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家家有本难念经
代宋者 | 作者:只求莫失莫忘 | 更新时间:2016-11-15 07:3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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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升还未走到门口,就有一小厮匆忙打侧门出来。这小厮的动作很利索,一副机灵的样子。
那小厮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冲卢升道:“少爷,出大事了!今日老太爷寻你有事,遣人去书院唤你,才知你今日又逃了龙山书院的课,不知道耍到哪里去了。那书院的先生又亲自到府上告状说你数次逃课。这可把夫人气坏了,夫人命下人们满城寻你,还报到老爷那里,非要家法伺候不可。小的们也不知道您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是知道也不敢寻出了您啊。这会儿夫人气消了大半了,你还是赶紧去找夫人认个错道个歉,免得受皮肉之苦啊!”
卢升一听,顿时表情一紧,面露难色。愣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便拿定了主意。
见他猫着腰,迅速几步小跑鬼鬼祟祟打侧门进了府,哪里还有之前在城墙上指点江山的气质。
“张三儿,我知你素来帮衬于我,你且去堂屋帮我拖住我娘,我去后院寻祖父祖母来。别看我娘亲平日和善,就是太迂腐,看得读书功名之类的太重。今日犯了大错,只怕是躲不过皮肉之苦了。我且去后院尚存一线生机。”
说没说完已经没了人影,他三步两步绕过了前院前面的各种摆设,打左侧西厢房门前的走廊往后院奔去。
这卢府虽然名声在外,但府邸里面的陈设却是不多,不似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家里琳琅满目地堆满了各种陈设。不过在这时,这简单的庭院设计到是给了卢升一个方便。
“还不给我站住,你往哪里跑呢?一天到晚没个正行,你已经是十六岁的人了,也行过束发礼了,怎么还上蹿下跳的,成何体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传了过来,少年停下脚步,耷拉着脸往传来声音的方向看去。
看清楚了来人,少年表情也变的极快,满脸奉承地笑着开口:“娘亲果然英明,不得不服啊。一日不见,突然发觉您又变年轻了,还更显得贵气了。”
那妇人挟一女子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这妇人看上去相貌一般,眼角已生皱纹,但从眉目中依稀可以看出过去的神采,一身襦裙搭配着黄袄,显得十分贵气。
那妇人身侧站着的女子,身量苗条,眉清目秀,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弯柳叶掉梢眉和那灵灵有神的双眼,绝对是位美人儿。只是此刻她眉头紧皱,表情凝重,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但这反而为她增添了几分神韵。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本来一脸严肃的妇人听到少年的话,面色顿时好了许多,见其他人都在暗笑,咳嗽了一下,双眼盯着少年说:“溜须拍马!升儿,你速速与我从实招来。今日你又跑哪里撒野去了?先生不来家里我还不知道,正月十五过完书院重新上课,现在正月刚刚结束你就逃了五六次课。今天不叫你父亲把你屁股打得开花,你是不会长点儿记性了。你祖父近日远来有客,这时多半出门会友去了,你祖母一向要求我对你严加管教。你别指望他们给你解围了,给我去堂屋里面跪着,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的。”
那妇人顿了顿,又对那小厮说:“张重三,你给我过来,少爷的行踪你是最清楚的,偏偏你总是替他遮掩,今日我不罚你就没了规矩。左右你每月月钱也不多,不好罚钱,罚你去下房门口跪两个时辰。再有下次谁敢帮这逆子欺上瞒下,家法伺候,决不轻饶!”
那妇人自然就是如今卢府掌家的卢夫人,卢种氏。她本是北宋西北军名将种世衡之后,保静军节度使种师道之女,自幼生于武将之家,耳濡目染,加之平日里又掌管着卢府里大大小小的家事,说话间自然就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叫人不敢与她对视。
卢升在堂屋跪了一个时辰。卢夫人在一旁不停地唠叨:“你不是小孩子了,过去你不学无术,嘻嘻闹闹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还能这个德行?这龙山书院是荆HB路江陵府最好的书院,不知教出来了多少代举人。你爷爷当初好说也是自龙山书院考中的解元。你是他独孙,你要是不仔细读书,万一以后连个解额都考不到,参加不了省试,你把你爷爷的脸往哪里放?又叫我在这江陵府如何做人。”
少年反驳狡辩道:“都说穷学文,富学武。以我家条件,学什么《论语》《孟子》的,成天之乎者也,又知得了个甚事!叫我说,戎马一生,封狼居胥,方可算是好男儿!想我先祖越国公琰不也是行伍出身的么?不一样封候而终,在马背上拼出偌大一个卢家,赢得身前身后的名声!”
“我大宋以文治立国,太祖有训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韩魏公有言‘东华门外状元唱出者乃好儿’。”大家回过头,见一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官袍,浩然正气,迈着步子走了进来,表情严峻,“你若执意学武,为父也不反对,但你不想去龙山书院上学却是万万行不通的,难道你是想做鲁莽武夫么?就是我卢家先祖越国公卢琰,也是熟读兵法。我卢氏后人投身军旅的不在少数,但都有科举出身。为父现任职江陵府团练使,还不是因为原来考取的功名。你若连个解额都考不上,别想我跟你捐个出身。”
卢昇一看到父亲回来,气势就弱了几分,心里却想着:“只知道说我,你也仅仅是考了个举人而已。不过承蒙旧恩,做了个团练使,也无非是一个无甚实际职权的虚衔罢了。我又不想做文官,要你捐什么功名。”但这话卢升只敢在嘴里诺诺几声,万万不敢说出来得。
卢升打定了主意不听这些唠里唠叨的大道理,就端端直直地跪在那里,把耳朵一闭,任由他二人尽情发挥。卢老爷说得烦了,见也没什么成效,只得不理他任由他去,进了里屋与夫人聊起今日在衙门领公差的些子烦心事。
对于父亲刚才的训话,卢升左耳进右耳出,真是一个字都不曾记得。倒是关于公差之事,卢老爷刚才对夫人抱怨的几句被卢升听了进去,好像是提到朱勔,说什么祸害完东南还要跑到江陵府来祸害人,什么官员都是唯恐拍不到那朱勔的马屁。总之,话里话外,卢老爷好像对荆HB路江陵府一众官员对朱勔的态度很是不满,不愿与他们这类人同流合污。
江陵府官场之事,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卢升倒也懒得多想。
又在堂屋跪了一个时辰后,跟随卢夫人的那少女打里屋出来,走到卢升跟前。她眼眶红红的,好似刚刚哭过一般,对卢升说道:“你怎么又惹夫人生气,还跟夫人顶嘴。你一向聪慧,又擅长读书写字,怎么仔细也不求上进。让夫人跟平日往来的几家夫人相处很没得面子。况且夫人都是为你着想,你就是不顾别人,为了自己,也该好生安定一下,认真读书,考个功名啊!”说着那少女便屈膝弯腰,费力地将卢昇扶了起来。
卢升在地上跪久了,在少女的搀扶下猛的站起身来,人有点儿晕晕乎乎得。那少女说了那么多,他也不吭声,任由那双细长的凤眼嗔怒地盯着自己。那少女激动时的神韵,竟令他不由得看痴住了,却是连什么话都没听清楚。
那少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啪!”胳臂被重重打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少年尴尬地笑了笑,油嘴滑舌道:“减一分太短,增一分太长。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月儿姐现在越发出落得勾人心弦了!哎,月儿姐姐真好。今天若不是你和三儿一起帮我遮掩,我要是中午在母亲气头上被逮住了,估计一顿‘铁尺炙熊掌(打手心)’又是少不了得了。还是月儿姐姐对我好!”
说没说完,也不等少女回应过来,就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待他一走,那少女一下子脸红到耳根处,近看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秀色可餐,可惜奔走的少年没有看到。
那少女想到刚才在夫人那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用衣袖擦了下眼眶,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嘴里嘟囔着道:“就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加上又擅长花言巧嘴,以后不知道会祸害多少姐妹。哎,真是摊上这个冤家,不晓得以后还要为他掉多少眼泪!”
卢升打堂屋出来,一时也没地可去。想到近几日不见祖父祖母,不知今日祖父寻自己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便来到祖父祖母住的后屋。
迈进了后院堂屋的门槛,见祖父祖母正坐在那里喝茶,卢昇走上前去,笑着对祖父祖母说道,“听说爷爷近日远来有客,不知是哪位大员外迁路过此处啊?”
老太太笑着说:“你这小子,竟是胡言乱语。你今日又跑到哪里去了,如不是我叫你母亲对你严加管教,只怕一天到晚就没个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