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无法扣动的扳机

　　“啊~啊~啊~”

　　一阵惊恐到了极点的凄惨喊声通过机舱内的扬声器传了出来，传进了战场上所有人的耳朵当中。李墨翰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从人的口中听到过如同这般的声音，这份声音让他不由得在脑海当中联想起待宰的牲畜。

　　也就是这个凄惨的声音，传入到了李墨翰的耳朵当中后，让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这一愣，顿时也就让手头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而目光，也是不由自主的朝着下面看过去，落在了距离自己不远的那个被自己用机关炮顶着舱盖的飞行员身上，视野当中，仅仅是用肉眼，就能够清楚的看到，那个飞行员因为恐惧而已经变得扭曲起来的脸，张大的嘴中不断的发出刚刚李墨翰听到的惊恐的惨叫声，看到这种情形时，李墨翰稍稍迟疑了一下，双手不由得将镜头拉近，屏幕当中更加清晰的出现了那个高丽飞行员的脸，甚至眼睛当中那份因为惊恐而放大的瞳孔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救命……别……别杀我，我……我不想死啊！妈妈……”

　　惊慌失措的声音再次透过扬声器传了出来，而就在这一瞬间，李墨翰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不是训练，这是真正的战场，而面对着自己的枪口，即将被自己夺取生命的，是跟自己完全一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想到了这一点，李墨翰顿时感觉到，自己那触摸着武器按钮的拇指，此时此刻仿佛有千斤的重物挂在上面一般，是那么的沉重，自己想要按下机关炮的按钮，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下不去手。

　　杀人什么的，我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情……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当自己真正面临扣动扳机杀人的境地时，李墨翰无力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动手，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够超水平发挥出自己训练的成果来，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敌人也是人的时候，他犹豫了，他很难想象，亲手将眼前这一个跟自己完全相同的生命抹杀，一时间，他连握着cāo纵杆的双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巨大的VF－19C，因为失去了驾驶员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在敌人战机那巨大的机翼上，手中的机关炮仍旧顶在敌人的机舱，只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然而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或许人在惊恐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想要保护自己，而那个士兵也不例外，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惊慌失措的他下意识的按下cāo纵杆中的火力开关，机体上的对空激光炮开始毫无目的的朝着四周胡乱的发shè起来，点点的激光不断的滑过李墨翰的战机周围。

　　感受到危险的李墨翰顿时也是醒悟过来，控制机体猛地一蹬脚下的战机，巨大的人形兵器冲天而起，然后重新变幻成半人形形态，VF－19C的重量何其之大，在他蹦起之后，原本被它踩在脚下的VF－11顿时被压的朝下一个盘旋，而李墨翰的VF－19C在空中一个加速之后，划了一个大大的弧线，紧接着又高空再次向下俯冲了过来，接着地心引力的影响，在对方还陷入到无法控制机体的时间当中时，再次冲到了敌人的跟前，手中的机关炮也是再次顶在了敌人的机舱上。

　　在刚刚躲避敌人那杂乱的攻击时，李墨翰稍稍恢复了一点感觉，然而就在他再次准备按下火力按钮时，脑海当中却又不经意的再次浮现出刚刚视野里那张因为惊恐而无比扭曲的脸，想到这一幕，他拇指下的按钮就再也无法按下去分毫，庞大的钢铁巨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刚刚为什么不开枪，你以为这还是在训练吗？对方可是你的敌人！”沉默间，通讯器当中传来了王强那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紧接着，屏幕上也出现了王强的脸，刚刚李墨翰的举动他都看在了眼中，开始的时候还为李墨翰的jīng彩表现而暗暗喝彩，但是很快的，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李墨翰却退缩了，这让一直对李墨翰寄予厚望的王强顿时大为光火，再看到李墨翰又一次无法开枪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对着李墨翰大声的训斥道。而在训斥李墨翰的同时，他还没有忘记，扣动手中的扳机，机腹上的两枚激光炮朝着自己手中的猎物shè出了道道激光，轻松的击穿了敌人的装甲。

　　“教官，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杀人什么的，我……”即便是两世为人，但是杀人什么的，对于从小活在和平当中，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李墨翰来说，还是太难做到。

　　“废物，你难道忘记了，进入军校时的第一课是怎么教你们的忙，现在的你，是一个军人，而军人，就要握紧自己的武器，消灭一切眼前的敌人，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没有，我没有忘记，但是……但是对方是我们的同类，是跟我们一样，有血有肉、很轻易的就被摧毁的活生生的人啊……”

　　“混蛋，你就只有这种觉悟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给我离开战机，给我滚回家去，我王强没有你这样的学生！”看到李墨翰依旧无法战胜心中对于杀人的恐惧，王强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大声吼道。

　　“为什么必须要杀死他们，只要战胜了他们，只要打疼了他们不就行了吗，杀人什么的……”

　　“天真，妇人之仁，打疼他们？他们既然能够反叛，必然早就已经有了这种心思，无论以后许下什么样的条件，都不会让他们回心转意，我们天朝有句古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道理，难道你都不懂得吗？放掉他们，放掉他们回去之后再拿起枪来对我们shè击，夺走我们身边人的生命吗？他们的手中，都染了多少我们同胞的血，你快给我清醒过来！”

　　“可是死什么的，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残酷，太不公平了！”

　　“公平？战场上有公平可言吗？战场上就是一个生与死的地方，从冲突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只有一方的毁灭或屈服才能够结束，现在的你，给我立即把你那些孩子气全抛掉，你是军人，怜悯、同情什么的伪善的感情，我们统统都不需要，我们需要的，只是热血、勇气！”

　　“可是……可是他们……”李墨翰张张口，还想分辩什么，捏紧了手中的cāo纵杆，作战服的手套因为**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不要再可是了，你看到你现在的处境了吗？刚刚你手下留情的时候，对方不是下意识的还是抱着置你于死地的念头吗？还是说，要真的等你被敌人杀死的时候，才会去为自己的妇人之仁而后悔？别给我同情敌人，在这个地方，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只有生与死，不是你把他杀死，就是他把你杀死，没有第三个选择！”

　　“可是……”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我……我是一个战士，一个为了保护而战的战士！”

　　“在战场上，一方的保护也就意味着对另一方的屠杀，所以，给我扣下扳机吧，毫无慈悲的扣下，将敌人彻底的消灭……”

　　“不……不想开枪，我……我不想杀他们啊……”李墨翰双手抱着脑袋，痛苦的摇摇头说道。

　　“你这个懦夫，你……小心！”刚刚在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李墨翰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因而他所驾驶的VF－19C也就保持着刚才那shè击的动作，而因为受到王强的话的冲击而痛苦着的李墨翰丝毫都没有发现，刚刚还在他的面前因为面临死亡而扭曲了面容的高丽飞行员，已经脱离了他的枪口，同时右手端起了六管30mm多目机关炮，正在准备朝着对着李墨翰的驾驶舱shè击，原本那因为害怕而扭曲的面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仇恨与愤怒。

　　李墨翰没看见却不代表王强没有发觉，见李墨翰因为痛苦而没有发觉近在咫尺的危险，他好不犹豫的出声提醒，但是李墨翰这个时候似乎因为内心的矛盾而完全隔绝了与外界信息的联系，并没有因为他的提醒而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来，他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脚使劲的一踩踏板，将飞机的速度加到极致，朝着李墨翰的方向冲了过去。

　　眼看着敌人的机关炮的炮管已经开始颤动，那是弹药即将倾泻出来的征兆，而李墨翰还是没有反应，王强心中大事着急，不管怎么说，不管再怎么生气李墨翰刚刚的表现，不管他嘴上一直都没有承认过，但是李墨翰在他心中，早就是最得意的徒弟啊，当他至于生死之间的时候，关心则乱的王强一时间根本就想不到什么将敌人击毁，而是下意识的冲到李墨翰那里，在弹药倾泻出来的一瞬间，挡在了李墨翰的身前。

　　“铛铛铛……”一阵尖锐的金属碰撞声终于将李墨翰给惊醒，然后他就发现挡在自己身前的王强的座驾，此时上面已经布满了窟窿眼，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刚刚在自己的枪口下喊叫的那个敌人，他手中的机关炮的炮口依旧泛着红sè。

　　“教官……”李墨翰睚眦yù裂，即便是他再笨，也能够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因为自己一时手软，就导致了王强的死亡，他现在才开始明白刚刚王强说的那番话，他恨自己，是他，间接杀死了王强。

　　“教官……我……教官，为什么……”李墨翰的眼角不自觉的流淌出眼泪来，嘴中痛苦的喃喃自语道。

　　“咳咳……”屏幕上出现了王强的脸，或许是因为通讯器受到了严重的损坏，屏幕上的图像有些扭曲，王强的身上、脸上全是鲜血，头盔上的玻璃也碎了一片，能够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此时的他，脸上再没有了平rì的那副紧绷的表情，看着李墨翰，**的咳嗽了几声：“现在……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我说那些话吧……咳咳……”

　　“懂了……教官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泪水迷蒙了李墨翰的眼睛，面对着重伤的王强，李墨翰说不出话，只会一个劲的道歉。

　　“傻瓜，谁……谁叫你是……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虽然我……虽然我一直没承认，但是我始终都……都相信，假以时rì，你的成就会……会超过我，所以……”王强断断续续的说道。

　　“教官，你别说了，我马上把你救出来，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李墨翰摇摇头，对着王强急切的说道。

　　“咳咳……”王强吐出一口血沫，然后缓缓的摇摇头，认真的看着屏幕上的李墨翰，似乎是想要将他的样子记在心中一般，然后费力的抬起手来，抓住cāo纵杆，努力的动了几下，身上浓烟滚滚的战机缓缓的探出两只手，然后猛地将李墨翰的战机推开。

　　“记住军人的职责，做个……做个好军人，保……保护好……然后……然后像我所期望的那样……努力的……更高的飞吧……”通讯器当中传来王强最后的声音，然后“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失去动力往下坠落着的战机在空中绽放出一朵耀眼的火花，而王强的声音也是戛然而止……

　　“教官……”看着那朵盛开的火花，李墨翰悲怆的大喊了一声，被王强推开的他还是受到爆炸的波及，被巨大的冲击**出去好远，此刻，他心中，真的好恨。

　　“啊……可恶，你们……不可原谅，啊啊啊啊啊！”李墨翰艰难的稳住飞机，然后缓缓的抬起头来，还带着一丝泪花的双眼当中，泛着狰狞的仇恨光芒，死死的盯着不远处那个杀死王强的凶手，然后猛地一推cāo纵杆，巨大的飞机朝着敌人飞快的冲了过去，扬声器当中，传来李墨翰那仇恨的咆哮声。

　　深深陷入自责与仇恨的李墨翰此时发挥了超越自身实力的水准，在敌人惊讶的目光当中，几乎是瞬间来到了他的面前，黑洞洞的炮口再次对准了他。

　　仇恨，从来都是扣动扳机最好的借口。

　　“给我去死吧！”李墨翰大吼一声，拇指猛的摁下，黝黑的炮口当中顿时吐出一团团耀眼的火舌，飞快的穿透了敌人的机舱，但是李墨翰丝毫都没有停手的想法，双手依旧按在火力开关上，炮弹如同雨点一般的倾泻而出。

　　“啊啊啊啊啊”李墨翰发泄一般的大声吼着，狰狞的眼中，泛着一丝泪花……

　　轰……在李墨翰几乎覆盖式的打击之下，被shè成筛子一般的敌机终于在空中炸成一团火花，那明亮的火光，映红了空中那依旧在发泄般shè击的钢铁巨人……

　　这一刻，温文尔雅的李墨翰化身成地狱的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