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闻鸡起舞

　　四更时，僧人绕着寺院打板三阵，然后，叩钟几响，外面依然笼罩在灰朦朦的晨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四更后，山林里，春天早起的鸟儿已经在林中跳上跳下觅食。

　　然而，寺院的打板和叩钟声怎么会警醒酣睡中的符存呢，他错过了早课，早活，早饭，一直美美地睡到日上三竿，太阳晒到屁股上了，被老肚家和老肠家的激烈争斗搅醒，饥肠辘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埋怨道：和尚的斋饭真不经饿。

　　符存大踏步走出房间，令自己大为惊讶的是：群房附近几乎没有人，居然没有人喊自己起床吃饭呢？都到哪里去了呢？

　　他琢磨着：爹爹在这里时，还有照客师父来请吃早斋，爹爹刚走，这些人就不理我了，这些人真不是什么善类，俺刚拜的行意师父，看样子很凶，一脸严肃，还不知道今后怎么对俺了……

　　符存走进斋堂，看到一个老和尚正在清洗用斋器具什物，看样子是早斋已过，轻声问道：师父，我饿了，还能吃点早斋吗？

　　老和尚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孩，浓密长发，白白胖胖的，穿着新发的居士服，显然是刚入寺、不懂什么寺规的俗家弟子；于是，慢吞吞地，语气肯定地说道：任何人错过斋饭时间都不得再吃，看样子你是刚入寺的僧兵吧？拜哪位为师？

　　符存一听说吃不了斋饭，肚子饿得发晕，垦求道：师父，俺不是什么僧兵，我只是来拜师学艺的俗家弟子而已，求求师父给我一个剩馒头充饥吧，俺实在好饿。

　　老和尚一听此话，严肃训诫道：打板叩钟，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你这孩童，居然没有警觉性，入了寺院，穿上你这身衣服鞋袜，是俗家弟子也必须遵从寺规；如果你今天上午错过你师父的习武修禅时间，恐怕连午斋你又得错过了，阿弥陀佛。

　　符存心想早斋错过了，午斋一定不能再错过，如果赶不上习武修禅时间，岂不是更糟糕，于是心急起来，接二连三地问道：请问师父，习武修禅在何处？什么时候开始？为什么我的行意师父没有提前告诉俺？

　　老和尚不紧不慢地向前方指去，不再多说一句其他的话，然后，双手合十，口里只是念道：你去去就明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符存顺着老和尚指的方向，急匆匆地撒腿跑去……

　　沿途所见僧人皆陆陆续续走进大殿，符存远远地瞧见王贤跟着几个俗家弟子向天王殿外走去，然后也紧跟着出了天王殿，在广场上，正好遇到行意师父大声念到各位弟子的名字，最后一个是符存，共有九人，平均年龄在八岁上下，最大的约莫十岁，最小的也许就是符存。

　　当念到符存时，其他人投来好奇的眼光，个别人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行意师父让大伙按高矮顺序站成两排，然后让符存出列，面向大家。

　　队列很快鸦雀无声，于是，行意师父压低嗓音，陈辞滥调地说道：今天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你们新来的师弟，他姓符，名存，陈州宛丘人氏，你们做师兄的，今后对他可要多多关照。

　　符存重入队列，虽然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但对寺院的习武禅修一直倍感神秘而充满期待，因常听娘讲起唐初少林十三棍僧救唐王立下汗马功劳的传奇故事，自此之后，许多名将都有在寺庙习武修禅的经历，如今自己也在寺院重温他们习武修禅的历程，心里倍感荣幸和欢快……

　　“考虑到有新弟子加入，老衲重申一下每天上午两个时辰的练功科目：新加入的弟子科目就是扎马步，扎马步累了就做俯卧撑，俯卧撑累了又扎马步，如此反复练习，中途不得任何间歇；而其他弟子根据自己的级别练习自己的科目，否则，罚戒午斋。”行意师父严肃地朗声说道。

　　符存听完行意师父练功科目的介绍后，倍感意外，便问道：师父，两个时辰就练扎马步和俯卧撑？这是不是太单调了啊！

　　其他人嘿嘿地笑了起来，一个面黑身壮的弟子对符存做了一个十分诡秘的鬼脸。

　　行意师父微微收缩了一下嘴角的肌肉，定睛望向符存，面色凝重，怒声喝道：符存出列！

　　符存被师父的怒吼声着实吓坏了，颤颤巍巍地出列，手足无措。

　　行意师父转向那一排排器具架，下面一排有约莫五十斤重至一百五十斤重、五种规格的铁枪，上面一排显然是一些捆缚在脚上用的大小布沙袋，然后，指着旁边重达约五十斤重的铁枪，厉声说道：你去单手提起这个铁枪，然后平举约一刻钟。

　　符存照师父说的去提铁枪，可铁枪一动不动，其他师兄窃笑着做着鬼脸。

　　行意师父见符存不能提起铁锤，又指向寺院高达丈三开外的院墙，说道：你去跃过院墙。

　　显然，这对符存来说简直是天荒夜谭，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于是愣在原地，犹如生了根，不能动弹。

　　行意师父说道：你既不能搬动铁枪，又不能跃过院墙，那你还有何理由质疑反复扎马步和俯卧撑这样的做法呢？你既然要认我为师，那就尊师重教，悉心听从教诲才是。

　　符存心想第一堂课不小心多问了一句话，师父就让我在众师兄面前献丑了，接下来再也不多说一句话，听话照做便是了。

　　行意师父对符存说道：你还有疑问吗？

　　符存小声地说道：没有了。

　　“没有了？难道你不想看看师父给你演示一遍单手提举大铁枪，飞燕凌空出院墙？很好！那归队按照师父说的去做吧！”行意师父今天出奇好的态度说着话，让其他弟子瞠目结舌。

　　难道师父真的能单手提举起那个大铁枪，真的能飞燕凌空跃出院墙，师父的这句话激起了符存的好奇心，但老肚家和老肠家的斗争也很激烈，还是少说听话照做为妙，于是，规规矩矩地进入列队。

　　师父让那个面黑身壮的弟子给符存演示一遍扎马步和做俯卧撑，并讲解一遍要领后，其他弟子有的脚上捆缚着大的沙布袋，有的捆缚着小的沙布袋，跳上梅花桩，而符存和王贤却没有，在平地上练习扎马步和俯卧撑，大家很快进入练功状态。

　　符存扎马步不到十分钟就坚持不住了，站直身子，为了不被师父责罚，立即做起俯卧撑，这样反反复复地进行着。

　　疲劳、饥饿、痛苦折磨着符存的每一根神经和每一颗细胞……

　　放弃、坚持、放弃、坚持的思想斗争犹如天使和魔鬼在符存的大脑里蛊惑着，他渐渐体力难支，虚汗淋漓，他盼啊盼啊，午斋时间就是迟迟不到；时间犹如凝固的坚冰，难以融化成一滴甘露来滋润炎炎大漠的苦行僧；汗水模糊了视线，意识模糊了时间……

　　午斋的钟声不期而至的响起来了，符存疲乏得几乎要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半蹲支撑着喘着粗气，其他几个师兄跟在面黑身壮的师兄后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冷嘲热讽，王贤过来扶着符存一起往斋堂慢慢走去。

　　即使是到了过斋的时间，俗家弟子是没资格吃第一堂斋饭，只有哪些法师和尚过完斋后，俗家弟子才有资格进斋堂，每一顿饭大家吃的格外香甜，老和尚穿着干净，在每人面前发一个盆，每种素菜用盆子沿着一排排的餐桌发放下来，斋饭倒也变着花样做，保证营养搭配，钵里的饭菜堆的山一样的高，有的吃馒头大约十几个，真像是饥馑年代。

　　用餐不许说话，进食之前，双手合十表示感恩，过完斋后要对斋堂正中的那个大肚弥勒佛合十鞠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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