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知 第二十一章 误解

　　长孙清一路上了尚香宫，心生忐忑。

　　此消息比她传的更快，方婉婷和孩子双双死亡的消息早已经传进尚香宫，巧儿站在宫门口，神色如冬日里的雪，一样白。

　　“长孙大宫女请回吧，娘娘不想见你。”巧儿身子微微一侧，恰好挡住长孙清，淡淡道：“这是娘娘下的吩咐。”

　　长孙清不自觉的抚上胸口，神情平淡问道：“巧儿？你也认为是我做的？”面色比巧儿更白上几分，眼神却翻滚着复杂之色。

　　巧儿微微犹豫片刻，长孙清在尚香宫之时，她们相处几月来，彼此的性子也算了解，何况长孙清在尚香宫也未加掩饰！

　　长孙清见巧儿动摇，正要说话，此时听见一女声道：“无论是不是你做的，这都是贤妃娘娘的吩咐。”

　　来人正是文儿。

　　长孙清微微蹙眉，自打来尚香宫，文儿对她态度显而易见，众所皆知，见文儿一身粉色衣裙难掩娇美，长孙清心中也明白几分。

　　“总之，我今天一定要见到贤妃娘娘。”长孙清也来了气势，跨步上前与文儿直视，那气势无比的尊贵。

　　“那你把尚香宫当什么，是否已经忘记你是个奴才？”文儿不咸不淡道，无法正视纳尊贵志气，微微偏头道，实则心中轻颤。

　　长孙清也不想与她多余纠缠，一把扯开文儿，文儿一不防备，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神色说不出的狼狈，怒视长孙清。

　　一旁的巧儿上前扶住文儿，被文儿大力甩开。

　　守门的宫女见动静，早已上正殿禀告贤妃娘娘，不消一会便折返回来，与长孙清撞个正着。长孙清瞧见默女从正殿而来，道：“娘娘怎么说的？”

　　默女如实道：“贤妃娘娘让长孙大宫女回去，娘娘说身子不舒服，不想见你。”她入尚香宫以来，第一次见向来温和的贤妃露出如此难过复杂的感情。她安静的躺在椅子上，闭上眼，喃喃念道：“我的儿子……护着她啊……护着她啊……”

　　手紧紧捏住椅把，似要捏碎一般。

　　长孙清身子一晃，眼前一黑，默女及时扶起，担忧唤一声：“长孙大宫女没事吧。”搂着怀里的身子轻颤不止。

　　缓缓得，仿佛长孙清已经回神过来，撑起身，摆脱默女的手，话中僵硬问道：“贤妃娘娘真是怎么说？”

　　默女轻轻颔首，见眼前之人面色死灰，想要扶起那摇晃的身子，最后心中叹息一声，作罢。一身绿色衣袍随风摆动，默女轻声道：“娘娘今儿得知消息以后，心情一直不好，长孙大宫女若是要找娘娘，还请改日吧。”

　　长孙清仰头看着前方正殿，心中仿佛有种很重要的东西轰然倒塌。她能听见心中的悲凉和痛惜，贤妃终究还是不信她……不信……

　　半响过后，巧儿和文儿已经进来，长廊之上，四人伫立。文儿见长孙清纹丝不动的站在走廊，看着正殿发呆，神色让她难以琢磨。正要发话，不料被巧儿一把拦住，摇示意她莫要多嘴了，文儿凝神长孙清的背影，偏头看向别处。

　　“嗤。”一声嗤笑，显得突兀。

　　长孙清冷笑一声，续而面色已经与平常无异，一甩袍子，转身朝外走去，毅然决然的神色有着傲然和倔强。巧儿慌声朝她背影喊道：“长孙大宫女。”

　　步伐微微一顿，长孙清依旧不曾回头。巧儿是了解她的，这样性子的女子，一做，便是彻底。巧儿心中不是滋味，转身朝正殿疾步走去，神色凝重。

　　贤妃依旧躺在摇椅上假寐，只是那神情让人不敢多看。巧儿走至贤妃身旁，扑通就是一跪：“娘娘，长孙大宫女走了。”

　　贤妃身子一僵，缓缓睁眼看着远处，目无焦距。巧儿跪在一旁垂头默不作声，此时文儿从外进来轻声道：“长孙大宫女走的很决然。”

　　贤妃这才有了动静——略带疲倦的摆摆手，声音沙哑：“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秀美的侧面倒映着清冷。

　　巧儿起身正要离开，脑中想起长孙清离开时的神情，咬咬唇折身朝贤妃道：“娘娘，奴婢认为此事绝非是长孙大宫女所谓。依照她的性子和手段，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来。更何况那人还是九皇子的夫人和未来的小皇子呢。”

　　贤妃转头看她，露出苦笑之色来：“当时我也是气糊涂了，回头想想也想明白了。”见巧儿露出疑惑之色，贤妃道：“我之所以不想见她，只是觉得心中烦闷罢了，想一个人静一静。”

　　巧儿脱口道：“长孙大宫女见娘娘不想见她，她怕是误会了。奴婢怕……”这样烈性的女子一去不返，这是她最为担忧的事情。那绝望和狠色，她依旧记得。

　　与此同时，消息玲珑的方家直接上奏皇上，说有事询问长孙清，特让皇上准许。九皇子是皇上最疼爱的皇子，皇上得知自己孙子离开，心中难过，外加太子一事，心中更是烦闷，方家一上报，皇上闷声道：“彻底查办。”

　　方家找上门来，长孙清早已心有准备，秀气的面色极为平静，倒是让带头之人诧异不已。果然不假，来人问了那包药之事，长孙清缓缓道：“那药的确是我给贤妃娘娘的。”

　　长孙清一口答应又让他们出乎意料，那带头之人微微一怔，扬声道：“来人，带下去仔细审问。”话音刚落，便有二个戎装侍卫出列左右正要挟持长孙清左右，忽然听见九皇子的声音：“住手，你们做什么。”

　　带头之人朝九皇子叩首道：“九皇子，下官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然而，九皇子不曾多看他一眼，转头朝长孙清道：“你这是做什么，那太监说的你不记得了么？”话中焦虑使得长孙清心中微微一柔。

　　她已经许久不曾看见九皇子了，他比以往更俊美卓越，除却了锋芒，已经化为成熟。长孙清忆起那日叮嘱的小太监，原来是九皇子的人手！不自觉的想起方婉婷，长孙清已察觉九皇子双眼红肿，疲惫不堪。

　　“你信是我做的么？”长孙清淡淡一笑，捕捉九皇子眼中的一丝挣扎，心中已淡然。她要的是他全部的信任，哪怕一丝犹豫她也容不下!

　　那一笑，飘渺出尘，九皇子慌了手脚，急切道：“我信你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

　　“九皇子！”勾勾嘴角，垂下眼：“我累了。”她果然不是谈情的人……

　　九皇子似被雷电击中，僵在原定一动不动。待他回神长孙清已经被人带赚那小拱桥隔断二人的距离，天涯海角似就是这样。九皇子慌忙举步朝长孙清奔去，被侍卫拦下，那侍卫道：“请九皇子莫要妨碍小官例行公事！”

　　“这位官爷，我能否给皇上把完脉，开了方子在卓”

　　长孙清给皇上治病的消息众人皆知，那带头之人也是犹豫片刻，道：“好吧。”皇上既然开了金口将此事彻底查办，也不会犹豫。

　　长孙清一路紧张的心这才微微一松。

　　长孙清上邵阳殿之时，皇上正在批阅奏章，德安公公进殿禀告，皇上头也不抬的问道：“你认为此事是长孙清所为么？”

　　德安公公已是皇上的亲信，此后皇上这么多年，皇上的心思所想也明白几分，也未犹豫道：“奴才认为其中定有误会。”

　　皇上沉默片刻后道：“那就宣吧。”

　　“是。”德安走出邵阳殿，阳光刹那刺目了他的眼，骄阳下的身影娇小消瘦，德安看向她时，带着少有的欣赏之色，扬声道：“长孙大宫女，皇上唤你进去。”

　　这样的女子，能有这般聪慧，德安的确少见。

　　抑制惊喜，长孙清稳稳心神，朝德安行礼上了正殿。侍卫莽敬的在邵阳殿等候，不敢喧哗放肆。德安朝他们歉意一笑，转身随长孙清一道入正殿。

　　门口值班的宫人撩开帘子，德安朝她笑笑，长孙清扯扯嘴角儿默不作声的侧身进了侧殿，珠帘后的明黄身子若隐若现，刚毅微微苍白的面庞显得认真之极。

　　雍治帝虽不是名君，确实明君，勤政爱民的好皇帝。长孙清在珠帘后微微失神，就见皇上放下手中小毫，朝她看来，淡淡道：“你不是要给朕把脉么，站在那里做什么。”

　　长孙清一个机灵，撩开珠帘进了侧殿，皇上起身躺在贵妃椅上，淡淡的看她，眼神另有深意。长孙清面色一热，皇上瞧见不免露出几分笑意来。

　　“皇上，方指挥使之女生产时，奴婢给贤妃娘娘明明是顺产药，到了九皇子府怎么就是毒药了呢？”长孙清一方把脉，一方看着皇上疑惑道。

　　皇上瞥眼道：“此事朕怎么知道？”

　　长孙清故作叹息一声：“他们说是奴婢所为，奴婢觉得冤屈的很，若他们能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定会抓获凶手，还一个清白。”

　　皇上轻声一笑：“你能抓住凶手？”

　　长孙清道：“是皇上。”

　　从怀中取出针袋，皇上制止：“你这案子，朕亲自过问。”看了她手中的针：“这样你也能够专心一些。”

　　长孙清喜极而泣，忙给皇上磕头道：“谢皇上，谢皇上。”

　　这便是她借诊脉之名的最终目的，一旦她被方家之人拿下，那里申诉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