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惊变

　　林海出得门来，就见一中年人正和竹娘在交谈。

　　这中年人近四十岁的年纪，黑须长衫，穿着儒雅，脸上带着一股傲然的神态——他在谭山镇的地位可是不低，是全镇唯一私塾的先生，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具有功名的秀才。据说当初在出生之时，陈家老爷子之所以给他取名语凡，就是要他语出不凡，没想到十六年后期望成真，倒是让陈家老爷子了了一桩心事。

　　不仅如此，陈家在整个谭山镇上都可谓是一支大族，倒是竹娘这一支衰败了，加上竹娘夫君死了近十年，所以现在才过得如此窘迫。

　　既是大族，那自然规矩多多，小青走出屋子，眼见陈语凡背负双手的傲然站姿，不由得有些惴惴，十分别扭的躬身问了个好，就躲在了林海的身后。

　　陈语凡眼见这一幕，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渐渐眯了起来。

　　而林海呢，在小青问好之后，早已堆满笑容的脸上温暖和煦，如同阳光一样的照亮了这处阴凉之地：“二叔你来啦，初冬刚过，春寒料峭的，赶紧进屋，进屋……”

　　竹娘听言，十分配合的在前引路，陈语凡见状，眼睛眯得越发厉害了。

　　进得屋内，这房间着实简陋，除却一张大桌，一个木柜和一张草床之外居然别无他物，但陈语凡眼见屋中桌椅虽然斑驳老旧，却是十分干净亮洁，不由得点点头，一拂衣袖坐了下去。

　　接下来自是一番寒暄客套，不过话没两句，场面就开始沉默下来。

　　“小青啊，今日叔父前来，也没带什么什么好东西，你看看，这里有些银两，你去买些酒食回来，也好补补身子。”

　　竹娘大惊，这陈语凡虽然身为二叔，但是自从自家夫君死后，也不过就是在每年过春全家祭祖的时候见上一面，等闲时候连话都不说一句，今天是怎么了？不仅突兀的前来拜访，还拿出银两来购买酒食，这……

　　联想到最近外面风传的陈家老四要续弦的一些言语，竹娘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

　　倒是林海老神在在的立于一旁，对于陈语凡的来意，他多少有些猜测，看着不知所措的小青，笑道：“小青，接着吧，二叔也是一番好意，你就去买点吃食回来，如果宽裕有剩的话，也不妨给自己置办些姑娘家的东西，好好打扮打扮……”

　　又要买吃食，又要置办女红，那陈语凡掌心那点可怜的银钱，可就不够了。

　　陈语凡脸上神情一僵，扭头看着林海，林海却是又笑了，唇红齿白，灿烂的很。

　　咬咬牙，陈语凡又加了点银两：“呵呵，这倒是二叔疏忽了，还是林海想得周到，小青啊，拿去拿去。”

　　“小青啊，接着把，二叔也是一番好意。”

　　小青看着林海，颤巍巍的接过陈语凡递来的银钱，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打发掉小青，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就有点微妙。

　　这时，林海开口说话了：“姆妈，二叔远来，想必是口渴了吧，如果能有一杯清茶解渴的话……”

　　话没说完，竹娘立刻就醒悟过来，陈语凡身为读书人，对这些规矩最是讲究不过，这坐了半天都不上茶，在他的眼中可是非常怠慢的，于是急忙出屋，预备茶水。

　　不过刚一出屋，竹娘就呆住了，这家徒四壁的，又要去哪预备茶水？

　　这时的屋内，眼见小青竹娘母女都被林海给支走，陈语凡眼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惊奇：这个小子，莫不是猜出了我今次的来意？好聪明的小子！

　　陈语凡心中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开口道：“林海，今日我来呢，是有一事要和你说的。”

　　“呵呵，二叔有话，但说无妨。”林海笑容不变道。

　　这时竹娘正站在屋外愣神呢，听见屋内传来的隐约声音，立刻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嗯，我也不瞒你，你呢，来我们谭山镇也一年有余了，虽然你来历不明，但性情是没得说的，半年前不知何故，竹娘给你入了户籍，那么我们镇上每三年一次的大比，你就要参加了……”

　　说到这里，林海心底暗道了一声果然。

　　每三年一次的大比，不仅是对谭山镇，在周边几个市镇都可算得上是大事一件。

　　这大比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挑选出骨骼强健，反应灵敏的习武苗子，好进入军伍深造，更是一种身份上的承认，要知道现世大唐国主可是青云界有数的几大帝君之一，加之帝国武风盛行，如若是能在大比上胜个一场两场的，对于以后的仕途可是有不少的加分。

　　可是，连林海这样表现的都要暗中疏通，那该是多么渣的存在啊！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陈语凡此次的来意，林海就了然于胸。

　　如果林海所料不差的话，陈语凡当是为他的儿子做说客来的。

　　“再过十天，三年大比就要开始了，既然入了户籍，那么你就必要参加，不过我考虑到你的性情，想来是不喜争斗的，所以我想，干脆你在大比当日就……”

　　话已说得如此直白，再说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如若所料不差，想必我当日的对手，就是陈不凡了？”

　　“正是。”陈语凡答道。

　　“嘿嘿……”林海笑容不变，但心却是在冷笑。

　　陈不凡，自是陈语凡的儿子，从名字上就可知陈语凡对于儿子的期待，现年十五，高高瘦瘦，面色苍白，一眼看去，就是个书呆子的模样。如若在比武场上输给这样的对手，想必林海必被全镇所唾弃，再也抬不起头来！

　　林海其实挺理解陈语凡此举的，真说起来他倒也没有什么恶意，单纯就是为了自己儿子前途着想，既然陈语凡能来自这里暗中疏通，那下面几场也就必定会打点好一二，不需要多，只要胜上两场，挺近前三轮，那么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不过，没有恶意，不代表自己就需要接受，要知道如果是寻常镇民的话，那简直就是用一生的前途，去换陈不凡不确定的富贵！

　　牺牲自己，成全他人，林海哪有这么高的觉悟！

　　可在谭山镇，陈语凡都有着自己所不能及的影响力，真要忤逆了他，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倒是竹娘母女，陈语凡就有一百种方法让她们待不下去！

　　就在林海沉默，正想是不是要趁着哪个月高风黑夜将这麻烦解决掉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就见竹娘涨红着脸站在门口，一副气愤的样子。

　　“竹娘，你这是干什么？”眼见竹娘脸上表情不对，陈语凡面色当即沉下，喝问道。

　　“二叔，这件事我不答应。”

　　“竹娘你拿什么不答应？林海他是入了户籍没错，但是现在和你们可没什么关系，再说了，即便将来他和小青结亲，但你可要懂得感恩，你想想看，这些年你们母女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族里救济，你们还能活到今天？”

　　“二叔，这关系到林海和小青的终身幸福，我不答应！”竹娘又重复了一次。

　　“哼，你不答应？你不答应也得答应！这可是族里的意思！”陈语凡一拍桌子，指着竹娘愤然道：“忠孝礼仪，你既入了我陈家的门，就是我陈家的鬼！别以为我现在就动不了你，四子和我说了半天了，我是看你的面上才没有答应……”

　　关于陈家老四觊觎竹娘的问题，林海也是听了许多的风言风语，终结来讲，这并不是谣言，而是真有其事，单单林海就破坏过好几次陈家老四来骚扰竹娘的事情。

　　不过……

　　貌似我还没答应要娶小青吧？那个丫头片子，都还没发育完全呢，你们在这着急个什么劲？真要惹急了，老子干脆今晚全将你们解决了，一了百了！

　　这见鬼世界的修者能耐几何不好说，但你们这些人么，别看人高马大的，真说到杀人的话，我让你们一只手都拍马难及！

　　“咳咳。”

　　林海出声了，陈语凡立刻就扭头看了过来，在他眼里，其实竹娘的决定无关紧要，小青这丫头就更别说了，说破了天去，她们娘俩都还是陈家的一员，真要闹大了，别说族里不会让她们好过，就连镇上，都会给尽她们白眼！

　　真正关键的，还在这个外人林海的身上。

　　“我说二叔啊，这个问题是在让在下很难决断，不如这样吧，你可否宽限几日，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咦？你还要考虑？”陈语凡闻言一怔，在他想来，这个面对挑衅羞辱都选择隐忍，性格懦弱老实的林海应该不难说服才对，可没想到居然如此难搞！

　　“是啊，这关系到终生大事啊，不考虑考虑，不是太草率了么？”林海脸上依旧笑嘻嘻的，不过到了现在，陈语凡终于看出来了，这笑容的背后，隐藏的却是让人胆寒的阴冷！

　　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传来阵阵惊呼，更有隐约的马蹄声，林海一愣，急忙出门观看，惊见远方尘土飞扬，一支队伍出现在了镇前的道路上。

　　在林海身边，竹娘和陈语凡还犹自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这支队伍的来历，但是林海的视力远超常人，他清晰的看到了，这支队伍人人凶悍，杀气腾腾，身披皮甲，手持长弓利刃，为首一人挥刀斩落路边人头，而后长刀一指，竟是面对镇上方向。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