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夏日聊天

    后边的事情一切都如预料的那样发展,三兄弟到玉皇庙将醉晕晕的孙大牛、孙二牛打了一顿，告诉他们四香是有娘家的,还有三个哥哥为她撑腰,不是他们想打就打的。

    几天后，孙大牛和孙三牛来接四香，在许家大爹的黑脸催促下，四香一步三回头坐上了回孙家的牛车。以后隔几十天，四香都要上演一次回娘家,偶尔一次带伤，却再也没有第一次那么严重了，而大家对于他们的吵闹也都习惯了，许家大爹再也没有让三兄弟去打孙大牛、孙二牛,要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似乎他们的日子就应该这么过，。

    小花注意到频繁回娘家的四香越来越疲惫了，像朵迅速枯萎的花儿，刚开没几天，就有了凋零的迹象。小花暗暗替她心疼，但许家大爹不发话，她也没法替四香做什么，只能在她每次来后，尽心尽力的当她的忠实听众，听孙大牛、二牛的诸多毛病，听三牛的对她的维护，听她婆婆的软弱无能……日子这样悄无声息的悄然滑过，小花心痛惋惜的看着四香，由一个充满阳光的姑娘，变成一个满腹抱怨，怨恨不已的媳妇，小花有时会想，天天这样过下去，四香以后会不会变成一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婆。

    不管如何，四香那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虽给许家的日子造成了一圈圈的涟漪，却没有阻止它前进的正常步伐。

    小花将摘下来的辣椒，豆角等要么煮，要么晒，要么腌，一一存放好，早早的为过冬过准备，今年冬天她不想吃一冬的疙瘩咸菜了。

    烈烈阳光下，小花又在煮豆角，又将它们用针穿起来放在晾衣绳暴晒，这时许家男人们下地回来了。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小花一边往绳子搭着豆角，一边扭头对他们道。

    “活干完了，就回来了”三兄弟姿势相同的擦擦脸，异口同声的回道。

    小花将绳子上的豆角整好，回头就见许继文又拿着个瓢在水缸里舀水喝，她无奈的皱皱眉，高声道“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不要喝生水，喝生水不好，你们偏不听，真是”上前将许继文手里的瓢夺了过来“我烧了一捅热水，都放缸里凉过了，不热，现在喝着整好，你们去喝那个。”

    许继文看看小花手中，不满的嘟哝嘴道“以前还不都是这样喝，也没见生啥病。”见小花眉毛倒竖，有发怒的征兆，马上改口道“好，好，我去喝开水”追上前边的许继武和许继财，他对两人道“咱们媳妇，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瞪眼睛。”说着，还做了个瞪眼睛的样子，刚硬的脸上，掉白的眼睛的还真有几分搞笑的感觉。

    小花嘴角上扬，被他这样一闹，因天热而烦躁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话说，这些天来，她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偶尔荒唐一次，三兄弟对她越来越好，四人的关系渐入佳期，许家大爹也只要最终结果，并没有在屁股后边追着她跑，其他人也没有人来捣乱，日子过得顺了，脾气还真有点上涨的趋势。不过，三兄弟倒是喜欢逗弄这样的小花，这样的她感觉离他们很近，没有了刚开始那种若有若无的隔离感。

    等几人牛饮似的喝完水，小花也将饭菜摆好了，一筐子饭菜团子，一盆凉拌豆角，简单而温馨。小花吃的是专门做给她的白面馒头，即使许家大爹也没有份。

    饭毕，夜幕蒙蒙黑，这是个舍不得点灯的年代，黑夜让人看不见干活，却又热的睡不着。许家大爹和二爹出去晃悠找人聊天了，小花四人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闲聊。许继武在上风口点了艾草驱蚊，小花躺着摇椅上休息，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蒲扇，听着他们三人说着外边的趣事——她平时不爱出门，还是没能融入古代妇女的八卦群体中。

    “媳妇的鱼吃光了，明天还得下河在给媳妇摸两条”许继财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从许继武嘟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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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三兄弟时不时的给小花下河摸鱼补身子，鱼也就巴掌大，摸了就放在木桶里养着，每天给小花煮鱼汤喝。

    许继财人看着笨，但收拾鱼毫不含糊，在小花的指挥下，剖腹、刮鳞，抠腮，抽筋一连串动作下来，干净利落。每每这时，许继财都会提着收拾干净的鱼对着小花显摆道“媳妇，你看我收拾的干净不，哥哥们都没我收拾的干净。”

    小花好笑的看着巴巴的等着夸奖的许继财，很理解他的心情——在什么都比不上两个哥哥的时候，不管收拾鱼是不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能得到媳妇的夸奖和关注，都能让许继财开心不已，终于他再媳妇面前不是一无是处。每当这时，小花都会不遗余力的夸她，曾经自卑人理解自卑人的心理，像他们这些自卑的人急需来自她人的夸赞来支撑他们的自信。

    是以，得到满足的许继财对小花吃的鱼特别上心，每天准时准点的帮小花做鱼，盆子里还有没有，有几条，他最清楚。只要没鱼，他就急着操乎，比小花还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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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继文拿着艾草围着小花的摇椅转了一圈，接口道“明天也没啥大事，咱们这次多摸两条，反正家里盆多，也不怕没地方放。”

    许继财高兴的咧开嘴，他又能给媳妇杀鱼了。

    “我记得给媳妇买的吃的也不多了，明天还得给媳妇买些来，媳妇的身子还得接着补”许继武坐到马扎上，喝了一口水道。

    “你们提醒我一下要买啥，下次去县城的时候，好捎回来。这次要多买点，反正家里也不缺这么点银子，早补好了早好”许继文从厕所出来，一边脱着上衣，一边无赖的道“媳妇，现在能脱衣服了吧，你看天都黑了，我也不出去，别的女的也看不见。”

    小花翘起嘴角，笑骂道“你这不都脱了嘛，还问我。”

    许继文用脚将马扎撑开，嘿嘿笑了两声。

    许继武和许继财两人紧跟着就上衣脱了，三人光着上身，汗珠儿从他们身上滑下，看的小花眼馋不已，她想着是不是将去年的旧衣服改改——如果三兄弟不同意，也不会心疼，弄成短袖的，穿着也凉爽。

    小花现在时时贯彻勤俭节约的美德，她算是明白了，勤俭节约更多的时候是被逼无奈的结果，如果不勤俭节约他们可能就要饿肚子；如果不勤俭节约他们如何攒好家底，在灾荒之年的来临时，能够活下去；如果不勤俭节约……总之，现实逼得他们不得不勤俭节约。

    三兄弟的勤奋，许家大爹的逼迫，她努力的想点子，还不都是为了银子，为了不每时每刻的拘禁在勤俭节约的圈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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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娶媳妇难的年代，男人聊天除了挣钱，讲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娶媳妇了。这不四人刚坐下来一会，话题就绕到了娶媳妇的事上。

    “我前天去县城的时候，看了一场热闹。以前整天听说有抢媳妇的，一直没见过，这次可算是见到了”许继文眉飞色舞的八卦道。

    许继武和许继财精神一震，小花也坐直的身子，三人好奇的看着他。

    许继文向前倾着身子，压低声音道“听说是县老爷的大公子看上了个小媳妇，直接就叫人给拉到了车上给‘那个’了。”他做了一个动作，接着道“听说这个大公子糟蹋了好几家的小媳妇了，不过听说这次这个好像长的特别好看，大公子‘办完事’还要把她给弄到家里去”。

    “啊”许继财张大嘴，着急追问道“把她带走！那，那小媳妇的丈夫不就没媳妇了”这话说的拗口，但是其他人也听明白了。

    许继文叹口气“谁说不是，听说那家也是花了几十两银子才娶到这个媳妇的，平时宝贝的什么似的，都不让出门。这家人也是倒霉，第一次让这小媳妇去地里送饭，就被路过的县老爷大公子看上了。听说那家也是刚娶了这小媳妇没两个月，没想到他们瘾还没过完呢，这么着一弄，就啥也没了，人财两空，还没地说理去。我到的时候，就看见那家兄弟几个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他们老娘都哭昏了过去。”

    许继武和许继财长长叹了口气，感叹一声“这家也真是倒霉”也就没说啥了。县老爷的大公子抢媳妇还不是说抢就抢，他们这么小人物哪敢惹得起，也只能感慨一番罢了。

    许继武想起他领小花去县城时那些男人的眼神，心有余悸的庆幸道“以前只听过，没见过，还以为是别人乱讲的，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幸亏上次小花去县城的时候，没碰到像县老爷的大公子那样的人。要不然……”

    亲眼看到了抢媳妇的许继文感触最深，连连道“以后，咱们可不能让媳妇随便出去，要是媳妇被抢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媳妇这么好，咱们可不能让被人抢了去。”

    许继文拿过小花手里的蒲扇替小花扇风，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在小花手上来回摩挲着。

    “哥，那几个兄弟他们媳妇被抢走了，他们不就没媳妇了，以后他们要怎么办”许继财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攒够钱再娶个呗”许继文冷冷的道。

    许继财咕哝“我可不想要别的媳妇”继而抬起头对着小花郑重的道“媳妇，你以后可要乖乖呆在家里，要不然被那些坏人抢走了怎么办。我可不要其他人，我只要你！”

    小花笑着眯起眼睛，故意的沉吟片刻，“那你们几个可要对我再好点，不然，我就跑出去让他们把我抢走，不做你们的媳妇。”

    许继财吓的急惶惶“媳妇，我们会对你好的，你不要跑”又抬头看看许继文和许继武，漆黑的眸子直溜溜的盯着他们“哥，你们两一定要对咱媳妇好，千万不要让媳妇跑了。”

    许继文‘哼’了一声，“这还用你说，我什么时候对媳妇不好了”。

    许继武摸了摸小花的头，宠溺道“看你把他吓得”。

    小花伸了伸舌头，望着头顶不断眨眼的星星，声音有些空灵半真半假的道“我哪吓他了。你可别不当真。”

    许继武怔了怔，打量了小花几眼，才郑重的对着她点点头，轻声道“对你好，一定会对你好。”

    小花和许继武两人在这边煽情，另一边许继文又精神勃勃的八卦道“听说村西头的狗蛋兄弟几个花了二十两银子买了个媳妇回来。”

    许继武接口道“奥，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天，我从县城回来的时候，街上一群人都在说这事。听说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和大傻兄弟几个的媳妇是一个地方的，也是从那个人手中买来的。啧啧，这狗蛋兄弟几个打光棍大半辈子了，大狗蛋都快入土的人，竟然弄了个这么小的媳妇。听说，好像那小妮子性子还挺倔，来了后不吃不喝的，也不理人”许继文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变。

    “照你这么说，我看狗蛋他们这个媳妇，想留住难！”许继武摇摇头，肯定的道。

    许继文反驳道“怎么留不住，狗蛋他们好不容易攒够这么多银子买了个媳妇，还不得死死看住，怎么能让她跑了。她真要是敢跑，多打两次知道疼了，不就老实了，实在不行就捆着，看她还怎么跑，等到生了孩子，她也就舍不得跑了。大傻他们的媳妇现在不就呆的好好的。”

    许继武仍然不看好狗蛋兄弟他们，摇摇头道“生孩子还不照样跑，谁愿意陪着几个……”看许继文皱着眉头想反驳，许继武马上打住，转移话题道“你还听说什么事没有。”

    许继文嘟囔了两句狗蛋他们能不能留的住媳妇的问题，就兴致勃勃的继续说道“听说张桥村有个媳妇偷人，被人堵在屋里了。啧啧”他眯着的眼睛闪过一道道光“这场面光想想就很热闹。也不知道偷人的那些媳妇，他们丈夫怎么那些耸，兄弟几个人都不能满足他们媳妇，还让她有精力出去偷人”

    他说的兴起，习惯性的顺嘴道“还是二弟你聪明，早早的就提醒咱们不能让媳妇闲着。现在好了，媳妇同意咱们三一起上了，她整天累的气喘嘘嘘的，想干啥也干不了……”说着还乐呵呵的笑。

    许继武手握拳放在嘴边，连着‘咳嗽’提醒说的忘乎所以的许继文闭嘴，站起身离得小花远一点，顺便踢了他大哥一脚‘说了不能让媳妇知道的，没想到他大哥这个大嘴巴竟然守着他们媳妇说了出来，多有损他的形象。’

    许继文讲的兴起，猛然被踢了一脚，皱着眉头就要发脾气，却不想手上传来阵痛，他才反应过来小花就在旁边，讪讪的挤出笑脸，喊了一声“媳妇”。

    本来听两人对话有些发怔的小花，正在庆幸她没有逃跑，要不然很可能比现在处境还差，就被许继武的连番咳嗽唤醒，一会儿也品味过来许继文话里的意思，气恼的扭了许继文一下，就转向对许继武这个罪魁祸首开炮。

    “好啊，许继武，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这么……”小花小声的加了两字‘流氓’，跳下摇椅朝许继武追去。

    这时许继财在后边道“媳妇，你别打二哥，二哥也是怕你不要我们了。”

    小花怔了怔，继而看着许继武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要你们了。”

    许继武摸了摸鼻子，低下头道“你前几天不是担心我们娶其他人嘛，我们那个……”他似乎很不好意思，停顿了一会才接着道“也担心你有其他男人。”

    小花皱着眉头，气愤的问道“你哪点看到我会有其他男人。”

    许继武低下头不吭声。

    许继财却傻傻的道“那个媳妇你不是找过媒婆嘛，别人都传说你不知廉耻，会偷男人。”

    小花瞬间恍悟，却泪盈于睫，指着许继武气愤道“你们，你们……别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竟然这么想我，枉我还那么在乎你们……”她说不下去，捂着脸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她原以为媒婆的事对三兄弟影响不大，没想到他们竟然这样想她。

    许继文和许继武见小花伤心的蹲在地上哭泣，都瞪了许继财一眼，许继武想伸出手去扶小花，想到什么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平时的聪明才智也没了，只无措的搓着手，站在小花身边，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许继文走过去，弯下腰，想将小花抱在怀里，小花挣扎着不让他抱，只是脾气暴躁的他这会特有耐性，最终将小花抱在怀里，像屋里走去。然后，对两个无措的弟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

    许继文将小花放在床上，他也上床躺下，又将小花搂在怀里，然后许继武和许继财两人也上了床，四人排排躺着，却没有说话，只隐隐有着小花的抽泣声。

    三兄弟出神的望着房顶，不知在想些什么。小花心里委屈的不行，没想到三兄弟对她这么的不信任。

    终于小花哭累了，哭声小了些，又渐渐的哭声没了，许继文轻声唤道“媳妇，媳妇”，小花没有反应，哭着睡着了。三兄弟互相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许继文道“睡觉，有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