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三章 暗棋

　　忽必烈看着呆立在殿中的忽都鲁坚迷失，叹了口气，道：“忽都鲁坚迷失，你随朕来，退朝！”

　　忽都鲁坚迷失木然地点了点头，跟着忽必烈与察必，失魂落魄地走向后宫，群臣目送他们离去后，也接着散朝。

　　麦术督丁等几名大臣急忙凑到不忽木身边致谢，忽都察儿道：“刚才多谢参政大人提醒，大人是不是要去镇南王府禀告？”

　　不忽木道：“不敢，下官正要去王府，几位大人在殿上先扬后抑，助了王爷一臂之力，下官都会据实禀告，请各位大人放心。”

　　众臣听了，不禁笑逐颜开，纷纷向不忽木致谢，阿术也趁着走出宫外的机会低声与不忽木讲了几句话，方与不忽木拱手而别。

　　此次朝争，影响极其巨大。忽都鲁坚迷失以公主和高丽王后之姿亲至大都为高丽王请功，还只能趁着程越不在的时候发动。即便如此，程越只派出不忽木拿着一封奏折，立刻令朝中所有的大臣尽数改弦更张，关外诸王更是对高丽王不屑一顾，就连高丽来的将领，也没有为高丽王说上一句话。

　　高丽王王昛本应得到封赏，如今却反而引起了忽必烈对他的疑心，封赏也要由镇南王程越来定，可以说输得一塌糊涂，在诸王中的地位无形中下降不少，连带着忽都鲁坚迷失也受到了连累。

　　最重要的是，镇南王程越凭此一役，不仅权势得到大大的巩固，也证明自己就算不在朝中，依然能控制朝局。上至忽必烈，下至普通臣僚，每个人都看得明白，大元的朝廷，已然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巨变！

　　忽必烈来到自己的寝殿，忽都鲁坚迷失的脸色还是如丧考妣，满脸苍白。长这么大，忽都鲁坚迷失还是头一次受到这么大的挫折，并且是在文武百官面前，以她的性子，如何受得了？没歇斯底里地发疯，已经是程越这段时间教诲得好了！

　　忽必烈屏退众人，连察必也要退出殿外，与忽都鲁坚迷失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忽都鲁坚迷失再出来时，脸上便有了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回到寝殿时还没有打骂宫女，令她的母亲伯要兀真都十分惊讶。

　　当天晚上，忽必烈也破例没有回香山别墅，而是留宿于宫中，原因就在于，八思八早就送信给他，明天在大护国仁王寺，八思八、胆巴与桑哥会与南宋去日本的高僧兰溪道隆、大休正念及日本高僧圆尔辩圆展开一场声势浩大的辩论，忽必烈怎么可能不去旁听？

　　不只忽必烈，大都的权贵只怕一大半都会去观战，后宫诸嫔妃也大感兴趣，各宗教、宗派的领袖自然更不会缺席，唯一有悬念的只有镇南王程越。程越会不会公开出面，助三位高僧与红教一较高下，只有明天才会知晓。

　　三月初二清晨，天刚蒙蒙亮，城西的大护国仁王寺外面早早地就聚集了无数百姓，以信奉喇嘛红教的信众居多，也有其他各种宗教的信徒。他们虽然无法进寺，但在外面听一听消息也是好的。

　　汉人的禅宗与乌斯藏的藏传佛教，孰高孰低，势必要有一个结果！

　　片刻之后，作为主人的八思八率众活佛、喇嘛抵达，八思八坐在三十二头神牛拉动的佛辇之上，仪仗盛大，随行甚众，前后共计一千余人。

　　人群纷纷拜伏于地，在那些愚夫愚妇的心中，就算是八思八当着他们的面杀了人，他们也不会对八思八有丝毫怀疑，照样会对这种人渣顶礼膜拜。

　　紧接着，大批大都的官权贵世勋陆续赶到，冠盖云集，男女参半，成群结队地进了寺。

　　半个时辰后，远远地来了几百名和尚，没有随行，没有护卫，而且全是徒步而行。当先的三名老和尚，便是最近大都盛传的兰溪道隆、大休正念和圆尔辩圆。百姓们争相观看，见他们衣着朴素，庄重平和，分明是得道高僧，不禁也大声叫好。

　　在众僧的身后，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不疾不徐地跟着走。旁人只道是大都的哪位官宦，但里面坐着的，其实是恒仁与久仁兄弟二人。

　　和尚们入寺之后不久，忽必烈的圣驾即远远在望。不只忽必烈、察必、南必等嫔妃以及真金等皇子、公主也悉数到齐。

　　百姓再度拜倒，寺内众人一全都出寺迎接，但众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镇南王的踪影！

　　忽必烈大汗已经抵达，镇南王如果要来，总不能比大汗还晚吧？这样的话进去之后是要请罪的，看来镇南王真不打算现身了。但明明这次辩论又是镇南王主使的，镇南王却又不到，真让人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寺内钟鼓齐鸣，几千名喇嘛的梵唱随之而起，在寺外也听得清清楚楚。而这也证明，两派的辩论已经开始！

　　百姓们翘首企盼，一会儿望着寺院，一会儿望着大道，但直到午饭过后，仍然不见镇南王的踪影！

　　寺内的辩论渐入佳境，双方唇枪舌剑，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真的令忽必烈等大开眼界，越听越是兴致盎然！

　　八思八出人意料地没有用总制院内其他的活佛，而是用了被程越削去双耳的桑哥陪他出战，其中有两个理由。一是桑哥口才便给，佛理精通，除了程越，他谁都不怕。二是有心给他一个洗刷耻辱的机会，让他可以东山再起。否则，桑哥一辈子就要窝在总制院出不去了。

　　桑哥对面的是日本高僧圆尔辩圆。圆尔辩圆年纪虽大，但脾气却是三位高僧里最为刚强的，也是一副不服输的性子。他在日本精研禅宗数十载，为日本佛界顶尖的人物，口才岂会差了？

　　两人辩得口干舌燥，互不相让，到中午吃饭时，圆尔辩圆竟然隐隐压过桑哥一筹！

　　这下不要说忽必烈等人，连一向对桑哥信任有加的八思八也大吃一惊！日本来的高僧好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