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走廊与密室

　　城东的闹剧，最后以一次莫名其妙的爆炸结束了。

　　虽然大部分平民都在爆炸前逃走了，不过残砖断瓦间，还是能看到几具倒霉蛋的尸体。

　　黑岩站在乱七八糟的废墟间，身上没有一丝破损。有匡威斗篷和魔化提供的防御能力，这种程度的伤害，对于她来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毕竟半空中爆炸的光球虽然势大，真正波及到下方，也就算不了什么了。

　　只是，让黑岩在意的——再次转身之后，那个短裙少女已经找不到了。趁着爆炸的功夫，她已经用瞬移逃走了，黑岩甚至完全无法捕捉到她的气息，连她是从哪个方向逃走不知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如果刚才那样的机会她都抓不住的话，也就白混这么久了。

　　这么一想，黑岩更加确认了她就是小黑的想法。果然只是乔装打扮了一下吗?虽然小黑的战斗方式和这个短裙少女的战斗方式并不像，但是除了魔女香草之外，似乎不会有人能发出这么强的支援攻击了。这么想着，黑岩在四周迅速探查了一番，不仅没发现已经逃走了的短裙少女，连用光球偷袭自己的家伙也完全没有线索。

　　到底还是让她逃了……

　　黑岩有些失望，怏怏地解除了自己的魔化状态。打了半天，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做成。看着一地狼藉的城市，失望之余，黑岩也有些捉急——自己和短裙少女的战斗造成的破坏并不多，毕竟两人并没有对人群里使用过大规模杀伤xìng技能；但是最后这次大爆炸，后果就严重得多了。虽然并不是自己有意造成的破坏，但是这次争斗，本来就是因自己而起的，造成的破坏和伤亡归到自己头上的话，可一点都不算冤。况且自己不仅不知道偷袭的人是谁，连那个短裙少女也只能确定她是一个英灵而已。倒不是干了坏事心有愧疚，至少现在的黑岩没有那种想法，只是现在的黑岩还得顾及和御主的关系，而自己的行踪兰斯洛特同样知道，回去之后，该怎么向御主解释？

　　即使是狂化状态的黑岩也清楚，自己害死了不少无辜的围观群众。正直的圆桌骑士，直接用令咒命令自己自尽谢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放过自己，关系出现嫌隙也是必然的事了。想到这里，黑岩就有些烦躁了，都怪那个短裙的家伙——这么想着，黑岩一脚踢飞脚边的一块石子，石子在一截断墙上弹了一下，坠入了一个在刚才的爆炸中炸开的塌坑里。

　　算了，还是离开这里吧。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英灵盯着这个地方，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黑岩十分明白——虽然已经出头了，姑且先离开吧。这么想着，黑岩辨明方向，往回走去。路过那个塌陷的大坑，黑岩突然止住了脚步。

　　倒不是想起了什么要紧的问题，在看向那个大坑的时候，黑岩突然发现，这个大坑下面，似乎别有洞天。塌陷的泥土和石块散落在坑里，但是数米深的坑底下，两壁却隐约可见大理石砌成的墙壁，这样的情景，可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这本应该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因为爆炸殃及谁家的地下室的话，也是没办法的事。然而转念一想，现在才是公元六世纪左右，就算人家里的地窖，也断然没有挖在马路正下方的地窖。况且，谁家的地窖会用大理石修？

　　这么想着，黑岩伸出右手，虚体的恶魔之手随手一拨，拨开了塌方中的乱石和泥土。呈现在黑岩眼前的，是一个黑黢黢的走廊。

　　“……”

　　一般情况下，黑岩倒也实在懒得去管这种事了——虽然反常必有妖，亚瑟王城市规划这种事想来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起初黑岩也只是好奇而已。然而就在黑岩拨开那些土石后，一缕若有若无的魔力痕迹却从走廊中弥漫了出来。黑岩自然之道，这是英灵特有的魔力痕迹，换句话说，就是这个走廊里面，很可能会有另一个英灵。

　　想到刚才那一发莫名奇妙的魔法弹，黑岩皱起了眉头——这个地方，难道就是偷袭自己的那个家伙的所在吗？又或者说，那个短裙的少女被自己打伤之后，逃到了这里吗？这个神秘的地下通道，又是通往哪里的呢？

　　黑岩纵身跃下地面，穿过被爆炸破坏的一截走廊，进入了漆黑的通道内部。虽然有点低矮，但是这个走廊倒是够宽，四五个人并排前进的话，也不会显得挤。墙壁上挂着熄灭的火把，越往里走，越是黑暗。不过黑岩本身视力超过一般人，倒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凭借着恶魔之手自然发出的一丝蓝光，黑岩可以清楚地看到通道里的一砖一瓦。

　　很快，就到了走廊的尽头。转过一个转角，两个熄灭的火把中间，是一面沉重的铁门。黑岩取出绯红女皇，暗自戒备了起来。先前微弱的魔力气息已经十分清晰，不出意外的话，那个英灵应该就在门的对面了。

　　是偷袭自己的那个家伙，还是受伤逃走的短裙少女？

　　这一缕气息极其微弱，若不是黑岩感知敏锐，甚至可能感觉不到坑里的异状。想到这两种情况似乎都是敌非友，黑岩越发谨慎，略微泛红的眸子闪着冷光，一手提着绯红女皇，小心地接近着铁门。

　　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

　　完全隐蔽着自己的气息，黑岩无声地靠到了门后。发觉门似乎并没有锁着，黑岩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砰！

　　轰隆……

　　进门就见到一个黑影，黑岩想也没想，一剑砍了过去。借着绯红女皇喷shè的火焰，黑岩才发觉，自己砍中的只是一个石桌而已。震天价的噪音过后，被黑岩一剑砸到的石桌碎了一地。

　　是自己太过jǐng戒了吗？刚才那一丝魔力是错觉吗？黑岩定睛一看，这才看到石桌的背后还有一个人。看清楚屋里的人之后，黑岩没有马上攻击，而是用一个小魔法，点燃了墙上的火把。不大的石室内，很快就被照亮了。

　　和外边的走廊并不像。粗糙的石壁，满地的锁链，这间石室看起来更像是一间牢房。而那一丝魔力的源头，似乎便是石桌的对面，被无数锁链固定着的人了。

　　“小黑？”

　　黑岩没有马上开打，疑惑地问了出来。正在狂暴状态，如果是大街上遇到小黑，必然是出手就打的节奏。然而眼前的情景，却让现在的黑岩也惊讶地停住了手。

　　无数锁链，将小黑捆在了屋子的最zhōng yāng。借着摇曳的火光，黑岩可以看出现在小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原本合身的华贵航海服沾满血污，身上也有数处伤痕。她的身下用不详的线条绘着一个魔法阵，以黑岩的魔法知识来看，似乎是用于禁锢和能力剥夺的高级魔法。背后的墙上挂着皮鞭和刑具，看起来，小黑的一身伤痕似乎就是这些普通的道具造成的。此刻的小黑正闭着眼，颓然坐在魔法阵中间。身上捆满了铁链让她无法行动，察觉到了黑岩的到来后，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黑岩。

　　“瞬司令挂了吗？”小黑劈头就问。

　　“你是小黑吗？”黑岩没有回答，而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遍体鳞伤的小黑，问道。

　　“当然啦。”小黑似乎想揉揉肩膀，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然而这一笑却拉到了颈上的伤口，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笑容也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你这是……”

　　小黑叹了口气。“被人抓住了。”

　　“怎么回事？御主被干掉了吗？”

　　“情况比较复杂……主要问题是，瞬司令挂了吗？”小黑又问了一遍。

　　“挂了。”黑岩皱起眉头，“怎么回事？和瞬司令有关吗？”

　　“没有，和他倒是没什么直接关系，”小黑这才像是舒了一口气，“如果他挂了的话，我就算是现在领了便当也不会影响任务进度了。”

　　黑岩感觉到有些不妙，问道，“你领什么便当？”

　　小黑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笨蛋吗？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坚持着没有挂掉的。现在没了顾虑，所以我要回英灵殿去了。”

　　和她扯了这么半天，黑岩倒也大致明白了。不知什么原因，小黑似乎在之前便被人抓住了，而因为任务的原因，她才坚持到现在没有挂——这次的任务里，如果不计较圣杯得失，理论上只要别在瞬司令之前便当就行了。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小黑居然在第一天就被打的半死丢在这样的地牢里，听她说，似乎还险些挂掉。

　　黑岩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距离开始任务，也就十几个小时，虽然也不算短，但是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难道是昨晚——在自己并不知道的时候，小黑已经和另外一个英灵交战了而且战败了吗？

　　出神间，小黑的气息已经开始缓缓减弱。黑岩一惊，这可是英灵消散的前兆。先前也只是以为小黑是说着玩玩，没想到这还真是说死就死，自己才刚说完，她就要挂了吗？

　　“哎你等等！”黑岩连忙蹲下来，“圣杯战争你不打了吗？”

　　“不打了不打了。”小黑摆了摆手，“受这么重的伤还被御主坑了，没法打了。”

　　小黑主动退出，对于黑岩来说，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然而她为什么受伤，被谁打成这样，倒是更让黑岩在意了。小黑的魔力逐渐消散，似乎很快就要消失了，这样的机会，即使现在的黑岩也知道非常重要。相比之下，进入这个世界前的恩怨倒是算不上什么了。甩了甩头，强行驱赶着躁动的狂气，黑岩急切地问道，“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你的御主是谁？被杀了吗？”

　　“哪有什么人啊，来这个世界我甚至都没有跟你们爽快地打过一场。”

　　“诶？”黑岩大惊，“那你这是……”

　　“当然是被御主坑咯。”小黑长叹，“如果是跟你们打输了倒也罢了，只恨有个猪一样的队友，而且……”

　　见她停下了，黑岩连忙追问，“而且什么？你的御主是谁？”

　　小黑抬起头，看着黑岩，“而且我们是敌对关系吧，为什么要告诉你？”

　　“哈？”

　　黑岩愣住了。自己和小黑，实际上的确是敌对关系没错。不过这么一说黑岩也急了，既然小黑不是由同为英灵的冒险者弄死的，那么在短短半天内，将她打成这样的人究竟是谁？坑了她的御主又是哪位？

　　然而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似乎已经晚了。黑岩眼睁睁地看着小黑的身形逐渐稀薄，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了黑岩的眼前。铁链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小黑消失后，石室里便只身黑岩和一地狼藉了。

　　看着地上逐渐黯淡下去的魔法阵，黑岩没有说话，调查了一下石室里似乎没有其他机关了，便退出石门，往回走去。走廊里依然什么都没有，莫名地，黑岩却感觉到有些发寒。小黑不是随便骗人的家伙，她说不是被英灵袭击，就不是由其他英灵把她打成那个样子的。而如同骑士们一直小觑了圣杯战争背后的巨大利益与黑暗一样，黑岩一开始，同样并没有把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当成一回事。圆桌骑士团里，光是成为英灵并在圣杯战争中有过出场的英雄就有好几个，或许成为英灵之后，他们拥有不输于冒险者们的战斗力，但是现在的他们，实际上并不够格——就像亚瑟王，虽然现在的她也有着和英灵状态相同的宝具，也拥有和成为英灵时相近的武艺，但是现在，至少她没办法使用誓约与胜利之剑放阳电子炮。

　　那么这些原住民，又是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让小黑这个即使在轮回者中也是佼佼者的家伙被无声无息地制伏，还被关押在了这个莫名奇妙的地方？

　　回到大坑的入口，黑岩想了想，拨开沙石，往走廊的另一边走去。这个大坑实际上并不是这条走廊的实际入口，如果朝着刚才的方向可以找到小黑，那么朝着反方向应该就能找到入口，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黑岩这么想道。然而一路过去，这个走廊的尽头也只是不远处一座普通房子的暗门而已。在爆炸中，这栋房子同样也被炸成一片废墟了，黑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么瞎折腾了半天，黑岩也发觉似乎再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了，看到一些骑士已经进入这片城区了，只得进入灵体化之后，默默地往回走去。

　　发生在城东，黑岩和那个短裙少女之间的战斗，就这样因为外人的插手，最后以另一个英灵莫名其妙地陨落而结束了。走在回去的路上，黑岩感到有些烦躁，不仅是苦恼回去后怎么向兰斯洛特交代，也隐约感觉到，这次圣杯战争，似乎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