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府 第三十九章 择恩

　　走出房门，秋月看了看头顶的圆月，关上了房门，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轻巧的迈着步子，向着府门行去，远远地便看到了小七站在府门之处，是在等着她。望着那遥远的身影，在明月的照耀下，更显朦胧，闭上眼，轻轻地扶着胸口，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睁开眼，眼眸中闪烁着坚定地光芒。

　　走到跟前，小七望着她的脚，说道：“跟我来。”说着便沿着下山的路子走去，秋月正想说话，看小七似乎没有听她说话的意思，皱了皱眉，将那些话先埋藏了起来，抬腿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了幽静的小镇，四处响起着狗吠，秋月越来越疑惑，而小七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心中的惊惧越来越重，而那些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秋月现在恨死了自己，自己的懦弱，只要说了就行。

　　可是心中存在的幻想，让她难以决绝，静静的跟在身后，喃喃说着，停下来，你要去哪儿，不可以，不可以的。

　　小七绕过小镇向着东山行去，那里有着一方草坪，很广阔。自然是去那里了。两人走得很快，很快便来到东山，小七停了下来，秋月闭上眼，庆幸似地呼出一口气。可是，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小七转过身看着秋月疑惑的样子，轻声说道：“我想忘记。”

　　“……”秋月惊愕的看了看他，虽然他的意思没有说的很明白，但是秋月明白，是想忘掉我？为什么要忘掉我？意思很简单，小七也。发觉了那种东西，秋月笑了，眼中含着泪：“好啊！正好我也想忘掉你。”

　　“不，我不让你忘记我。”小七轻笑着，手中闪起了光，草地上出现了四五个木头箱子。

　　秋月摇着头道：“哼，不要以为天底下只有你很厉害，你要是不让我忘掉你，我也不会让你轻轻松松的忘掉我。”

　　“是吗？那就好。比一比吧！算是个赌局吧！呵呵，真搞笑，我们竟然拿记忆做赌。”小七笑了笑，拍拍不断刺痛的脑子，蹲下身，伸手打开这些箱子，里面是满满的烟花，“送你一个美丽的夜晚。”

　　秋月皱着眉道：“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你们不是去找我了吗？”小七撇撇嘴道：“笨啊！小七是镇上的循卫队的一员，你们当然找不到了。那，秋月，那只熊可爱吧！那可是我哦，我记得是你狠狠的揪住熊不放。”

　　秋月想着三天前跟小姐打赌，看谁能让循卫队的人摘下面具，没想到自己找到的竟是小七。转头望着地上那五箱满满的烟花，心头是甜蜜与痛苦并存，甜蜜的是这些烟花将要为了她一个人而绽放，是小七整整六天辛苦做工而得，也就是说，这是小七送给她一个人的浪漫，痛苦的是，这样的话，还真是不好忘记！

　　小七将箱子中的烟花全部的拿了出来，有点肉痛，这些可都是辛苦得来的消耗品，将它们聚于一处，扯着捻子一个个的引于地上，将引信全部拆开倒出里面药，洒在四周，这样就能一起绽放了，今天要搞大动静。貌似终于像个土匪了。

　　做完这一切，小七倒着引药来到秋月身旁，将手中罐子随意的扔掉，潇洒至极，撇撇嘴道：“有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

　　秋月无语了，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丢三落四，弄来了烟花，竟然不拿引火的物件，这是恶搞，还是纯粹在恶搞，这样的小七也很难忘掉啊！伸手在怀中拿出一个火折子。这回轮到小七惊讶了，秋月大人竟然睡觉都不忘带武器，实在是名副其实的武器库啊！接过火折子，吹了几下，燃了起来，顺手扔在地上，地上的引药瞬时爆出轻微的响动，冒出青灰色的浓烟，向着远处烧去。小七伸手抓住秋月的手，轻声念道：“烟花灿。只于一瞬，梦幻华光多浪漫。肆意闪耀，泪洒九重天。如花飞舞，飘渺无限。色彩诸多斑斓，却不得青天爱怜。凤凰花。如阳似火，燃尽情意堪离伤。咎自艳艳，笑枕七尺黄。如烟袅袅，朦胧八方。蝴蝶难以成双，由不得执看鸳鸯。衔环草。长恩难报，馥郁清香可知晓？独自踏歌，苦作泪难熬。如火温温，暗处杳杳。只盼心中情潮，那一刻妖娆闪耀，忘不掉情伤多少。”

　　轰隆隆的响声，却没有压住小七淡淡的轻声，夜空在这一瞬清明，心头也更加清明，秋月微笑着，眼中的泪水却是止不住，滚滚落下，苦作泪难熬，说的不正是此时吗？

　　朵朵飞散与夜空中的离别之花，点缀着虚无的夜空，却又消散于虚无，秋月缓缓的明白了，这几天的失神的生活，秋月感觉没有比那更加能够让她开心的日子了。那是爱啊！秋月爱过了，哭过了，得到了，即将失去的那是爱，是啊！为什么会在茫茫的大雪之中注意到他？为什么又觉得那人讨厌？讨厌是需要理由的，没有理由的讨厌，能说明的东西只有一个。

　　转头看着脸上闪着笑意的小七，秋月笑着道：“我讨厌你。像以前一样讨厌你。不，比以前更加讨厌你了。你现在可是在别人的嘴里夺食儿啊！你不会这么没有出息吧！”

　　小七捂住头，淡声道：“当然了，溜走了的，就算是抓也抓不住，终于知道那朵花为什么要飞走，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要抓住。现在也是一样。”

　　秋月笑够了，她要哭，小七竟然是这么的残忍，给了她美好的东西，明明已经可以拿住为他跳动的心了，此刻却又冷冷的放开了，风吹起，好冷，更冷的是心。秋月伸手，想要给他一巴掌，但是一看到那张痛苦的脸，心就软了，愤恨的挥着手，说道：“我恨死你了，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说完，泪奔了。

　　小七要到就是这句话，脑子一阵空明，头痛终于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转身走到崖边，望着远处的夜空。嘴里喃喃的念着：“那一刻妖娆闪耀，忘不掉。”

　　就是因为不想忘记你，才不得不这样做，我好无力，我斗不过自己的防御，对不起。小七凝望着远方，苦笑了一声，说道：“希望你不要告诉盈月。还有，直到明年我将不会踏进蓝府一步，我要在这儿睡觉，我累了，好累。”

　　蓝舞月无奈的点点头，看着小七孤单的身影，去年就是这样的吧！

　　十天，一连十天，蓝盈月没有见过小七一眼，问舞月，舞月说是在东山，要想一些事情，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蓝盈月感觉心中空落落，这十天来什么事也做不来，到哪儿都会想到曾经那个影子，栏杆处，众人安然的下午，书房里，第一次的身体接触，饭桌上，缺少了很多趣味，沐月盈舞，依然在清风的招展。

　　望着依旧空荡荡的纸面，上面只有着一个题目，一舞倾城。蓝盈月知道自己完了，她感觉比小舞中的毒都要深，苦恼的捂着快要发疯的头，再过三天秋月就要嫁人了，我怎么能够只想着这些事情。

　　虽然不知道十天前为什么秋月突然就说自己要嫁人，但是秋月看上去似乎很悲伤，可是，下一秒却又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笑容。而且这几天小舞的样子也是很奇怪，不时的向她指点着什么，是什么呢？蓝盈月对着哑谜可是毫无办法。

　　咚咚咚，书房的门响起，蓝盈月像是没有听到只是望着那紧闭的门，那一天在那儿，明明说过没有她的允许就不能逃跑的，可是为什么要出去？为什么不待在蓝府了？突然想到小姨，蓝盈月心中一惊，难道是小姨说了些什么？伸手拨开袖子看看胳膊上的标记，一个月牙儿型的胎记。蓝盈月苦笑一声，这是一个教会的最高标志，不过蓝盈月除了寻找母亲那一次，几乎没有用过，因为这个教会太过神秘，找上她的理由太过可笑。而小姨想要的就是这个至高权利。就算是拿小七威胁她也不愿意动用这些东西，将袖子拨回去，蓝盈月望着窗外悠闲地小姨，苦笑一声，起身打开房门，却看到秋月站在门前，“咦，你在这儿站了多久。”

　　“一会儿。”秋月轻笑着。

　　蓝盈月苦笑道：“我没有回应，推开进来就是。有什么事儿等等再说，现在我要去问些东西。”

　　蓝盈月转过走廊来到兰静娴身前，二话不说，直接开问：“你跟小七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他离开了蓝府？小姨，做事儿要有分寸，盈月可不是好欺负的。”秋月跟在她的身后，听到小姐询问话竟然是关于那个可恶的人，一想到那人的脸，心中就是痛苦不已，没想到他那么听话，说不让她见到，就真的消失了。

　　兰静娴对着劈头盖脸的问话当然不理解了，不过看到蓝盈月焦急的样子，轻笑道：“难道说，小盈也喜欢那个恶心人的家伙。”

　　“我这是为了小舞。”蓝盈月说谎脸不红心不跳，可见已经到了大师级阶段，至于宗师级的小七现在还在崖边痛苦呢。

　　“小盈这些话也别说了，谁信啊！你这十天来心不在焉的样子，是个人就能瞧出来。小姨也正奇怪，你竟然会张罗着一大家子人跟一个男人睡在一起，明着是在进行监视，暗里却是想着别的，不是小姨说你，这些事儿有什么好的，竟然将我们兰家的使命都能抛弃。”兰静娴见缝插针的本事，估计也在宗师级打转吧！

　　蓝盈月皱了皱眉，说道：“现在不是谈论我怎么样怎么样，问题是小七，你为什么要赶走小七？”

　　“小盈啊！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我可不敢理会那个人，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我赶走他，我不被他气走就是好的了，小姨做那些让你讨厌的事情做什么？那不是自讨无趣吗？”兰静娴被无故冤枉，自然是要辩解的。

　　“不是你，那会是谁？”蓝盈月疑惑地说道。

　　兰静娴摆摆手，“小姨怎么会知道，或许是你吧！”

　　嗯，我？晚上说梦话了，小七听了就走了。这可能吗？虽然不能抛弃这种可能，但是那种事情小七都会相信的话，蓝盈月真的是要哭笑不得了，但是她依稀记得那几天没有做梦来着。

　　秋月望着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再也不能这样待下去了，可是一想到要去见他，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刚刚走出府门，就被小诗叫了回去，这样了几次，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望着穿在身上的大红衣袍，秋月苦笑了一声，没有机会了，可是，一想到昨夜小姐那些梦呓，秋月就心痛不已，伸手摘下戴在头上的凤冠，走出房间，四周没有人，虽然不知道她们干什么去了，不过想到这种时候最好是没人，径直的走到花园。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眼看着秋月就要嫁人了，蓝舞月再也不能遵从小七的嘱咐了，找到正在接受着镇上人们祝福姐姐，将她拉了出来，淡声道：“姐，这件事你做错了。”

　　蓝盈月轻笑着道：“小舞，你说的是什么事？”

　　姐姐那么聪明怎么发觉不了，小七与秋月的不对劲。蓝舞月苦笑一声，道：“你给秋月找夫婿这件事，是完完全全的做错了。小七为什么不回到蓝府，是因为他不想被秋月看到，他也不想看到秋月，那！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嘛？”

　　听着小舞的话，蓝盈月脸上的笑容缓缓地凝结，突然想到这些天来的不对劲，从要跟秋月找夫婿以来，小七一直的添倒忙，庙会那几天秋月常常愣神的样子，还有秋月突然宣布要嫁人，小七神秘消失的事情一个个串联起来，蓝盈月失笑的说道：“不会吧！秋月不是一直说讨厌的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的话。”蓝盈月喃喃说道：“那我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啊！棒打鸳鸯，哈哈，我，秋月在哪儿。现在暂停，还来得及。”

　　蓝舞月伸手抱住失神的姐姐，缓缓说道：“姐，冷静点儿，秋月就在她房间里啊！”

　　蓝盈月发现这个妹妹真的很可靠，闭上眼，深深地缓缓气，赶紧向着秋月的房间跑去，却是在途中发现了一抹大红的衣角，蓝盈月正想叫住，蓝舞月伸手拉住，摇摇头道：“姐，要想解决事情，必须所有的人都在场啊！现在她可能是要去找小七，我们跟上去看看吧！”这儿有个跟踪狂。

　　蓝盈月点点头，悄悄地跟在秋月的身后。

　　望着不远处那个不能算做高大的背影，秋月止步不前，那里仿佛就是一个地狱，接近了有的只是痛苦。可是，就算是地狱，秋月有着不得不接近的理由，大小姐的痛苦跟这点东西比起来，重要的多了。

　　缓缓的接近，停到离他三步处，再有两步就能将这个人抱住了，所以不能走了，秋月的自制力很不好，受不住诱惑的，将额边的乱发拢到脑后，出声道：“小七，回去吧！”

　　小七早就知道她来了，苦笑了一声，转过身，眼中闪着迷茫的光芒，道：“你是谁？”

　　砰，秋月被这一句话搞得差点崩溃，配合上他的表情，忘了，竟然忘了，“是吗？真的忘了吗？我是来叫你回去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大小姐，大小姐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念着你，好好的一个人儿为了你这个恶魔憔悴了不少，现在你可以开心地笑了吧！开怀大笑！你不就是有点脑子吗？你不就是想要看到蓝家的人一个个痛苦吗？恶毒的你怎么了，不敢看下去了，你也有心啊！也知道愧疚了吗，你这只冷血动物。回去吧！回去就能看到了，就能满足你那丑恶的心了。”停不下来，恶毒的语言一说出来便停不下来，秋月伸手捂着沉闷的胸口。

　　望着大红的衣衫，小七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听着恶毒的语言，以后再也不会听到了，多听听吧！有助健康。“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为什么这么说我？我哪里惹到你了。”

　　“哪里惹到我了？哪里都惹到我了，你忘了，好，我就一点点的跟你说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讨厌，原以为掉下山崖的你早就变成肉泥，被野狗吞食了，没想到你却出现在我的面前。刚刚进入蓝府就在我们面前卖弄你的知识，你以为你是谁啊！谁不知道沐月盈舞的含义，用的着你来说吗？来到蓝府的第二天，你就开始摆弄你的聪明，这让我更加的看不下去。接下来你使计捉弄我家的两位小姐，不但骗了她们的眼泪，更是骗走了她们的心，而你却在做什么，在一旁看着，冷笑着，虚伪。可是，这些想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我不知道，但是的确是变了，原本在心中瞧不起的人，慢慢的变成了另一个人，奋不顾身的跳崖救舞月小姐，还是为了救盈月小姐不惜跟在青飞扬身后。”

　　“其实，讨厌，一直是我的错觉，你有容貌有智慧有实力有经历，如同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秋月不相信世界上有完美的人，这才将那一种感觉转变为讨厌。为我送饭，给我撑伞，陪我淋雨，赞扬我的花儿，梧桐树下一同睡午觉，还有那天送给我的烟花，这一切秋月尝了一遍，已经够了，我觉得我很幸福，而且秋月更要感谢的是你给我的心痛，这样才不枉一场暗恋，说恶毒的话只是为了让人注意自己，久而久之成了一种习惯，恋上了你，却不知道怎么相处，习惯的就用这些恶毒的话语装裹了自己。而我也被这种错觉骗了，还以为真的只是讨厌。”

　　“直到那晚你说了那句话后，我才发觉到，原来这被包裹了讨厌的东西，那是爱啊！可是，小姐说如果我能嫁给那个人她会开心的，我陷入了茫然，每每看到你轻笑的样子，脸上不自觉的就会有泪痕划过，每每看到你跟小姐和平相处的样子，我也很想跟你那样再相处一次，说着关于花儿的话题，不再用谎言装填，不再恶语相向。那是多么的美好啊！可是我明白，不可能了。一切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报恩，可以这么说，秋月只是为了报恩而活着，蓝家给予的恩德，秋月即便倾尽一生也难以报答完，为了报恩，我可以不顾心中的想法，那些东西对恩德来说遥远的多了。”

　　“可，你为什么又要让我看烟花，你以为那很好吗？那样很不好，你说对了，我忘不掉你，不过，秋月不是那些软弱的人，即便是这些东西，秋月同样是拿得起放得下，而且关于爱情的东西，我已经尝过一遍了，现在只是在尝试最后的痛苦而已，过了就可以看淡了，小七，秋月现在虽然痛苦，但是秋月敢这么说，只要秋月嫁了出去，你给的那些东西马上就会化淡，秋月依然会开开心心的活下去。”

　　“但是，我看不惯的就是小姐的痛苦，小姐是秋月的全部，小姐痛苦了，秋月便会哭死，小姐开心了，秋月比阳光更加灿烂，我求求你，回去吧！秋月不想看到小姐没精打采的样子啊！请你回去吧！我只是一个站着的草，对我的话没必要这么听从，既然你想要听从，那我就请你回去，回蓝府去，回小姐身旁去，不要再让小姐痛苦了。”

　　“你说，到底怎么样？你才可以回去，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

　　“你去嫁人吧！”小七转过身闭着眼缓缓说道。

　　秋月点点头，转身向着山下走去。

　　“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属于你的。”

　　“我曾经幻想着有一天能够飞在这广阔的天空，望着这广阔的大地。”

　　“天使吗？”

　　“恶魔也会飞吧！”

　　声音逐渐远去，小七笑了一声，没有什么好想的，秋月还是秋月，即使嫁人了也是秋月，而且小七毕竟有一些东西给不了人的，小七很清楚，这样或许最好，将来见面的时候，将是怎样的光景呢？

　　拜托你就不要再痛了，小七已经这样了，你就行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