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炽爱薄情君王 | 作者:风之羽 | 更新时间:2016-12-10 14:1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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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和紫荆已经大了,朕要让他们搬到沁园去。」虽然是家宴,但并不是一家人团坐于圆桌上用餐,而是每人一几按着位次排成两排。首座坐着明洛元泰,枫灵的位子紧紧靠着他,后宫的地位让人一目了然。
「陛下,宸儿还小啊!他才只有七岁……」琴妃叫出声来,手足并用从位后爬出来,跪在明洛元泰的面前。
「是啊,陛下,荆儿还不到六岁,他还不能离开娘的。」佟妃眼泪流了出来,抽抽咽咽地跪在了琴妃的身后。
「按祖制,皇子本来就不应由生母抚养,朕体谅你们爱子心切,所以一生下来就让他们跟着你们一起长大。现在一个七岁,一个六岁,朕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一个人住,并且跟着师傅学治国之道了。你们把他们留在身爆不是爱,那是害!」
「陛下,皇儿那么小,您怎能忍心将我们母子分开?」琴妃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谁说分开了?又不是要让他们迁出宫外,都是住在宫里的,你随时可以见到宸儿。宸儿长大了,可以开始长学识了,你做母亲的应该高兴才是!」明洛元泰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神情有些不快。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是臣妾没教好皇儿……」琴妃向前跪走了几步,「只是小孩子家有口无心,您不能因为安信侯说皇儿的不是就要罚他没有娘亲啊……」
「有口无心?」明洛元泰挑了挑眉头,侧脸看着枫灵,「紫宸他对你说什么了?」
枫灵安静地坐在旁爆没看明洛元泰也没看琴妃。
「安信侯,你也已经向本宫炫耀过了,威胁过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的皇儿!」转头看着明洛元泰身侧的枫灵,琴妃一脸想要将他拆皮卸骨的怨恨表情。
枫灵耸耸肩:「我什么也没说过。」
「本宫才不会信,你这个以色媚君的狐……」佟妃在她身后急扯衣袖,才让琴妃将剩下来的两个字咽了回去。
「是你说的,可不是我。」枫灵细长的眼睛半眯着看了看明洛元泰,悠悠地说,「陛下,臣可什么都没说哦!」
明洛元泰没说话,鹰目冷冷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琴妃。
「陛下息怒,姐姐只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她不适意的!」佟妃也向前跪行几步,磕头为琴妃求情,「陛下您也知道,琴妃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您以前还为此夸过她率真爽直……」
「含驶率真的。」明洛元泰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听起来叫人发毛,「只是太过率真时未免会让人生厌。」
琴妃的眼泪流了下来。
琴音袅袅,云袖飘飘,只是人们各怀心思,没人会去观赏舞姬们的曼妙舞姿。酒杯在明洛元泰的手中转来转去,半天也没喝下去。
「舍不得了?」枫灵将身微微倾过去,低声在明洛元泰耳边说。
「舍不得什么?」低头看着酒杯,明洛元泰低声回过去。枫灵看着他,无声地笑了。
「你真是个薄情郎呢?」
「朕若多情,此刻还能坐在这里悠闲地喝酒吗?」目光深不可测。「卿又如何?无情邪?多情邪?」
「多情总被无情恼。」枫灵笑了笑,举起手中酒杯,「陛下,臣敬你。」
明洛元泰看着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在旁人眼中,这君臣二人好似在眉目传情,脉脉达意。
突然众舞姬一声惊呼,混乱中,乐声骤停,七岁的明洛紫宸不知何时冲到了明洛元泰的近前。
「父皇,孩儿不愿意离开母亲。」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酷似父亲的眼睛骄傲而坚定。
「为什么?」明洛元泰没生气,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
「不离开母亲,孩儿一样可以经天纬地学大本领,做大事业!」明洛紫宸头昂得很脯一点也不惧怕明洛元泰的样子。
「你大了,总是要离开母亲的。」对着这个跟自己最相像的儿子,明洛元泰难得露出了温和的表情。「父皇对你寄予厚望,能有所成就才是对父母的最大孝道,你明白吗?」
「孩儿能做到,一定可以跟父皇一样做个好皇帝!」此话一出,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宸儿无理!」琴妃吓得冲过来,把孩子拉到身后,「陛下,他、他太小,说话没分寸,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谁说我没分寸!」紫宸从母亲身后探出头来,「我是长子,头脑也不差,将来当然是我继承父皇的皇位!」
琴妃一把捂住明洛紫宸的嘴,恨恨地道:「你胡说什么!」
「他没胡说。」明洛元泰振衣而起,淡淡地看着琴妃和明洛紫宸,「宸儿不过是把他心里和你心里的话说出来而已。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做皇子的,有谁不想当皇帝?朕像紫宸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把皇位当作自己的囊中之物,势在必得了。宸儿,你过来。」明洛元泰招招手,明洛紫宸立刻飞快地投入父亲的怀中。
「有志向固然好,但若没本事,机会来也你也抓不住,明白吗?」明洛元泰柔声对儿子说。
「孩儿明白,所以孩儿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学的。」明洛紫宸抱着父亲的胳膊一脸认真。
「好孩子!」明洛元泰笑了笑,摸着儿子的头。
「既如此,朕今日便下旨,封你当太子吧!」
众人惊呼。琴妃呆立于当场。枫灵一脸意思未明的笑。明洛紫宸开心地振臂欢呼。只有佟妃,笑得有些僵硬。
第二天,宣召全国,北兆立皇长子明洛紫宸为太子,太子与皇二子一同移居沁圆,并择了三名太傅同住进去,教授国学。为此,举朝庆贺了三天。
三天后,安信侯受封昭阳王,赐居昭阳宫,也宣告了天下。
枕在明洛元泰的膝上,枫灵看着自己食指上被他套上的翠玉指环纹章叹气:「何必呢,反正我已经出不了这个皇宫了,封不封王有什么不同?就算封邑再多,就算俸禄再丰,也完全没有使用的机会吧。」
「不满意吗?」明洛元泰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着枫灵的头发,「你可知道,在把你从宣国要回来之前,有不少人上书要朕治你的辱国之罪,又有不少人要朕奖你的以身报国呢!」
「看他们之间争斗,想必为陛下带来不少乐趣吧。」枫灵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说。
「刚开始挺有趣,只是后来有些烦了。说来说去都是些老辞,没一点新意出来,让朕失望得很呢。」
「所以陛下就任由臣在异国过了一年多?」枫灵从明洛元泰的膝上起来,「让臣确信陛下已经彻底舍弃了臣?」
「你不是回来了吗?」明洛元泰摸着他的脸,轻声说,「不管你去了哪里,最终总还是要回来的。朕的身爆才是你的去处。」
「臣曾经这么想过,也一直确信如此。」枫灵苦笑了一声,看着明洛元泰,犹豫了半刻,终于说,「陛下,在你心里,枫灵究竟算什么?」
算什么?明洛元泰眉头动了动。
「只是你的……你的女人吗?」
「女人?」明洛元泰笑了笑,「想做女人,你只能等下辈子了。」
「那为什么?」枫灵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想要我?」
「那是因为……」顿了一下,明洛元泰勾起枫灵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想要朕!想要我……一直想要……不是吗?」
枫灵咽了口唾液,垂下眼帘,几不可闻地回应:「是,没错。」
真是喜欢多想的。明洛元泰有些不满地亲吻那张薄唇,不够,不够润泽,但是有股清甜的香气,他一直都很喜欢的味道。
「可是……」被压倒的时候,枫灵一边喘气一边问,「想要陛下的人俯拾皆是……」
「但是枫灵就只有一个啊。」难得说些甜蜜的情话,看到枫灵的耳根也泛红的样子,明洛元泰的心情好了些,明明已经是很大的大人了,可是枫灵偶尔显现出来的生嫩羞涩还是很让人享受,「只要做朕的人就好了,这是我们早就约好的吧!」
「嗯!」枫灵轻轻点了点头,敞开了身体。
情事过后,明洛元泰抱着不住喘息的枫灵对外拍了拍手,小全立刻走了进来。身后,一身白衣的顾千里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
「顾衡叩见陛下、王爷安好。」对面前二人相拥的情况仿如不见,顾千里的表情还是一如以往温和无害。
「小顾?」枫灵赶忙去拉被子,手忙脚乱地把满是痕迹的身体遮起来。
「恭喜王爷!」顾千里笑眯眯地看着他,「属下看到您跟陛下如此恩爱,心里真是欢喜无限呢!」
「去死!」一只枕头砸向顾千里那张笑得有点欠扁的俊脸。
「朕下个月要去澎台。」澎台位于蓟河河口,是北兆、宣和东琉三国交界之处。
「什么?为什么要去那个地方?」
「宣王发函朕与东琉的萧白风一起往澎台一叙,想要签订三国互不相犯的条约。虽然宣与北兆已经缔约,而东琉与宣也结了姻亲,但是宣王认为还不够,一定要三国签下正式的盟约,保证我们三人在位之时绝不可发生战争。朕当日便是以此为条件,宣王才答应放你回来的。所以,现在朕必须要履约。」
抓着男人的手,枫灵闷闷地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
「你的梦想,是可以一统天下……我……」
「目前北兆的实力还不够,宣的兵力强盛,而东琉的国力昌荣,若是那两国联合,朕并没有可以战胜的把握……不如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好好地积蓄力量。虽然朕不可以完成心愿,不过朕还有太子,北兆国终有一天可以在朕的血脉领导之下将天下收归。所以,你用不着想这些那些!」
「我陪你去!」
「不用!你就在这里待着吧!」明洛元泰拉起枫灵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口,「朕说过,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朕的后宫里了。君无戏言!」
「去那里的话,来回要近二个月,总之,顾衡,朕要你保护枫灵的安全,朕不在的时候,他若是有什么差池或是胆敢偷跑到什么地方去,朕一定唯你是问。」
顾千里将右手放在胸前,恭敬地回答:「请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倒是,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让朕失望过。」明洛元泰点了点头。
「小顾……」枫灵迟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与他出生入死过的部下,「你……没让他失望过什么?你们……很熟?」
顾千里眨了眨眼睛,看了看枫灵,又看了看明洛元泰:「陛下,您还没跟王爷说过吗?」
「朕以为你说过……」
「陛下没说过臣可以说,臣当然死守秘密,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但是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也曾经共过患难……」明洛元泰摸摸下巴,对上了枫灵愤怒的眼神,「顾衡是朕的暗卫,从朕将他拨到你的手下之前就是……他是朕放在你身爆专门保护你安全的暗卫首领。」
枫灵深吸了两口气,额角青筋乱暴:「也就是说,顾千里你之前对我所说的那些效忠的话,全是骗我的喽?!」
「当然不是!」顾千里笑眯眯地说,「臣从来没做过背叛君侯的事情,您想想,臣对您的忠诚可一点不输给臣对陛下的忠心呢!若非如此,陛下也不会罚臣做这些天的庶民,不许臣进宫来见您吧!陛下的醋劲可是连臣都很害怕的呢!」
「顾衡!」明洛元泰皱了皱眉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话了呢?」
「在宣国闷得太久,压了太多话了吧。」顾千里笑了笑,「陛下不爱听,臣就不说了。」
「你们……都给我出去!」使足了力气,枫灵狠狠一脚,将明洛元泰踹下床去。也不管皇帝是否地被人看了个精光,转身将棉被蒙到头上,不再理他们。
明洛元泰完全不以为意,随慌张的小全将衣服为自己穿上,手指勾了勾,将顾千里带出殿外。
「顾衡,朕是说真的,朕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看紧他!」背着手,明洛元泰仰头看着天。
「陛下您已经感觉到了?」顾千里收了笑容,正色对明洛元泰说。
「最近会不太平。山雨欲来风满楼……若是真的有事,枫灵必会首当其冲。」
明洛元泰烦恼地皱起眉头,「所以朕一直犹豫,不想太早让他回来……想等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再说……」
「臣明白,可是如果陛下再不接他回来,他在宣国只怕就要疯了。」顾千里叹了一口气,「看着大人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臣也心疼得很。偏偏大人天生一副死脑筋,认准的事情就改不过来。但也不能怪他,被禁了一年多,有时候就连臣也不免疑惑,陛下是否已经完全放弃了他呢。」
「你也这么想?」明洛元泰转头看他。
「家兄说过,在大人不在的这些天里,不是有很多人上书罗列罪状,让陛下处治他吗?由此看来,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认为安信侯枫灵已经失宠了吧。」
「哼。」明洛元泰冷笑了一声。
「可是陛下还是把他接回来了,封王进爵,更将他纳入昭阳宫,这无异于向天下宣告,原来的安信侯枫灵现在是您的正室皇后。陛下对他的宠爱,真是日久弥坚呢。」顾千里道,「可是,这样一来,恨他的人只怕更多了。而陛下,您也更危险了!」
「所以才说,君王不可以有弱点!」明洛元泰烦躁地捋着头发,「朕这次离开,对他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顾衡,你有信心可以保护他吗?」
「陛下,臣会拼了命保护他的,有时候臣在想,或许臣对大人的忠诚之心还在对陛下的之上。陛下不会因为这句话来治臣的罪吧!」
明洛元泰拍了拍顾千里的肩,笑了笑。
「你若不是做了朕的暗卫,现在一定会和顾瑜一样,在朝堂上辅佐朕。和顾瑜比起来,你处事更圆通,反应也更敏捷,应该比顾瑜还要做得好。」
「臣比不上家兄!」顾千里抬头看着明洛元泰,「可以以暗卫的身份为主尽忠,仕衡最大的幸运与荣耀。」
「顾瑜现在还处处难为你吗?」
「家兄只是认为臣不争气,恨铁不成钢而已。」顾千里苦笑了一声,「只是最近他在忙些私事,无暇管臣。臣倒也挺轻松自在的。」
「难为你!朕会抽空跟他谈谈……」
「陛下,暗卫第一守则,便是不可让家人朋友知晓身份。臣已经选了这条路,便没有回头的打算。何必告诉他?家兄性情耿直,不是个可以守密的人。为了臣的安全,也为了昭阳殿的安全,请陛下还是不要说的好。」
明洛元泰点了点头。
「今夜月色不错。顾衡,陪朕赏赏月吧!」
「臣遵旨!」
「明早回家去,东西收拾一下,搬到昭阳宫来住。」
「是。」
第二天,流言便在朝中传开。
「顾衡!」急冲冲回到府中的顾瑜正好迎面撞上收拾了行李准备出门的顾千里。
「怎么了?这么急?」顾千里怔了一下。
「你、你、你居然……」顾瑜颤着手指着顾千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看他气得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样子,顾千里只好放下手中箱笼,将他扶到一边坐下,对着前来接他的宫中侍卫说:「你们先将行李搬到车上去,我随后就来。」
「是!大人!」侍卫们行礼之后将箱笼搬了出去。房中便只剩兄弟俩在。
「你竟然做出这种有辱家门的事情来。若父亲在世,一定会亲手教训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顾瑜立刻气急败坏地骂开。
「哥,我没做什么啊!」
「不许叫我哥!我没有你这种下流兄弟。」
顾衡只能叹气。
「你又听到什么传言了?说来听听吧。」
「你、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陛下宣召,所以入宫了啊!」回答得理所当然。
「然后就陪王伴驾?」顾瑜的脸更青了。
「是啊!」这有什么好气的吗?顾千里摸不着头绪。
「无耻!无耻!无耻!」顾瑜又开始激动地骂。
「等等大哥,我陪陛下说说话,看看月亮有这么无耻吗?若是这也叫无耻,你们常常陪陛下秉烛夜谈的又算什么?」顾千里有些明白了,不觉抚额大叹。
「我们是商谈国事,跟你们龌鹾之为怎可相提并论!」顾瑜一脸不屑地看着顾千里。
「陛下没对我怎样,我也没对陛下如何。」顾千里脸色变得难看,「虽然不知道你听到什么流言,但请不要随意诬蔑皇上,也不要这么看轻自己的兄弟。」
「你们不是……」看到一向温和的顾千里发火,顾瑜冷静了下来,「不过,皇上喜好男色是事实……」
「皇上除了安信侯,并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男人。」顾千里冷着脸说,「而且枫灵大人对陛下来说,也不是男色如此简单的存在。想不到大哥你也是如此狭隘之人,真是令人失望。」摇了,顾千里走了出去,在门口,他停了下来,回身对顾瑜说,「忘了通知你一声,今日起,我要入宫去住了,三品侍卫统领。对了,今后没我在家守护,记得关好门窗,小心宵小之徒。」
看着顾千里离去的背影,顾瑜小声地说:「这么多年了,你也没在家守护过啊!」只是,房子好像一下子空了下来。好冷清,也好寂寞。顾瑜烦恼地捧住了头。
最后一片树叶被风从树上扫落下来的时候,冬天到了。
揉着发疼的双膝,枫灵心情烦闷地看着窗外随风摇晃的光秃秃的树枝。明洛元泰离开京城已经一个多月。前两天收到的飞鸽传书上写着,三国会谈还不错,近日陛下就会启程返国。但是算来算去,明洛元泰回到京里还需要最少一个月的时间。整日无所事事的关在后宫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宣国一样,完全彻底的无聊加无趣。而最令人难受的冬天又来了,隐隐作痛的双腿让他恨不得拿刀锯了。
「时间不早了,您要不要去泡个温泉水?」顾千里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只暖炉。
因为沛德殿之后就有温泉池水,明洛元泰临行前特别吩咐让枫灵搬来沛德殿住。加有硫磺粉的温泉水对枫灵的寒腿比较有效用,所以尽管不愿意,枫灵还是没能抵挡得住泡温泉的而搬了过来。可是,空旷的沛德殿,只会让人更觉得冷。枫灵于是接受了顾千里的提议,让他也住了进来。虽然顾千里不能跟他睡在龙,但是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总是感觉要好很多。
「这样子,好像又回到我们在宣国的时候一样呢。」顾千里这样笑着对他说。
枫灵趴在,看着躺在床脚地板上的顾千里说:「小顾,我跟他,你到底会听谁的话呢?」
顾千里双手压在头下,看着高高的殿顶说:「不管是谁的话,只要是对你们好的,我就会听。」
「真是奇怪。」枫灵喃喃地说,「以前我恨过你……觉得被最贴心的你所背叛……可是现在知道你是他的暗卫,一直瞒着我的时候,却恨你不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因为您现在很幸福啊!」顾千里笑着回答。
「幸福?」
「是啊。您不是从小就看着陛下吗?您的视犀从来没有离开过陛下。为陛下扫除一切障碍,不在乎任何人的议论,勇往直前的枫灵大人,您最想得到的,就是陛下的爱吧。」
「胡、胡说八道!」枫灵骂了一句,将身子转向内侧,「小小的暗卫,说些什么自以为是的大话!」
「是、是、是!」顾千里呵呵笑着,「您当属下在说梦话好了。不过说实话,陛下真地很在意您呢。从很久以前就是,每次跟你出远门都要被陛下拉去念好久,害得我们每次都提心吊胆,生怕您有什么意外我们会掉脑袋。」
「含虽然早就想过你有可能是他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犀却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他的暗卫……」
北兆王的暗卫共有三人,都是从小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长相,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所谓暗卫,就是在暗中保护君王安全的死士。这是先王特地为明洛元泰所准备的。知道暗卫存在的人,整个北兆也不会有超过十人。只是枫灵没想到,一直跟随在自己鞍前马后的顾千里,会是其中之一。
「喀!」房顶上突然响了一声。顾千里立刻坐起,将压在枕下的长剑擎出。
「什么?」枫灵见状,警醒地低声问顾千里。
「嘘!」顾千里将食指竖于唇前,示意枫灵噤声。枫灵点了点头,轻轻挪动身体,悄无声息地移下床,蹲在顾千里身边。
房顶上微有声响,过了一会儿,顶上琉璃瓦被掀开了一个口子,银白色的月光随着照射在了隆起的棉被上。
顾千里和枫灵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不一会儿,从顶上慢悠悠地垂下一根银丝来。那银丝细如人发,若非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光亮,以人的目力还真地很难发觉。再过了一会儿,银丝上缓缓地滴落一些看起来黏滞的,却带有金属光泽的银白色液体。液体从银丝上跌落上被面上立刻变成一颗颗银色的珠子,滚落到被子。三四滴落下来,屋顶的缺口立刻被重新封上,银丝也被抽走。
顾千里神色一凛,立刻出手捂住了枫灵和自己的鼻子。枫灵见状心下了然,自己掩了口鼻示意顾千里追出去。
顾千里将枫灵拉出殿外,随后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坐在偏殿漆黑的地上,枫灵手里握着短剑看着窗格外银白色的月亮。这一夜,过得有点长。
「王爷……」
突来的声音让枫灵身上一紧,剑锋飞速出鞘指向声音的来源:「什么人?」
「是小全!」
毫无声息靠过来的果然是全公公。轻轻推开抵在他脖子上的剑身,小全笑了两声道:「很久没看您拿剑了,你出手还是这么又快又准呢!」
「小全啊。」枫灵出了一口气,将剑收了回去。「吵到你了吗?」
「主殿那儿出事了?」小全柔声问。「不然您怎么会到偏殿来?」
「是有一点事。」枫灵看看外面,回头对他说,「那里来了个不速之客,我已经叫小顾去追了。」
小全皱一皱眉,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这么大的胆子,居然直接找上门来。您没事?」
「没事。我们等等小顾,看看到底是些什么来路。」
小全点点头,像来时那样又悄无声息地折回去拿了棉被过来披在枫灵的身上:「天气凉,您身上带着寒疾,还是要小心些好。」
「没事,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习惯了。」枫灵靠在门上,让小全一起坐下来。
「那年沛德殿前下着好大的雪呢。您就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只要认个错,陛下就会让你进来,偏偏您那么固执,宁可在雪地里杠着,也不肯松个口。」
「小全你给我送过暖炉子,这份情意枫灵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枫灵对小全笑了笑。月光下,那笑容有几分纯真,看得小全呆了呆。
「好久没见您这么笑了……」有些感慨地说,「从那年您变成陛下的人,您的脸上就很少有笑容……真是奇怪,明明您那么喜欢陛下,怎么会得了恩宠之后越来越不开心。」
「我喜欢他?」枫灵惊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有、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了。」小全看着他涨红的脸不觉笑了起来,「您小的时候啊,目光就老是追着陛下跑,陛下每次跟您一说话,您就会脸红,而且之后心情就会特别好。要是有谁对陛下不敬,最生气的就是您……那个时候啊,您跟陛下好的真是让我们羡慕得很呢!」
「哪有……」想起以前的事来,枫灵的脸上露出温柔的表情,「他动不动就欺侮我,老是要我发誓对他效忠,不许我跟其他的皇子说话……」
「先帝和您父亲去世太早了。」小全轻叹一声,「那两位亲王……是您第一次杀人吗?」
枫灵没说话,看着窗外的月亮出神。那一年,自己才只有十六岁。动手杀人他从来没后悔过。明洛元泰的兄弟和叔父又如何?他们害死了元泰和自己的父亲,下一步便是要害明洛元泰。如果自己不动手,明洛元泰此刻早就化为白骨了。此刻,他还能清楚地记得明洛元泰暴怒的眼神,那冰冷的双唇,炙热的呼吸,以及,身体被撕裂开的疼痛。他们是以最差劲的方式拥有了对方……不,应该说被他拥有。只有惩罚,没有爱。
爱他吗?枫灵很清楚。第一眼就已经决定的事情根本没有可争议之处。只是心中的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和身体的结合而得到过平复。那种饥渴,是无法用语言说出的空虚与痛苦,是让他疯狂和焦躁的源头,是让他由希望到失望差点绝望的黑手。咬着自己的手指,心里阵阵痛了起来。
「人,永远得不到满足。没有,便想要,有了,还想要更好。」看着枫灵发白的脸,小全轻声地说,「别想太多了,王爷。您是这样,又怎知陛下不是如此呢?」
「他跟我不同……他什么都有……我却一无所有。」枫灵低哑的声音如风中的叹息一样。
「您有他。这就足够了。」小全将手放在了枫灵的肩头。
「他不是我的……从来不是……」枫灵将头靠在了小全的肩上,「小全,别跟他说,我是个男人,不能让人看轻。」
「陛下不会看轻您,从来没有。」小全伸手抱住了枫灵的肩,「那年他发那么大的脾气,只是因为心疼……」这么说,他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些?小全想了想,说再多的话,他未必能听得进去吧。心结若是能这么简单三言两语便能化解,安信侯和陛下就不会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地耗上八年了。
半个时辰之后,顾千里神色凝重地回来。
「怎么样?」枫灵问。
顾千里摇了:「刺客对宫里太熟,七绕八绕,虽然属下格外小心,但还是跟丢了。」
「丢就丢了吧。」枫灵摸了摸下巴,「重要的是,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有!」顾千里点了点头。
「刺客是想用毒药害您,手法很脯并非一般人所能用。」
那几颗银色的珠子吗?
「那是一种叫水之银的剧毒,产于西蛮之地,只有西蛮的巫士以本族的秘方才能提炼出来。若是人沾上了,水之银便会渗到皮肤里,直接内腑,将五脏全都腐蚀,死的时候痛苦万状而且无药可救。若不触到皮肤,水之银露在外面就会慢慢挥发,人若吸了,一样会死,只是比直接碰到要慢得多,受的苦也多些。」
「这么厉害!」枫震咧了咧嘴。
「是,因为水之银无色无味,而且也不会留下痕迹,可以说是杀人的最佳利器,只是这东西提炼太过麻烦,成功性也很低,知道的人非常少,更别说能拥有它。能有一滴,便有价值,王爷您面子大,人家一出手就是四滴呢。」
「水之银……」小全沉吟了片刻,「这东西在皇宫密库里是有一点,但密库看守严密,根本不可能流出来,民间……能有这东西吗?」
「全公公,」顾千里眨了眨眼睛,「您怎么知道皇上或者先帝没有赐一点给过什么人呢!」
小全腾地站起来:「对啊,我这就去翻内府记录,看看有谁家赐过。」说毕一阵风似地走了。
「这个小全,」枫灵看看顾千里,轻声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呢。」
顾千里笑了起来:「您认得他比认得我还早呢,现在才看出来吗?」
枫灵瞪了他一眼:「你们都是会满嘴胡话骗人的人,你不也瞒了我这么多年吗?还有什么脸说事。」
「是、是!都是小顾的错。王爷您大人大量,就原谅小人吧。」
「水之银全挥发完要多久?」枫灵问。
「大概六个时辰吧。」
「主殿不能去了……算了,明天回昭阳宫睡去吧。」枫灵打了个哈欠对顾千里说,「现在起,别让任何人走进主殿,多等些时候,毒气散尽了再叫人去收拾。把床铺都换了,床也好好擦洗,别留什么祸端下来。」
「是!属下记得了。不过有一点我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事?」
「那名刺客轻功卓绝,连我都会跟丢,他又怎么会在殿上发出声响……感觉,好像适意要让我们听到一样……」
第二天掌灯的时候,小全从内府库出来,直奔了昭阳宫。
「怎么样?」看着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小全,枫灵连忙叫他坐下,令左右都退出去,将房门关上。
「先帝和皇上都没赐过水之银给任何人,记录上是这么说。小奴查了许久,原来这宫里的水之银来自西蛮之地,当年在上一代永康帝因为西蛮常常扰民,所以派了您的曾祖父大将军枫翊出征,破了西蛮,并将西蛮王和公主一起擒到了都城。水之银是西蛮秘宝,被您的曾祖一起带回北兆。永康帝很高兴,将公主赐给了您的曾祖,并将水之银赐给了当时有战功的三人,您的曾祖、副将佟威海和参议顾恒商。也就是说,现在手上有水之银的,除了皇家,就只有王爷您、礼部顾瑜和佟妃父亲太师佟继海家有了。」
「曾祖母是西蛮公主我是自小知道的,但是水之银,我从来没听过啊!」枫灵想了又想摇了。
「我家的确有水之银。」随着话声进来的仕千里,他的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半透明的琉璃小瓶,「所以我对水之银知道得才那么清楚。」摊开手掌,那只琉璃小瓶中银色的液体散发着饱满的银亮光泽,仿佛随时会破壁而出。「这瓶是满的,而且封蜡完全,所以应该与顾家无关。」
「你去了本家?」枫灵对他手中的水之银似乎并不怎么关心,「你不会连你哥哥也怀疑吧!」
顾千里沉默了一下说:「属下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这与他是否是我兄长无关。」
「那么只剩下我家和佟家了。」
「王爷不可能拿自家的水之银来害自己,也就是说,唯一可疑的便是佟太师。为了佟妃的地位,他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的。」小全说。
「可是杀了我,他的女儿一样当不成皇后,他的外孙也一样做不了太子。」枫灵低吟片刻,「与其杀了我,还不如去谋刺太子来得简单有效。」
「小奴也觉得,佟太师应该不是这么愚蠢的人,若真是他,应该会去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啊!」
「是不是,今夜我夜探太师府,去一趟查查不就知道了!」顾千里收起水之银,对他们笑了笑。
「也对!」小全点了点头,「反正此事除了我们三人,还没有旁人知道,那么委屈下王爷,这些天,请您躺着别见客了吧。」
「引狼入瓮吗?」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