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两个选择

    第三十一章两个选择

    兰锡城的治安署监牢地下三层，卡梅隆站在一个牢房前，看着里面的人，周围的牢房都是空荡荡的，这一整层再没其他犯人，连狱卒也被支了出去，牢房外除了卡梅隆外，就只有一身黑袍如若隐形的艾莉斯。

    不过，牢房里的却不是班杰。

    地下三层的监牢里，只有一盏廉价的魔法灯散发着微弱的光线，在这光线下，牢房内，满身是血、被钢索紧缠了几十道、肩上插着两个巨大的井字形铁架的男子，仍死死睁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明亮得如同夜空里的极星。

    男子仿佛在看着卡梅隆，又仿佛只是在看着虚空，眼中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愤怒、不敢，慢慢地转向了绝望、悲凉。

    男子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或是惨叫——卡梅隆知道，被那两个井字铁架插在身上，那痛苦是十分强烈的，他曾经在家族里见过被上了这井字铁架的人，那凄厉的惨叫声，甚至比后来被割肉受刑时还要可怕。

    卡梅隆也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牢房外看着他，屋内只有那昏暗的魔法灯，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一小时，两小时？

    “森?迈纳，平民身份，今年本体年龄二十九岁，9级高阶武士，受拉斐家族的契约赞助，学成之后需要为其家族效力二十年本体时间才可自由，至今已为拉斐家族效力六年……”

    卡梅隆开始颂背起那男子的资料来，以他那懒得记事的性格，刚刚在一起过来治安署的路上才从托马斯那听到的这些信息，竟然现在就能够直接背出来，可以想见对这个男子，卡梅隆有着非同一般的关注。

    不过对于卡梅隆念的这些，男子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念的是另一个人的资料一样，仍旧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不发一声，只睁圆了眼睛望着前方，若不是胸口隐有呼吸起伏，都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已经是个死人了。

    “……十四岁，与邻居家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女孩订婚，二十三岁，你从训练营毕业，回来迎娶了女孩，但马上就前往异星界开始履行与拉斐家族的契约。今年，拉斐家的九少爷告诉你妻子，她如果到拉斐家做杂事，五年可以帮你偿还一年契约年限，于是她进了拉斐家的大门……”

    提到了男子的妻子，他的眼珠终于动了动，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眼神终于变得微微柔和起来，但听到拉斐家的九少爷时，眼睛再度睁大，眼神中的悲愤、暴戾、仇恨再度浮起。

    卡梅隆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叫做森的男子，看到他的神色变化，心下松了口气——心里还有所牵挂就好。

    卡梅隆继续说道：“她没有想到，九少爷根本就不是好心想让你们夫妻早日团聚，而是看上了她的姿色……”

    “具体过程我并不清楚，只知道你妻子竟然从拉斐家逃了出来，划花了自己的脸，据说还划伤了九少爷。九少爷自然不会放过她，她无路可去，只能去治安署，试图寻求庇护……”

    卡梅隆看到森的拳头紧紧握住，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知道这个时候森越用力，背上两个铁架给他带来的疼痛就越剧烈。

    “事情虽然再清楚不过，不过一边是平民，一边是贵族，我想你也知道治安署会怎么选择。”卡梅隆看着眼前的森，心里微微感叹，这个世界上，平民被贵族欺辱的事情太多了，被森夫妇惨几倍几十倍的人比比皆是，同情是同情不过来的，想帮也是帮不过来的，看多了，渐渐也就麻木了。

    而让卡梅隆有些惊奇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平民们无论受到怎样的欺辱压迫，受到怎样的不公，他们都几乎不会有“推翻这该死的贵族阶层、贵族特权”的想法，而几乎无一例外的想的都是“我要努力变成贵族！”。

    平民们总是觉得，只要成为强者就能变成贵族，从而改变自己、整个家族以及子孙后代的命运，一举从被欺压者变成欺压者。在他们看来，不管是攒钱进综合学院、豪门贵族的训练营，还是接受贵族家族的资助签下契约获得学习魔法或斗气的机会，都有机会能够成为强者，成为贵族。但事实上，真正能在其中脱颖而出最后变成贵族的人，万中无一。

    真正天赋强大、异禀天生的平民强者，或许真的可以成为超阶甚至圣域，从而获得爵位，踏入贵族阶层。但在学习资源、附魔装备、炼金装备、血脉天赋能力、祭品等提升资源等等上秒年，平民子弟和贵族子弟相比都是极度不对等的。

    像森这样不到三十已经是高阶武士的，在贵族中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平民里绝对是天赋异禀的存在，拉斐家族的这笔投资绝对是大赚特赚的。如果他能安安稳稳将契约期履行完而没死掉、没残掉的话，那么他就将跨入平民与贵族之间的中产阶层，至于他能不能够再向上一步成为真正的贵族，那就要看他的天赋上限、运气和机缘了。

    不过很不幸，那位**熏心的拉斐家九少爷干净利落地将森的贵族梦碾碎了。不过卡梅隆也可以猜得到，这件事发生后，拉斐家的长辈们最少也会将这位九少爷臭骂一顿。

    森平日里为人估计也不错，他妻子一出事，就有人去通知他，而他也正好从异星界回来，得知了这个消息，热血上头的森第一选择竟然就是去劫公署监牢！虽然森是高阶武士，但这里毕竟是兰锡城，是行省首府，又是马塔男爵经营了几十年的治安署，怎么也有几个高阶、顶阶镇场子的。不过森倒也不愧是从星界战争中磨练出来的高阶武士，面对三个高阶的围攻，还能突围而去。

    第一次劫狱失败，森自然吸取了教训，强攻不得，就想要智取。他也是兰锡本地人，发小不少，认识的人也很有那么几个，于是找了个有亲戚在治安署的朋友，在知道混进治安署几乎不可能后，又想到个大胆的主意——绑架兰锡城的治安副官托马斯，用他来和治安署交换自己的妻子。不过这位友人表面答应地痛快，一转眼就把他卖给了托马斯，然后就是托马斯下午亲自带队将他擒来了。

    卡梅隆拉回思绪，又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森身上：“你很不错，去异星界没几年就突破了高阶，如果不出这件事的话，等你履行完与拉斐家族的20年契约，也许就是10级甚至是11级的高阶武士了。可惜，没有如果了。”

    卡梅隆看着森，与他那满布血丝写满决绝的双眼对视：“我打听过了，你妻子到了公署监狱后，就一直被关押着。那位拉斐家的九少爷来要了两次人，但是被托马斯拒绝了。她在监牢里已经被关了三天，始终死死握着一块被磨尖的石片，什么都没喝，什么都没吃，甚至连觉都没睡……”

    森当然知道妻子为什么这么做，两只拳头握得更加紧了，看着卡梅隆的眼神也多了些其他的神色。

    不管是哪个世界的监狱，都是肮脏和黑暗的，女犯、特别是没有权势的女犯进了监牢会是什么下场，随便想想都知道。虽然森的妻子将自己的脸划花了，但那些狱卒可不会那么“挑食”，不过如此烈性的女子，又是在案子还没落定、托马斯还没发话前，那些狱卒也不敢用强将她逼死，所以算是保住了清白，但三天不喝水不吃饭不睡觉，显然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托马斯拒了拉斐家九少爷的要求，自然不是要为这对平民夫妇做主。一般来说，拉斐家摆平这件事是注定的，森和他的妻子被押还拉斐家也是注定的，如果拉斐家是兰锡城的豪门大贵族的话，那托马斯自然会给面子，早早把事情摆平，但拉斐家不是豪门级大贵族，他们的面子没有那么大，光凭一个九少爷出面，托马斯根本睬都懒得睬，这件事若是拉斐家能自己解决就罢了，现在既然已经全部落在了治安署手中，那么想要不付出点实质性的利益就摆平，想都不要想的。现在森也被逮到了，按照正常情况，今天或者最迟明天，拉斐家就会有人过来和托马斯谈条件了，而过来谈的人，就算不是家主也必须是家族长老级的人物。

    不过现在这些“注定”就不一定是那么“注定”了，因为卡梅隆已经插手。

    卡梅隆走到了牢房前，在森的面前蹲了下来，两个人的距离不到半米。

    森的眼神渐渐变得软弱，从悲愤、仇恨、绝望，到悲伤，再到乞求，终于，他想要说什么，但一张开嘴，却是一口血沫喷出。

    挣扎了半天，森才勉强从口中吐出两个字：“求……求……”

    卡梅隆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好一会，卡梅隆向艾莉斯一伸手，后者将一块手帕递给了他。用手帕将森嘴边的血沫擦了擦，卡梅隆才再次缓缓开口：“现在，你有两个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