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最后的努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加藤惠已经喜欢上了默默看着所有人，然后默默地在背后影响着，操控着大局的感觉。当然，这不是说她是那种掌控欲旺盛的幕后黑手一样的人物。她只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然后，想要纠正一些东西，仅此而已。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成熟，有的时候，这也会让她想起，她小时候默默地观察过的那个小男孩，那个远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的小男孩。

　　她想，她应该是憧憬着那个男孩的姿态的——从她小的时候就开始。

　　尽管，当她重新见到他的时候，他的那种嚣张和自信的气场还在，但是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成熟已经不在了。

　　当然，其实这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这意味着和也还不是一个成年人，这意味着和也还有一种青少年一般的任性，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如果还是青少年那样的成熟的话，加藤会觉得憧憬，但是，如果是成年人一般的老气横秋的话，那么，她也就会对此产生厌恶了吧？

　　那个人已经不会控场了，但是，自己还是习惯性地去控制气氛，掌握节奏，让整个集体，按照自己觉得很好的方向前进。在她加入blessing-software的社团的时候，她是这么想的。

　　和也有夸过她是一个完美的气氛调节者，她对此欣然接受——因为，她就是以一种很超然的态度去观察所有人的情感，然后，用大家都觉得满意的方式，来达到自己认为好的目的。

　　这需要很高超的手腕——但是加藤觉得，自己玩得一点也不赖。

　　除了在那个人身上。

　　一开始，加藤觉得，即使影响到了感情，但是只要自己把握得好的话，结果还会很不错的，所以，虽然约会的时候她失态了，但是她的放弃的意思还是传达给了和也，她的为英梨梨应援的姿态还是传达给了自己的好闺蜜。然后，和也自然而然地选择了英梨梨。

　　加藤觉得这样做真的很好。虽然她会难过，但是，她操盘成功了，她成功地达到了她所认为的“团体所应该有的做好的状态”。

　　——本应该是这样子的。本来，应该是这样子的。

　　她这么想着。

　　但是实际上，后来的情况，一直超脱了她的控制。

　　和也与英梨梨会争吵，没错，这太正常了，所以，如果无法介入英梨梨的方面的话，那么，就帮和也解决问题就可以了，像她自己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但是，那次小说的问题的解决，让加藤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建议，和自己的建议所导致的结果，有可能与自己预想当中的完全不符。这也是加藤第一次产生了自己无能为力的想要放弃的想法。

　　当然，接下来的诗羽的介入就更出乎她的预料之外，当时，她只能很无助地看着和也的感情在一个自己陌生的轨道上狂奔，然后她很着急，却无能为力。

　　——然后，这份轨道不知道为什么连到了自己的身上，把自己所一直隐藏的很好的那份东西，毫无保留地打碎，展现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那个时候，加藤还觉得，这是可以控制的，只要与和也形成默契，只要告诉对方，好好地隐藏住他的那些感情，让对方也不要把自己的这些事情太当回事，那就是可以控制住的。

　　这是加藤所进行的最后的一次控场——但是，这次的控场也已惨败而告终。

　　看着英梨梨当时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表情，和愤怒的声音。加藤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而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和也离开了，他选择了逃避。

　　加藤觉得，如果不是自己的多余的操盘和控场的话，也许结果不会那么差劲的。

　　她第一次意识到，在这场感情当中，她总是以一个自以为冷静的旁观者的角色加入在内，自顾自地施加影响，但是，实际上，她从一开始就深入其中，她的所谓的控制气氛，只不过，是让自己越陷越深，让这一摊局势变得越来越混乱而已。

　　所以，现在的她知道了：她已经不愿意再为让所谓的环境和感情按照自己的意愿发展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按照自己的内心，好好地努力一次了。

　　但是她也知道，可能，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从她知道诗羽离开的时候，她就觉得，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但是即使是如此，她也要，做最后的努力，最后的，不是为了集体的，而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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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羽的离开在众人中并不是没有波澜，甚至，也已经产生了十分明显的效果。虽然她离开得十分隐蔽，但是，之前与她有过合作的blessing-software的众人，还是很快知道了诗羽离开的消息。当然，所有人中对和也的行程最为了解的绫濑也是如此。

　　霞之丘诗羽的离开到底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很清楚。她们也都清楚地意识到，和也这一次回来，是带着一定的觉悟回来的。但是，也正是因为知道诗羽的离开，才让所有人都有些颤颤巍巍。

　　如果，选择的不是自己的话，那自己的最后的结局也应该像她那样消失才会最好吗？

　　即使是现在与和也最亲近的绫濑，也会在准备和也的便当的时候有些失神，甚至，在和也的面前露出苦笑：“哥哥说要一个一个解决问题，但是，如果绫濑也是哥哥拒绝的对象的话，绫濑现在又应该怎么办呢？难道绫濑还能乖乖地做哥哥的妹妹了吗？这是不可能的吧？”

　　而这个时候的和也，突然觉得自己对绫濑的这些话无言以对，甚至，他有一种再逃避一次的冲动。当然，这一回，自己内心的坚定的信念阻止了他的这一行动，他知道，如果这一回再逃避了，那结果就无法挽回了。

　　而且，诗羽的离开，客观上也逼着他把自己的想法给贯彻下去。在诗羽离开的情况下还和其他女生继续保持这种暧昧而痛苦的关系的话，更是对诗羽的不负责任，和也是知道这一点的。

　　所以，面对绫濑的那些无意中的问话，他最多只是摸了摸绫濑的头，说道：“在我心中，绫濑始终是妹妹，我也始终会保护绫濑的，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其他的答案而发生改变。”

　　而绫濑也就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一样，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地继续思考着。

　　而对于和也来说，现在的最大的问题，倒不是如何向女生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如何向她们提出自己的设想中的约会邀请，因为，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谁也不敢肯定，约会邀请可能是一道美味的甜点，但是，自然也有可能是一顿最后的晚餐。

　　“如果能够在诗羽学姐离开前就决定一切，那就好了。”当视听教室里只剩和也与伦也两个人的时候，和也不由地朝伦也抱怨了起来。

　　“现在去邀请也不是件坏事情，至少，对方如果答应你的邀请了，那就意味着对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所以，即使到现在，你也不会和我说，最后选择谁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在听到我的选择之后说一些话影响我的判断就是了。你也不想这么做的不错吗？”

　　“所以，我可以认为，你最后的选择和我的倾向不符，是吗？”伦也认真地看着和也，问道。

　　“所以说，有的时候你的反应也太敏锐了，伦也。”

　　“是吗？从我的角度来说，我本来觉得她还有胜算的，到最后来，还是长时间的感情是最重要的吗？”伦也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么，和也，要好好拒绝她呢。因为，她可是我一直所欣赏的女主角啊！”

　　“所以说，我不喜欢你太过敏锐的判断。”和也转过头去，装作没有听懂伦也的话一样，没有给对方一个明确的回答。

　　而伦也看到了和也的这个反应，也只是长叹一口气，不愿意再多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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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与伦也的这番对话，客观上还是让和也下定了邀请的决心。现在，除了还可以与自己正常交谈的绫濑之外，加藤这个邻座，应该还是最好的一个突破口了。毕竟，虽然双方看上去依然在冷战——但是这种冷战并不来源于双方之间的感情上的误会，更多的，是一种两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对方的尴尬。

　　而这种尴尬，和也决定，用自己的双手来破除。

　　“哟，加藤！”当和也几乎把自己的整个人都压在加藤的桌子上，对她说话的时候，他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巨大的反派，但是，要引起加藤的注意力，和也觉得这也是最好的一个方式了。

　　“新垣同学，你现在占据了我的桌子的空间，挡到我看书了。”加藤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随后，让和也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过的，那个清冷的，但是又显得十分从容不迫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的目的就是这样，如果只是简单的对话的话，我觉得，加藤你会拒绝和我说话的吧？”

　　“新垣同学是从什么条件下推导出这个结论的？我觉得我并没有拒绝你说话的任何理由。”

　　加藤的这个反应到是有些出乎和也的意料，现在的加藤，虽然说话的语气依然是四平八稳的，但是，和也总觉得，她的话语当中，有些让他觉得令人生畏的冷冻的感情。那种感情不是诗羽以前经常对他做出的那种讽刺，而是另一种发自内心的寒冷，和冷漠。

　　但是她依然同意和自己说话了——这就是一个很大的好处。

　　“你如果不拒绝我的说话的话？但是这应该是从我回来到现在，我们两个的第一次说话吧？”

　　“那自然是因为你没有找我说话，而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找你说的话，答案就是这么简单。”加藤有些抗拒地把自己的椅子稍微往后移了一移，“所以，而今天既然新垣同学找我说话了，那我自然也就答应了下来。”

　　“喂喂喂，我之前不辞而别去了美国，现在回来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问题吗？就算没有什么想要问的问题，从美国回来了，作为朋友的最基础的关心也是应该有的吧？”

　　“本来是有的，”加藤点点头，说道，“但是新垣同学的交际网络台丰富了，一下课你就被其他同学包围住了，所以我也不觉得我对你说一句‘你回来了’有什么用处。再说，你不辞而别去美国的理由，我们也是都知道的，不需要这么遮遮掩掩的是吗？”

　　“我不喜欢你的这种说话的语气，”和也有些烦躁地看了加藤一眼，最后决定不再在和对方套近乎对这件事情上纠缠，“好吧，现在我把我的想法直接说出来吧？这次从美国回来之后，我想了许多，关于有些问题，我想我也应该给大家一个结果了，所以，加藤，可以请你，与我约会吗？”

　　和也的眼睛直视着加藤的面孔，对他来说，他当然无法保证加藤一定会答应自己的邀请——而事实上，似乎除了自己的强烈愿望之外，他也没有什么让加藤必须答应自己的理由。所以，现在感到分外忐忑的他，等待的每一秒，都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加藤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书，就好像要把自己的整个人都塞进书里一样。她没有回答和也。

　　然后，就在和也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的时候，她抬起了头，同样凝视着和也的眼睛。

　　加藤的棕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任何感情，她干脆地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如同被解放了一般，和也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就那样有些脱力地靠在加藤的课桌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加藤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都答应。”和也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不会让新垣同学太困扰的，我只是希望，让我来选择，约会的地点，这样可以吗？”有些肃穆地，加藤惠抬起头。她合上了自己手中的书本，如同祈祷一样地说着。

　　那个时候，答应加藤的和也，还不知道，加藤现在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