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怎么会？！咒力线明明就应该切断了才对！”

　　穗波对蒂尼重新站起来的一幕表示了自己的惊讶，这根本不符合逻辑。

　　她和恩齐都并不是初次见面，准确的说曾经见过好几次面。

　　在伦敦学园进行学习的时候，作为同样的教育机构，为了调查凯尔特代代相传的诗歌她也曾经到访过协会下属的“密学”所设的书库中。当时作为接待者的就是恩齐都。

　　她还记得，恩齐都对她说过。

　　“蒂尼是我第一个人偶。”

　　咒力线被切断的现在，为什么她还能够活动呢？

　　脑海中瞬间划过了某个可能xìng，而这个可能xìng却让她不太愿意去相信。

　　“五芒星在我周围燃烧，六芒之星屹立不摇！”

　　蒂尼的双手上，发出了亮光。

　　被冠上了天使之名的咒力揉和成炎热之剑冲向了穗波，那速度比起一般的天使召唤术要快上数倍。

　　“呜哇！”

　　在极其惊险的动作下躲过了炎热之剑的穗波和伊庭树全身惊起了一阵冷汗，这凌厉的攻击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偶能够发出的。

　　这代表着……

　　“你……你才是真正的……”

　　伊庭树感到自己的嘴唇有些发苦，而站在结界外的恩齐都·切尔克却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蒂尼·切尔克擦了擦脸上的泥水，那双异sè的眼睛此刻恢复了生气，同时也包含着无比的怒意。

　　这一幕，就连清水胜悟也不得不大笑起来。

　　自己原来一直仰仗的人物，竟然只是一个十岁都不满的小丫头吗？

　　“荒谬啊，哈哈哈哈，实在是荒谬。”

　　这个人物可以说数次帮助他与水火之中，而现在这种场景实在只能让人想到“荒谬”二字。被称为“稀世之宝”的人偶使，竟然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女孩，这样的笑话说出去，岂不是在那些仍然在世的人偶使的脸上啪啪啪的打耳光么？

　　不，或许这么说也不对。

　　因为，这就是被称之为“才能”的体现。

　　迫于这场战斗还在进行，清水胜悟并没有再继续评论下去。蕴含在他体内的咒力，现在正不停地发出震颤，仿佛是一头被困在身体内的蟒蛇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但是，这一切是值得的。

　　为了达到目的……

　　“要用那个了吗？”

　　那个僵硬到如同石头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蒂尼平举起自己的双手，已经做好了准备。

　　“拜托你了。”

　　如此简单的话语已经将两人所要做的事情交代清楚。而另一边，二之宫则是飞快地窜入自己的家中，跑上了二楼。

　　蒂尼召唤而来的炎之剑，已经将二之宫家的玄关点燃了。但他顾不得那么许多，而是冲进了父亲的书房，轻柔地将椿明乃放到了清水美沙绪的面前。

　　看到自己的侍从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一贯刚强的美沙绪也不得不涌出了泪花。

　　被夺走的棋子，又重新回到了己方的棋盘上，虽然她全身受伤，气息微弱，却要比成为清水美沙绪的敌人强上百倍。

　　“战，战况怎么样了。”

　　清水美沙绪轻轻拂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那个“完美”的样子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不过你的哥哥，似乎在使用什么魔法的样子。”

　　楼下传来的爆炸和槲寄生发shè的嗖嗖声通过窗户传了进来，在那白热化的战斗中念起了咒语的，正是凯尔特的魔女和年幼的人偶使。

　　就在二之宫言准备抽身离去之时，清水美沙绪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内心，涌上了一股让人难以自持的恐惧感。

　　或者换称之为——难以违抗的感觉。

　　“那个魔法”发动了。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夺门而出。顺着二之宫家那木质的楼梯来到了一楼客厅。视周围开始渐渐焚烧起一切的魔焰如无物，穿过玄关来到了大门前。

　　那是魔法师们正在争斗的影像，也是“星道术”正在发动的画面。

　　清水胜悟站在门口，他被槲寄生削去了袖子的狩衣看上去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但是他那结着印的双手和伟岸的如同树干般的身躯却巍然不动，静静地编制着魔法。

　　“星道术……”

　　清水美沙绪宛若绝望般看着清水胜悟施展魔法。

　　清水家赖以生存的魔法，正在清水胜悟的手中慢慢成型，他的双脚不再是单纯的站立在土地上，而是仿佛参天古树的根一般，用咒力深深的刺入地下，与灵脉融为一体。

　　那是和灵脉融为一体的法术。

　　这一点，就连伊庭树也可以看得出来。

　　来源于清水胜悟的咒力慢慢地洗去了自己的sè彩，沿着土壤渗入地底，与那条蓝sè的奔腾之河连接在了一起。如果说灵脉是星球生命的洪流，那么这个魔法完成的时候开始，二之宫家地下的灵脉就会变成清水胜悟个人的持有物。

　　不是给咒力染上sè彩，而是给这一条灵脉的支流，染上自己的sè彩。

　　这在魔法上的意义非常的重大。

　　“穗波！向上二十五度，槲寄生的飞镖！”

　　“我祈求！以月与圆锥之力，击破东北方之灾厄！”

　　“我再次复唱！强壮伟大的主啊，再一次（AGlA）！”

　　两股强大的魔力在前庭的上空撞击在一起，引起了强烈的爆炸，但是那互相被污染了的咒力并没有沉淀下来，而是迅速地回归土地，变成了简单的能量。

　　剧痛，在伊庭树的眼中蔓延，那红玉之眼爆发出了欢笑，似乎在不停地复述。

　　“看吧、视吧、观吧！这是伟大的魔法！”

　　好热，好烫。

　　这是超越了崔西莉亚的咒力团，在疯狂运转的jǐng告。

　　没错，这就是清水家最为强大的魔法，和灵脉融为一体，魔法师控制魔法的最终的魔法。将灵脉掌握在手中的魔法。

　　那是伊庭树曾经到达过一次的境界，扭曲灵脉的最终法术。

　　不过……不一样。

　　和伊庭树所做的事情不一样。

　　纵然他可以控制灵脉的流向，和产生自我意识的“龙”交流，但是却无法将自己的sè彩染上那超过人类本身可控程度的超然之物。

　　那是远远超过了7=4被免达人的境界，而染指人类不得染指的领域。

　　不过，这种程度并不能称之为完全。

　　次元仍然相差的太远了。就算是现象达到了7=4，但在实力上仍然差距甚大。

　　伊庭树的目光无法从清水胜悟的身上移开，那咒力漩涡引起的吸力已经牢牢地将妖jīng眼吸引住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看到了魔法的缺陷。

　　这个魔法并不完全，沉睡在地下的灵脉正在抗拒着。

　　这是将魔法师自身融入咒力洪流的魔法，同时也是将魔法师无限制接近“魔法”的魔法。

　　这的的确确可以被称之为“伟大的魔法”同时也应该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中的禁忌。

　　魔法师化作魔法。

　　只是接近，却不会超过，处于微妙的平衡和失序之中——随时都会崩溃的魔法。

　　但是……

　　蒂尼和穗波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咒具，刚才还打得热火朝天的两人将疑惑和凛然的目光投向了清水胜悟。她们作为最为顶尖的魔法师，也已经感觉到了异变。咒力的异变、灵脉的异变以及魔法师的异变。

　　咒力，正在变得稀薄。

　　除了魔法师自身的咒力之外，游离在空气中，潜藏于地底下的咒力正在迅速的远离这片纷争的土地转而像是一块水泥块般汇聚在清水胜悟的脚下。

　　他的脸sè发青，嘴唇发紫，但还是没有放弃这魔法的施展。

　　清水美沙绪痉挛般抬起自己的手指，指向了清水胜悟，用惨无人sè的面sè尖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父亲大人的魔法？！”

　　清水美沙绪是知道答案的。

　　答案，就在那本古籍上。清水严摩曾经说过，那本书上记录着星道术的秘密。

　　清水美沙绪没有选择那本古籍的原因还有一个。

　　那本古籍她曾经偷偷的看过——星道术的秘密，她早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她才笃定的将这本古籍让给了清水胜悟，并且选择了胜算更大的仪式刀。

　　但是她失算了一点。

　　那就是清水胜悟也能够运用这魔法。

　　原本这是清水美沙绪认为除了自己的父亲以外，无人可以使用法术，而清水胜悟打破了这一限制。成功的施展了这个魔法，能够影响灵脉的魔法。

　　她会如此震惊的理由还有一个。

　　那就是，这是她想要成为自己父亲那样伟大魔法师的门槛，而还在她苦苦挣扎的此时，清水胜悟却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

　　这或许就是名为“才能”的桎梏吧。

　　不，不会是这样的。

　　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结界，正在因为灵脉咒力的流逝而趋于崩溃，而这结界作为清水美沙绪最后胜利的关键，却对不能毁灭。

　　以毒攻毒，以魔法来制止魔法，以星道术对星道术。

　　抛却了迷茫，抛却了自卑，抛却了自己对于自己的不信任。

　　这一刻，她想要和曾经的自己做个了断——和那个没有才能的自己，和那个想要成为父亲般魔法师的自己。

　　“美沙绪！”

　　“清水小姐！”

　　二之宫、伊庭树仿佛已经看出了她想要做什么，那同样的起手式和姿态，让他们的心中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星道术——灵！”

　　大地下的灵脉，发出了让人难以承受的巨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