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胡

    杨守立“啊”了一声，笑道：“是老方啊，我也刚到，义父在吗？”

    “在呢，将军你自己进去吧。”

    “好。”杨守立应了声便推门入内。

    杨复恭看见杨守立进来，不冷不热地点点头道：“守立来了，坐吧，等我打完这副。”

    “是，义父。”

    这副牌乃是杨复恭的好局，筒子清一色，没多久，杨守信便一炮点中。

    “呵呵，胡了。”杨复恭心情颇好道，“守立，何事来此？”

    杨守立递过一幅字画，恭恭敬敬道：“义父，您看看，这幅字画是否是真迹？”

    “字画？”杨复恭边说边接过字画道，“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风雅了？”

    “义父，守立乃一粗人，哪能和义父之儒雅相比。”

    “恩，恩，不错，好，好啊，这是本朝颜真卿的笔墨，真迹，真迹啊。”杨复恭仔细看了一会，接着说道，“这是颜真卿作品《郭家庙碑》的初稿，守立，从哪里弄来的？”

    “这是守立的一位朋友相赠，守立不懂字画，特地献给义父，不知义父是否喜欢？”

    “喜欢，喜欢得很啊。”杨复恭哈哈大笑道。

    一旁的刘季述看了看杨守立，怪笑道：“守立将军，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啊。”

    “见笑，刘大人见笑。”杨守立连忙回笑道，之后便起身对杨复恭道，“义父，如果没啥事，守立就不打扰你们了。”

    “恩，守立啊，你也挺忙的，快回去休息吧，过几天来这里陪义父打打麻将。”

    “好，义父，守立告辞。”

    杨守立回到天威军营地时，已是半夜时分。

    “去将胡图叫来。”

    身旁的亲卫道了声“是”，随即出门而去。

    胡图并不糊涂，相反，他还是天威军中公认的第一智者。尽管胡图对外的身份只是杨守立的一名亲卫，但作为杨守立的同宗族人，算得上是杨守立唯一信任之人。

    “将军，深夜召唤胡图，何事？”住得不远的胡图很快就来到杨守立住所。

    “坐下说吧。”杨守立将传信的亲卫打发走后道，“胡图，今日我到义父府中，无意间听到义父他们在商议，应该，应该是要除掉国舅王瑰。义父他们以为我没有听见，岂不知我族之人的听力远胜于常人。”

    “大哥，你说说详细经过吧。”

    “好。”

    杨守立将自己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胡图。

    “没错，大哥，大老爷是在密谋除掉国舅。”

    “胡图，虽说我们和那王瑰并无交情，但其终究是国舅爷，此事，此事当如何是好？”

    “大哥。”胡图想了想，答非所问道，“你认为是大老爷的权势大？还是皇帝的权势大？”

    “这个不好说，如果硬要分出高低，我觉得还是义父占据上风。”

    胡图继续问道：“那他们双方谁会笑到最后？”

    杨守立愣了下道：“什么意思？”

    “大哥，自中唐以来，宦官势力渐大，皇室和宦官之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既有北司获胜的‘甘露之变’，也有皇上放逐田令孜之例，总体来说，是北司之人稳居上风。”

    “是啊，就连皇帝的上位也要经过北司之人，我认为，只要义父他们不让皇帝抓住把柄，自然是义父这边拥有更大的胜算吧。”

    “这是以前的事了。”胡图破含深意地看着杨守立道，“大哥，皇上在返京之前，会不会做出拉拢于你之事？”

    “这又是何意？”

    胡图笑道：“大哥，皇上在二月底时曾被被烈马踢中，差点归天，但就在皇上痊愈之后，其所做所为，让我觉得像是变了个人似地。”

    杨守立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没啥感觉，皇上还不是喜欢马球之类的嬉戏之道吗？”

    “那只是表面。”胡图一下变得正经起来，“根据我的分析，太医的说法或有不尽之处，至于皇上自己说是太宗帝相救也无法证实。虽然我没有见过皇上，但从大哥所说的情况来看，用‘潜龙在渊’来形容眼下的皇上，毫不为过。”

    “潜龙在渊？”

    “不错。”胡图毫不犹豫道，“皇上任命你为御前卫大统制，就是事情的开端。如果我分析得不错，皇上正在下一盘天大的棋，而这局棋的对手便是以大老爷为首的北司。”

    “这就是你说的，谁会笑到最后？”

    “恩，大哥，我的意思就是如此。因此，我们接下来就是要下赌注了。”

    “这……”

    就在杨守立迟疑之际，胡图再次问了句不沾边的话：“大哥，那岐墨大师与你交情如何？”

    “岐墨？”杨守立嘀咕了一句道，“若论交情，当属一般吧。”

    “交情一般，为何会送你颜真卿的真迹？大哥可曾想过？”

    “岐墨说过，是假我之手将这幅字画送给义父，不过，他的意思却是不想让义父知道是他送的。”

    “毫无疑问，他这是在帮你，是让你在大老爷面前多些话语权，这点也正是大哥的不足之处。不过，岐墨大师的用意何在？纯粹是为了帮大哥吗？”胡图笑笑，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是。如果将此事和皇上的意思结合起来，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胡图，直说吧。”

    “大哥，皇上拉拢于你，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抗大老爷。岐墨大师身为御用道士，又是刚刚入宫，但据我估计，他必是皇上之人，他送你字画的目的也很好猜测。”

    “胡图，别绕弯。”

    “哈哈，大哥，在皇上和大老爷正式翻脸之前，皇上希望你能得到大老爷的进一步信任，以便大哥在投向皇上时，可以给皇上提供更多有用的情报。”

    听完胡图之言，杨守立沉默了好一会才小声道：“胡图，那依你之见，我们的赌注该下给哪边？”

    “大哥，此事非同小可，需要从长计议。不过，好在时间还是很充裕，而且大哥又得到皇上的青睐，眼下，大哥当需谨慎从事，务必做到两面玲珑，左右逢源，等时机成熟时，我自会告诉大哥该如何下注。”

    “那，那会不会晚了？”

    胡图摇摇头道：“晚点不怕，总比用性命相搏为好吧？这局棋可不是普通的棋局，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