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

　　还有，是怕雪月儿她们的质疑。

　　她不怀疑，李浩会把这些情况说出去的，因为会有人问，而自己也没有打算让李浩隐瞒。

　　因为她觉得，这样做，还是会玷污这份难得的珍贵亲情。

　　不管别人怎么样去想，只要自己相信自己就好，带着这样的心思，翠寒与李浩搂在一起，裹着带来的毛毯进入温暖的梦乡。

　　在这样凶险的地方，他们睡在简陋的冰洞里，睡得如此安然，完全不怕有野兽意外来袭。不是他们不够小心，因为他们每次入睡之前都在洞口布置了预警的陷阱机关，另外他们的内力也不是盖的，野兽来袭，肯定会得到一点点讯息的。

　　冰洞之中两人均匀的呼吸在偶尔呼啸而过的风声中淡淡的传来，漫山洁白的雪光随风闪烁，灰白色的乌云不停的聚散，在等待另外一天金黄色的光茫，等待着新的一个希望的开始。

　　两位公主的队伍互相接近，中间有雪鹰联系不断，只六日的功夫就在一个小镇里汇合。

　　四人相见之时俱都非常开心，确认了身份之后相拥而泣。

　　雪月儿自然免不了眼眶红红的跪地陪礼谢罪，却直接被四公主宋翎搀扶了起来，比李浩所受的遭遇要好得多。并且宋翎还抱怨自己当初做的事太过鲁莽，请求雪月儿原谅，两人之间相互陪罪，倒是一下把感情拉拢得极深，变成了情同手足的姐妹，却是始料未及之事。

　　不过有一点不大妙的情况是，六公主因为着急与四公主汇合，顶着不大好受的身子急冲冒进，此时身子变得极为虚弱，脸色苍白若纸，在吃了药的情况下，还是呼吸不畅。

　　喀莲与四公主两人感觉极为难受，想渡内功助她，却被六公主婉言拒绝，言道这一次一定要靠自己的本事攀登上去，只有那样，自己才看得起自己。

　　四公主见她脾气太倔，不好违拗她，只得留着原地护送，陪着六公主一起来征服这未完的雪峰路程。

　　六公主虚弱，雪月儿就与四公主两人不时的讲述一些过去的精彩故事，初时极为兴奋，过了两日，心情变得有些抑郁寡欢，数度欲言又止。

　　六公主与她相处有了一段时日，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忽然道：“想去就去吧，只是要小心一些，要是……要不然带着伤回来，夫君可要骂我。”

　　雪月儿两人虽然还是男装，此时却是直称李浩为夫君，没有什么隐瞒。不过当有外人在侧，她们还是隐瞒得极好。

　　雪月儿感激的道：“那我去了，你小心一些，别太逞强伤了身子。”

　　六公主点点头道：“嗯，你也一样，别太着急赶路。”

　　雪月儿收拾好简便的行李，带着冰花一起，三人送出门外，望着雪月儿消失在远处，感叹了一会，才回屋继续由六公主讲述未完的故事。

　　时而，六公主也会问些玄冰宫之事。

　　不过玄冰宫虽然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故事却是不甚精彩，三人之间讲述最多的，还是李浩这一路的带着传奇色彩的故事。

　　如果有外人看到三人那讲述与倾听的模样，竟然像是把李浩当作英雄豪杰一样看待，只有当事人自己完全不大知情，或许也略有此感。

　　雪月儿赶路走的直线，中间没有任何探寻的举动，比李浩的速度更快到达玄冰宫。不过她却只是在冰宫逗留了一会，略作休整，连歇宿一夜都不肯，就再次起程启程追去，令玄冰宫众女吹嘘了好一阵，直道此女太痴，有的暗道李浩这小魔头太有福气。

　　不过经此一事，那位最初在山门前迎接李浩的长脸少女自惭形秽，将那份初起的思恋暗藏心底，不为众女所知。一份少女清洁的爱恋，尚未滋润成长，就此夭折，算得上是可怜。

　　雪月儿出发之前，传信李浩一定得等她一起攀登峰顶，不可轻忽大意，李浩笑笑完全不当回事，倒是翠寒道是要体谅一下雪月儿的心情，多个人，多份照应。

　　当然她也知道，李浩这所以要这么做，其实是想减少雪月儿要承受的风险，自己与她又有不同，毕竟在雪峰之上生活了十数年。

　　于是，李浩两人放缓的登顶的速度，一路将路过的周近雪峰探寻了个遍，到得低矮雪峰之时，有树有兽还无积雪覆盖，他俩就自己动手，烧烤作食，免了整日嚼干硬若铁的干粮。

　　攀登一座山峰的绝顶，并不是一味直上，越登越高，中间还有山峰要下，再上，直到最后所登的终点才是最高的。因此在登顶的路途之中才有了这没有覆盖冰雪的低矮树林。

　　一路探寻，一些罕见的珍贵药材都被他们收集了起来，与猎杀的毛皮一起，每日利用雪鹰送回玄冰宫。

　　以至于李浩苦笑言道，自己都快成了玄冰宫的免费苦力劳工了，翠寒则笑道这是他每日干粮的工钱，李浩就抱怨这玄冰宫的干粮是天下最贵的干粮，简直比黄金白银还要贵，两人笑闹成一团。

　　李浩熟读毒经与药书圣典，就算在雪峰之上，所懂的药材比土生土长的翠寒还要多一些。翠寒惊讶之余，询问了李浩收集的这些像野草一样的药材有何功效。李浩干脆把一些匹配的药方都告知与她，让玄冰宫受了一个不小的恩惠，获得了玄冰宫宫主的亲笔回信道谢，给了李浩一个小小的感动。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样的欢快笑容，两人一路走来时常会发生，这一点连翠寒都未发觉自己的变化。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依然纯粹是姐弟之情，不掺杂其他的成分，也许正因为如此，翠寒才未发觉到自己的变化。

　　李浩却是有所发现，毕竟曾经深印脑海的冰雕印象那么的深刻，不过如今温馨亲近的改变，他觉得极为享受，自然不会去提醒，免得翠寒有所顾忌反而收敛起来可就不美了。

　　不再是直线登顶，两人在必经之路选好要住扎的帐蓬，就往冰峰左近猎奇探幽，猎兽寻药，速度陡然慢上了许多。当然他们不会无聊的去猎杀一些雪熊雪豹等庞然大物，不想因为运往不便而浪费，只猎杀些雪鸡烧烤果裹，偶尔逮一两只雪狐类剥取珍贵毛皮。

　　到得雪月儿出发的第九日，紧追疾赶的雪月儿终于赶了过来，不顾翠寒在旁，抱住李浩喜极而泣。

　　翠寒见他们小夫小妻的，感情竟然如此深厚，不免眼眶有些湿润，在一旁看得痴了。

　　三人得以团聚，往冰峰绝顶攀登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采取的药材自然少了许多。

　　雪峰之上的情景千变万化，还有翠寒在一旁讲解，李浩在这几日亲身体会得够了，绝对要比他们孤单的在艾伊尔雪峰感觉要深刻得多。

　　两峰并无太大的区别，只有少数的几种植物与鸟兽类不同，还有居住的山民服饰打扮也会不同，气候未变，热情纯朴也未变。

　　还有的山谷，整日冰风呼啸，日夜不息，神仙难渡，李浩此行本来就是探险访幽的，翠寒拗他不过，带他们到了这处叫作西莫珂峡谷的地方。

　　未到山谷时，李浩他们就听到了不绝于耳的冰风呼啸肆虐，缓时像怨妇泣诉，猛时又似野兽咆哮，就未见停下过。

　　到近时，只见山谷在两座巨几之间，留有丈许及数十丈宽的狭窄缝隙，山谷抬头往上望，只能见及一线光亮。山谷两壁光滑如镜，与地底一般，大多差不多俱是暴露出来的黝黑与青灰色山岩，凹陷处却留有许多坚硬的冰层。

　　山谷出口处的岩石，也与山谷之中一般的坚硬光滑，渐远，才逐渐有从溥到厚的冰层覆盖，就像一层层向上的梯田一般，只不过里的情景却是像倒过来的梯田。

　　“这就是鬼神莫渡的西莫珂峡谷？看着挺吓人的嘛！不错，够猛够劲！”

　　山谷之中呼啸不绝的，自然是传闻极是凶猛的冰风，如冰般寒，如刀般利，如锤般重，这是李浩站在山谷口的第一个感觉。

　　只是站在莫尔河峡谷谷口处，瘦弱单溥的李浩就被谷中吹来吹来的吹得左右晃荡，像风中细叶般摇摇欲坠。

　　“也许此处用来练功却是不错。”

　　站在谷口感受了一番，李浩忽然发出这样的感想。

　　翠寒霎时哭笑不得，此处光秃滑溜，树木不存，野兽少近，什么人能够长久留在这？还练功，只怕早就饿死了。

　　“见识到了，就回去吧，这里真的太过凶险了，咱们还是别进去了。”

　　看着李浩兴致勃勃，跃跃欲试，翠寒抱着残留的一丝希望劝告道。

　　果然，如她预想的一般，李浩立时摇头如拨浪鼓，拍拍吹得冰寒的身子骨，笑道：“如此险峻的去处，既然来了，哪有不试的道理。西莫珂峡谷，我来了！”

　　风吹袍动，哗哗暴响，直欲扯裂开来，这让翠寒两女现出这样的想法，就这样进去，身上的衣裙会不会直接被吹裂？这想法一闪而逝，连带羞涩都来不及反应，就化为了为李浩安危的担心。

　　李浩瘦弱而包得臃肿的身子冲进峡谷，才走两步，风吹如浪涌，阻得李浩寸步难行，如置身暴虐洪流，随时都有卷走的可能。

　　李浩与雪月儿此时戴着护面的鳄鱼皮头盔，只觉得冰凉的皮质贴在脸上仿佛变成了自己的皮肤一般，依然辣辣生疼，翠寒没有这种连面部都遮住的头盔，风吹得她一张秀美的脸孔扭曲变形，露出了高高颧骨，头上皮帽一吹既脱，发髻都欲吹乱。

　　此时，她们已经不能开口劝阻，张嘴，风入满口钻入腹，一下能够灌个饱，只能咬着牙跟在后面。

　　咔！

　　忽然，翠寒别着的发簪一松，掉落半空被劲风吹出数十丈远，失了束缚的头发猛的炸开，那扭结力道之猛，痛得翠寒眼泪都流了出来。

　　不顾满头长发散乱飘卷，翠寒看着李浩那打着摆子一般摇晃向前的身子，觉得此时不能再由着李浩胡来，银牙紧咬，暴闪至前，忽然一把将李浩抱了回来，拖回谷口道：“浩弟，你不能这么胡来。”

　　风吹得翠寒散乱的长发在脑后胡乱摇晃，加上脸孔吹得骨头显现了出来，皮肉扭曲，眼角泪水形成的冰痕犹在，闪烁着淡淡的灰白色莹光，形状极是可怕，没有了半点美貌的存在，像是从地下钻出来长发恶鬼。

　　翠寒暴掳李浩回来，雪月儿跟着就退了回来，盯着两人不发一言，手中却抓回了翠寒抛出极远，断为两截的玉白色发簪，已是不能用了。

　　翠寒不是神算，算不到李浩会忽然来这么一出，这玉簪只是平时挽发髻用的，哪里经得起摔砸。

　　李浩他们的头盔连带一起，风吹不动，翠寒的帽子普通之极，稍进去就会被吹到后面，然后是发髻解体，影响行动。

　　李浩被她抱回来，扭头瞧得一楞，有些心疼的道：“翠寒姐，你就在谷口等着我们吧，我们只是进去看看，会回来的。”

　　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头盔给她，因为这是有皮扣扣在脖颈下面连成一套的，要全部换下来很麻烦，也换不上。就是年纪比他大的雪月儿的身材与翠寒一比，还是小了那么一号。

　　雪月儿算不得矮，只六尺左右，翠寒身材高挑却有七尺多，体型更健壮宽大一些，要穿雪月儿那一套皮甲，挤都挤不进，扣都扣不扰。况且雪月儿也不愿意把皮甲换下来，由翠寒带李浩进去。

　　翠寒不顾头发散乱，就站在谷口劝道：“那不行，你要不让姐姐随你进去，你也别进去了。那里面除了烈风吹个不停，什么都没有，你进去做什么。雪峰之上凶险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你不可能每一外都探寻过去，除非你现在已经是神仙了。”

　　雪月儿虽然对她那一份关切李浩的感情有些嫉妒，却是没有表现出来，怕李浩不高兴，一路并不多言。这时看情形有生命之危，忍不住就出声劝道：“师弟，你就不要进去了。就像翠寒姐所说的，那什么天然形成的万丈冰窟，不同样的凶险非常，根本不可能探寻清楚。既然你想攀登上峰顶，我们陪你上去就是，总不可能为了这事，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你忍心让六……让我们担心？”

　　李浩想也不想，双眼放光的盯着这呼啸不止的峡谷，坚决的握着拳头，摇头道：“那不行，万丈冰窟光滑异常，深不见底，我们没有办法下去，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这峡谷只是风大而已，如果我们能够有足够的力气冲进去，应该没有什么凶险。”

　　其实他们的头盔也是有几个透气的孔洞，罡风如刀，无孔不入，同样会钻进他们的头盔里面，只是李浩两人的头盔质料坚韧，刀剑尚不能斩断，这风自然猛不过刀剑。

　　但那些风透也而入，真如针尖般，刺体生疼，鼓鼓荡荡的，很快又从脖颈的缝隙钻了出去，倒也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