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刹那埋锋机

　　有习习的山风掠过，卷起几片残叶，窸窣作响，隐隐传来枝叶汁液的青涩味道。

　　付成志脑子里一激灵：“左先生没在树林里吧？他没事吧？”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身，甩开大步，心急火燎地往树林赶去。

　　“没事的，他一定早走了……他是好人，好人是不会有事的……”

　　付成志的心砰砰直撞，嘴里喃喃自语，恨不得自己多长两只脚，好一下子寻到左空城，看到他安然无恙才能放心。

　　一路之上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的断枝，还有凌乱不堪的残叶，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死去的鸟儿，多半是躲闪不及，受到了波及。

　　付成志对这片树林很熟悉，手脚并用，像一只灵巧的猴子般东钻西蹦，没多久，便已接近先前他与左空城相遇的位置。

　　一声轻喝突然传来：“谁？出来！”

　　付成志被吓得心头一跳，但他以为是左空城，赶紧手脚加快，满心欢喜地嚷道：“左先生，您没事吧？没事就好……”

　　他费力从一堆枝叶中悉悉索索钻出，来到一片空地边上，抬头望去，却微微一愣。

　　眼前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高大青年，身穿华彩流转的金sè铠甲，在夕阳余辉的映照下，铠甲之上繁复玄奥的纹饰如流水般荡漾，金光璀璨，绚烂夺目，威武华丽宛若天将降临。

　　金甲青年相貌英挺，只是神情冷峻，目光中也带着jǐng惕之意，上下打量了灰头土脸的付成志几眼，似乎有些意外，但马上又上前几步，皱着眉头低声问道：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付成志有些无措地倒退一步，讪讪地避开了金甲青年的目光，讷讷道：“我……我是付家村的，我来找左先生，他……”

　　他的目光慌乱四望，正好看到左空城，正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付成志大惊，立刻高呼：“左先生！”接着便要冲过去。

　　但金甲青年目光一闪，轻轻一抬手，付成志便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将他推得往后蹭蹭蹭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到地上。

　　付成志惊诧地望向金甲青年，却见得金甲青年逼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冷然问道：“你认得他？”

　　付成志慌忙点头，刚要说话，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轰然巨响，紧接着狂风大作，刮得枝叶哗啦作响，卷起漫天的断枝残叶，又有人高呼：“敌袭！大家小心……”

　　金价青年脸sè一变，深深望了付成志一眼，接着身上一阵金光闪烁，随着尖利的破空之声响起，便从原地消失不见。

　　远处隐隐又传来几声尖利的异啸，又一阵大风从远处卷来，吹得付成志的衣角猎猎飘荡。

　　他抱着头脸，狼狈地躲避从天上啪啪掉落的枝条，手忙脚乱地奔到左空城身旁。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之极的血腥气息，左空城胸前的衣襟几乎完全被鲜血浸透，嘴角是触目惊心的血痕，沿着脸颊滴落地上流成一滩。殷红的鲜血无声流淌着，在地上缓缓渗进了泥土中。

　　而他的脸，在残阳之下呈现出淡淡的青sè，只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了无生气地直直瞪着天空。

　　左空城的意识几乎模糊，若不是心中有一股执念在支撑着，恐怕早就撒手归天。

　　“餐霞仙剑埋没万年，难道今rì又要随我一死，再次被埋没吗？我不甘心！不甘心啊……逍遥天地一真人……我还没做到啊……”

　　但就在此时，左空城感到有人在晃动他的身体，又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

　　“左先生！左先生……您醒醒！您醒醒！您不要吓我，一定要挺住啊……”

　　左空城心神一震，几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量，将已经模糊的意识勉强聚起一线，呆滞的眼神也动了动。

　　付成志见到左空城有了反应，心下大喜，赶紧又推了他几下，大声喊道：

　　“左先生！是我！付成志！刚才咱们还说话来着！您……”

　　付成志话未说完，见到左空城脸上突然泛起诡异的cháo红，不由有些忐忑不安地停下话语。

　　左空城直勾勾的眼神盯在付成志脸上，眼中开始燃起奇异的狂热之sè，心内也翻起滔天巨浪般的欢喜：

　　“难道，上天不忍见我这么遗憾地去了？这孩子竟然回来找我……难道这都是注定的？这孩子品xìng不错，不至于所托非人……罢了，既然如此，就让你，来完成我未了的心愿吧……”

　　付成志见左空城身体绷得紧紧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眼睛圆睁，嘴巴颤抖地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便将他的脑袋稍稍抬起，又俯下身去，将耳朵伸到他的嘴边，一边安慰道：“您别急，慢慢说。”

　　但左空城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闪电般伸出手来，用带着斑驳血迹的右手食指，竭尽全力地，在付成志的眉心重重按下去。

　　付成志只觉得眉心突然一阵刺痛，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似的，不禁呲牙咧嘴地倒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脑袋一阵强烈的眩晕，不由跌坐到地上。

　　但他以为是左空城身体虚弱，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不小心碰到他而已，反而温声安慰左空城道：“您肯定没事的，我还没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呢，慢点说……”

　　左空城似乎已耗尽气力，右手“啪”地掉落到地上，但嘴角之上，却似乎有了一丝僵硬的笑意。

　　他先微微喘了口气，又气若游丝地挣扎道：“我给你……的……东西……答应我……谁都……谁都……不许说……就……就当是……报答我……”

　　嘶哑的嗓音与之前判若两人，微不可闻的低语，仿佛有交代后事的不详之意。

　　付成志的心砰砰狂跳，鼻子一阵发酸，下意识地猛摇头，又将哀求的目光望向左空城，仿佛这般求他，他就不会离去一般。

　　但见左空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胸膛的起伏显得更急促了，整个身躯也剧烈颤抖着，付成志心中泛起不忍，忍不住眼眶发红，又赶紧接连点头应道：“好……好……我谁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