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深夜，柳燕在电脑前向张明发出视频的请求，张明看到柳燕面容有些憔悴，不免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因为张明知道：柳燕每天都在繁忙紧张的工作当中度过，超负荷的工作量，容易引起身体上的疾病。张明询问柳燕身体怎么样？柳燕没等打字，眼圈儿便发红了，她告诉张明：“身体非常糟糕，经过医学检查，我患了一种非常不好的病，现在，家人和周围的朋友，都悄悄的为我难过哭泣。”打完以上的文字，柳燕泪水夺眶而出，她生怕张明为自己的病情难过，也不想让朋友看到自己的泪水，赶紧关闭了视频。端坐在椅子上的张明，身体顿时瘫软了，后背无力的倚靠在椅子扶手上，如同几支乱箭穿进胸膛。

　　“嘀嘀滴……”的声音提醒了张明，柳燕再次发过来文字：“哥哥，请你不要为我难过，我的职业是一名医生，我要做世界上最坚强的女人，请你相信我，我会战胜病魔的，即使现代的医学医治不了我的疾病，我也无憾，因为我寻觅到了青年时代梦境中的知己，来生还会与你相见，我说话算数……张明哥哥，我现在已经泪流满面了……”柳燕关闭掉她的QQ号，起身抓过毛巾，擦拭脸上的泪水。电脑上，张明打出他与柳燕共同喜爱的歌曲——《小燕子》、《牡丹之歌》、《刘海砍樵》、《欢天喜地》、《风雨兼程》、《千古绝唱》，悉心倾听：“……孟姜女孟姜女哭长城哭长城，千古绝唱千古绝唱谁人听谁人听，梁山伯梁山伯祝英台祝英台，千古绝唱千古绝唱唱到今…人生自古谁无情，情到深处天地动……”泪水沾满张明的面颊，他伸手从下衣兜里掏出手帕，擦拭在面颊上，心里默默吟诵：“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国庆节前夕，马立媛给张明打来电话，电话中，马立媛说：“‘十一’长假，我和家人准备回南方的婆婆家，顺便与柳燕见面，你有什么事情吗，或者有什么话，需要我捎给柳燕。”

　　“柳燕患病的事情，你知道吗？”张明问。

　　“当然知道。”马立媛回答张明。

　　“那好，我明天去医院，咱们面谈。”

　　“十一”假日里，马立媛和柳燕这对青年时代的好友，分别二十多年后，终于在柳燕住院治疗的病房里见面了。拥抱握手连续好几次，在马立媛敲打柳燕肩膀的时候，柳燕说：“马立媛，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我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小姑娘了，年龄大了不说，你可要懂，我现在是重病缠身的患者啊，手术才十天，禁不住你热烈的敲打喽。”

　　“我敲打你两下就禁不住了，若是张明这么敲打你，你浑身上下就该舒服了……”

　　“闭嘴，死丫头……别什么话都说……”

　　柳燕制止住马李媛的挑衅，两个人谈起分别二十多年各自的生活经历，包括家庭工作评聘职称，孩子教育事宜。当马立媛把话题扯到柳燕曾经的梦境时，真假参半祝贺说：“祝贺你呀！柳燕，梦境结束的二十多年后，从网络上寻觅到梦境当中的知己，这既是巧合也是缘分……”

　　“立媛，你把声音放低点儿行不行，生怕别人听不见怎么着。”

　　马立媛压低声音接着说：“你和张明的故事简直可以写成一部小说，梦境——回味——思念——邂逅——交往，一直写到友谊的延续……遗憾的是，我缺少写作的天赋，不然……”马立媛突然峰回路转：“哎……柳燕，张明不是知青作者吗，我建议让他发挥自己的特长，把你们的故事编辑成为一部作品，一来给后人留下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二来对张明也是一个考察，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写作的真实水平，是名副其实的作者，还是倚靠抄袭剽窃混日子的空头文学家，我告诉你，现在网络上的什么作者、朋友、中奖……反正就像超市里的商品，琳琅满目，瞅得人眼花缭乱，真假难辨。”

　　柳燕坐在病床上，示意马立媛坐在对面的一把椅子上。好友建议让张明书写小说的建议，占据着她的脑海，把自己与张明的故事书写成一幕幕感人的故事，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至于考察，就没有那个必要了，因为柳燕相信张明的写作实力和水平。

　　马立媛是一位医生，当然懂得探望患者的规矩，尤其是像柳燕病情比较严重的患者，所应该注意的事项：尽量少询问患者的病情，多交谈一些有趣乐观的话题。马立媛从挎包里取出两千元人民币，呈现给柳燕：“柳燕，这两千元钱是我和张明的一点儿意思，他一千我一千……”

　　“不不不……立媛，这怎么能行啊……你的钱，我可以考虑收下，张明他现在下岗，生活窘迫啊……”柳燕推辞对方的时候，脸色涨得绯红。马立媛手里的钱放置在床头柜上，伸手从挎包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柳燕说：“这是张明委托我转交给你的一封信，他说你阅读信件后，会收下他给你的钱的。”柳燕伸手从马立媛手里接信件的时候，随口说道：“这个张明啊，可真是个书呆子，网络手机，什么传播信息，都比书信迅速，如今的文化人还能找出几个动笔写信的。”

　　“柳燕，这可就是你认识上的错误了，作者吗，要的就是这个浪漫，看见朝思暮想心上人的亲笔信，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吗。”

　　听完马立媛的一番话，柳燕面颊微微一红，她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后粗略的瞅一眼上面的字迹说：“张明的钢笔字写得真漂亮，简直可以与书法家媲美。”柳燕没有急于阅读书信的内容，把轻轻放置在身边床铺上，眼睛瞅着马立媛，认真询问有关张明的情况，尤其他的病情。住院期间每天血糖的变化、血压的高低、情绪是否稳定、连胃肠功能，大小便的次数都没有遗漏。在马立媛回答柳燕的时候，柳燕倾听得十分投入，生怕漏掉一句话一个字，以至于连护士进屋打点滴，都没有察觉，还是马立媛提醒她的。

　　马立媛离开病房后，身体卧在床铺上的柳燕，一边打着点滴，一边认真阅读张明写给她的书信：

　　亲爱的柳燕妹妹：

　　你好！

　　首先感谢你无私的帮助，在我患病的情况下，你向我伸出了援助之手，

　　为我恢复身体的健康，助了一臂之力，我会永远铭记在心。这儿段时间，我

　　考虑最多的事情，是妹妹的身体健康，无时不牵挂着我的心，搞得我食无味

　　夜无寐。毕竟妹妹年龄相对年轻，家庭负担较重，身体对于你来讲，的确无

　　比重要，殷切希望妹妹及时治疗身体上的疾病，与病魔斗争，争取身体早日

　　康复，哥哥等待你胜利的喜讯。关于我身体上的疾病，妹妹不必担心，你的

　　职业是医生，当然明白糖尿病的病因治疗和恢复后的注意事项，只要我按照

　　医嘱去做，应该没什么问题。

　　近日，我时常思考：人生活在世界上，容纳在社会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痛苦？这是一个司空见惯的问题，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

　　民百姓，都曾思考的问题。物资是生活的重要条件，吃穿住固然是基础，我

　　觉得一个人吃饱穿暖，住有所居就是幸福，当然，这是由于我的社会地位所

　　决定的，大款有他们的幸福，山珍海味高级别墅，金银财宝美女如云。至于

　　精神方面的幸福，可谓五花八门形形色色了，我为自己给我们知青群体写出

　　《小河弯弯》，描绘出知青们年轻时候生活情景而幸福，当年的知青们阅读后，

　　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共鸣，回味那段儿难忘的往事，同时，也留给知青们的后代

　　一笔财富，书中可以目睹到他们父母们青年时代的身影。

　　我知道，我委托马医生送给你的一千元钱，你会推辞的，希望你换一

　　个角度理解这个问题，不要把钱当成特殊商品来看，是哥哥送给妹妹的一

　　件礼物，你要拿它像一件礼物般收藏，想念我的时候，欣赏一下。这么考虑，

　　你就会照收不误了，我想，你会理解我的一番心意的。临了，哥哥向你索要

　　一种礼物，你的头发剪下一缕捎给我，我将做为永远的珍藏，看到它，就如同

　　看见妹妹一样，心里会分泌出无限的满足和欣慰，因为我知道，与妹妹在今生

　　相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想，妹妹会听哥哥的话的。

　　落款是张明的名字和年月日。

　　深夜在灯光下，柳燕提笔给张明书写回信。

　　“十一”长假结束，马立媛从南方回到东北，把柳燕的信件交给张明。张明展开信纸认真阅读：

　　亲爱的哥哥：

　　你好！

　　阅读你的书信后，我心情十分激动，感谢哥哥的关心。我听哥哥的话，收下你

　　送给妹妹的一千元钱，做为永久的纪念，你向我索要的一缕头发，我放在信封内，望哥哥珍藏，头发代表着妹妹，哥哥想念我的时候，就看看它，妹妹就在你的身边。

　　梦境好比水中的月亮，镜子里的鲜花，尽管飘渺美丽，耐人寻味，却难以成为

　　现实；网络连缀着你我的心灵，可是，由于身体和客观方面的原因，你我无法相见。

　　我想，像哥哥这样文化层次比较高的人，会比我清楚的。但是，我坚信：真挚的情

　　感，路途不是距离，山水不是屏障，只要感情在，两颗赤诚友爱的心灵，会永远联

　　在一起，像鸳鸯像连理……即使今生今世无法见面，下辈子也会实现今生许下的愿

　　望。哥哥：请允许妹妹放下女人的架子，面对你说一声：亲爱的哥哥，我爱你！记

　　住，哥哥，我与你讲的每一家话，都是发自内心的，我说话算数，下辈子与你相见

　　毫不动摇，海枯石烂心不变。梦境依然是信号，缺乏的是文字上的记载，因此，我

　　殷切盼望哥哥利用工余时间，书写一篇记载发生在我们之间故事的作品，发表在

　　网络上，它做为我们联系的枢纽。我想：尽管你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但是，

　　终究会成功的。因为我相信你写作的实力。

　　最后告诉哥哥一个比较好的消息：我身体上的疾病，经过手术治疗，情况比

　　较稳定，医生说即使根除不了病根儿，很长的时间内，病情也可以得到控制。哥

　　哥，听到这个消息，你一定会高兴吧。让我们携起手来，妹妹怀揣战胜疾病的决

　　心，在哥哥的关心牵挂中，走出病魔的阴影。哈哈……兴许用不上等到下辈子，

　　今生今世的一天里，妹妹就会与哥哥相会的。

　　张明读罢柳燕的书信，面颊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伸手从信封内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缕柳燕的头发，紧紧贴在自己的面颊上，头发上储存着柳燕身体的余温，迅速传输在张明身上。面对柳燕的鼓励，张明下决心变成现实，书写一部小说《超越时空的爱》，记载张明柳燕的故事，他与柳燕一样坚信：终究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如同梦境的开端，倾听燕子的“歌声”……

　　张明打开电脑，再次倾听他与柳燕共同喜爱的歌曲，这一次他播放的顺序是：《牡丹之歌》——《刘海砍樵》——《风雨兼程》——《千古绝唱》——《欢天喜地》——《小燕子》：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来这里，

　　要问燕子你为啥来，

　　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