜持,勾起我的回忆,再次伤了我的心。我让刘朝九带给她我的意思:都他妈你的好事儿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老子不是开旅馆的,嗯!话一递过去,再也没了下文。
生活不经历磨难是很难圆满的,红杏不出墙,怎么会知道院外寒冷,院里温暖?
后来听说,李晶晶哀叹红颜薄命,造化弄人,一时五脏俱焚,娇喘数声住进了医院。
折枝先生素质不赖,经常陪床,于是二人再续前弦,继续爱情马拉松。
经过这些年的单身生活,我豁达了许多,甚至责怪自己以前太无能,贫穷,懦弱,还不懂风情。
是舒梅这个女人重新唤起了我几乎放弃的关于婚姻的梦想,我恍惚感觉到有爱情的影子进入了我的生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是如果不结婚,爱情必将死无葬僧地,这是我现在的观点。我打算先试探一番,必要的话,重新做人,跟舒梅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必要的话,让她给我生个女儿,儿女双全,善莫大焉。
刘朝九告诫我,不管多么寂寞,都不要随便考虑下一次婚姻,婚姻不是打牌,重新洗牌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没有听他的,色迷心窍这个词大概是为我发明的,我坚信,这次我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女人。
记得我第二次约舒梅出来的时候,试探她,我说,我不喜欢处女,总觉得欠了人家什么。
舒梅说,你以为处女都是给你预备的?
我理解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是处女。其实我也没有那种奢望,一个二十八岁的女人,处什么女啊,石女还差不多。
李晶晶倒是处女,可是管啥用?我用八年的婚姻换来一顶绿帽子,最终抱着烂茄子一样的脑袋,独守空房,暗自垂泪。
因为以前聊QQ的时候,我流露过想要找个离婚不带孩子的对象的意思,于是直接问,你也是离婚的吧?
她拐弯抹角地说,我没有小孩儿。
离异无孩!我狂喜,这才是我李大柱的首选啊……苦尽甘来的感觉让我的心跳暂停,就像得了心肌梗塞。
将就我这把年纪,找这样一个女人为伴是科学的,科学发展,中央都在提倡,我怎能不紧跟步伐?
过后,我一直有给李晶晶打电话的冲动,我想告诉他,狗熊也有第二春。
离婚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我跟李晶晶一前一后走在雪幕里,四周没有别的声音,响着的全是喀嚓喀嚓的踩雪声。
从民政局出来,李晶晶往左走,我往右走,像两个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拉着的黑点,越离越远。
我想,经过这么多年的婚姻,我跟李晶晶早已变成了两株纠缠在一起的草,尽管这两株草已经干枯,但冷不丁拔起来,都会痛。那么,最痛的人是谁?应该是决定舍弃的那个人吧?反正我的心里没有悲伤,只是感觉空虚,一阵一阵的落寞袭上心头,让我的眼前发黑。
一个小时前,我曾想,拉倒吧,求她回家,继续我们的生活,暂时不适用,就当作“伤停补时”好了,慢慢会好起来的。甚至恨自己太较真,模糊着才能美好着,一些生活里的不如意,只把它当成屁股后面那几粒不疼不痒的粉刺算了,谁没事儿总脱下裤子给人展示啊,顺路带出前面的那一嘟噜玩意儿,还有露阴癖的嫌疑。可是我没能忍住,因为李晶晶实实在在地告诉我,她有外遇了。尽管这事儿我早就心知肚明,可是我没有详细问她。有什么意思呢?其实,当初我只要稍微勤快那么一点点,她所有的秘密就会暴露在我的面前,她不需要脱裤子,她也没有那一大“嘟噜”。秘密这玩意儿就像一件毛衣,只消露出一个头来,一下一下地往外扯,最终什么也保不住。
我不勤快,所以李晶晶彻底地打败了我,让我明白,女人的重拳击打,会令男人猝不及防,感觉既恼怒又窝囊还非常绝望。
走到我家楼下的拐角处,我笑了,终于解脱了,新的生活在召唤……冷不丁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凭感觉,那是李晶晶。
我没有回头,只是感觉到有泪滴落在我的脖颈后面,接着就有一阵温热的喘息钻进了我的脖子。
打完人给个甜枣儿吃?我保持木桩的姿势不动,心中五味杂陈……
那两条胳膊松开了,李晶晶快步跑开,我转回身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让我怀疑刚才发生的事情不是真实的。
我抬起头来,满眼白色,狂乱的雪片斜扑下来,一片一片砸在我的脸上,像无数小手在抽我的耳光。
当晚,李晶晶带着小柱子暂时住到了她妈家,房子一下子就显得大了许多,大得让我感到一种苍白的空虚。
睡觉前,我胡乱地翻检李晶晶那些没来得及拿走的东西,心就像死了一样没有感觉。
我翻到了李晶晶那些没用完的化妆品,丢出窗户;翻到我们一起照的很多照片,也丢出了窗户;翻到了一本日记本的时候,我停了手,那是恋爱时我送给她的,扉页上写着“喷泉的水堵不死,爱情的火扑不灭——致晶晶我的最爱”,这是我的笔迹,印刷字一样工整。随便翻了几页,我看到了这样几行字:我这个当妈的为儿子做的太少了。早上儿子说,妈妈,你来幼儿园接我一次吧,让爸爸歇歇。我哭了。跟李大柱认识十多年,结婚即将八个年头了,我的婚外情也维持了两个年头。这两年里来,因为无数次的晚归,无数次的谎言,老公的不满,儿子的抱怨,心生愧疚,不胜其烦……看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一根看不见的鞭子抽了一下,痛苦、悲伤夹杂着耻辱催着我继续往下看。
两年来,我被这种见不得光的感情折磨着,每天都在欺骗中度过,感觉都要崩溃了。无论如何,我也不想再这样过下去了。
我要离婚,我要走出去,寻找属于我的梦想,寻找属于我的快乐生活……
对他说出来?我要跟他离婚,他会怎么样?他会很伤心?不会的,他整个人就是一根木头。
这些天,我几乎每天回家的时候孩子都已经睡下了,脸上残留着泪痕。不陪情人约会,人在家里,心却不知飞向何处。每次和情人约会,我都发誓今天要早点回家,每次回家都是半夜……身为人女,**,人母的我,每天都在谎言和梦想中度过,无休止的冷战成为这个家庭里的一个阴影。为了这个家,离开情人吗?想到这个问题,我的心就会像撕裂一样的疼痛。以前我跟李大柱是那么的相爱,我们在一起是那么的快乐,我们是那么的了解对方,我们是那么的迷恋着对方。可是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这样?如果我们离了婚,小柱子该多可怜呀……
我看不下去了,眼前飘忽着的全是曾经在这间屋子里发生过的一些破碎的往事,像雾像风又像雨。
一页一页地撕下那些纸,用打火机一页一页地点燃,看着飞舞在眼前的纸灰,我心静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