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供奉客卿

　　即将入夜的时分，整个天伤城就换了一副面貌。

　　巨大的灯笼挂在街头，照亮了大大小小的道路。在那贯城而过的河中，宴饮欢声不断的画舫，夹杂着各种丝弦靡靡之声与女子婉约的清唱，正是多年不变的天伤城景象。

　　玄黄一个人走在道路上，看着这几乎没有乱世景象的场景，心中顿时明白了自己那个便宜老爹，为什么要在天伤城这里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果说有年度感动郡国十大人物，玄黄怀疑自己那个便宜老爹是有上榜可能性的。

　　一路漫步，玄黄走到了心隐斋前面。这毕竟不是他第一次来，上次商胖子就曾经在这里摆过席面，请大家吃饭。

　　这家心隐斋的素菜做的比较讲究，不过也就是适合吃腻了大鱼大肉的人前来换换口味。因为没有酒水出售，所以这里历来客人就不多。

　　但是价格却是很不便宜，因为这里有一位老师傅的手艺相当有名。

　　玄黄撩开了竹编的门帘，走进去之后发现今天这里竟然半个客人都没有，只有两个伙计在里面迎客。

　　其中一个看着眉清目秀模样机灵些的伙计看到玄黄进来，马上迎上来问道：“请问您是草木商行邀请的一星贵客吗？今日本小店由草木商行包下全场，如果不是其邀请的客人，今日小店就没法招待了。”

　　草木商行，就是毒宗的代称。毕竟在这个医疗手段落后的时代，毒这种东西还是很令一般人恐惧的。

　　玄黄掏出自己那一星贵宾的牌子亮了一下，那伙计马上就点头哈腰的将玄黄带到了楼上的雅座隔间里。

　　虽然这个级别的伙计并不知道草木商行代表的是什么，但是他们只要知道，今晚的主人和客人都不能得罪就是了。

　　来到二楼，一个最大的雅座隔间里，已经有三个人在了。

　　坐着的是韩掌柜，在他后面站着的，是黑刀和绿奴。

　　这次黑刀和绿奴都穿着十分普通的棉布衣服，打扮得如同商行里面普通雇员似的，看不出两人都是毒功在身的毒宗高手。

　　韩掌柜早就听到玄黄上楼的声音，起身拱手说道：“玄公子能赏光，实在是韩某的荣幸。来来来，请坐请坐。”

　　玄黄看着韩掌柜一头白发，眼角深深的皱纹如渔网一般，实在很难相信这是个不到四十岁的人。

　　这，就是修炼高深毒功的代价。

　　玄黄脑海中这个念头只是一闪，然后就笑着拱手回礼。

　　既然韩掌柜称呼自己“玄公子”，那么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却又不点明他小国主的身份，显然是希望两边的合作尽可能保密。

　　在这可以容纳八人的圆桌边上坐下，玄黄发现韩掌柜和自己坐的都不是首位，顿时心念一动，知道还有毒宗的重要人物要出现。

　　韩掌柜看到玄黄坐下，眼神一动，那绿奴就摇曳着身子，笑意盈盈的上前先给玄黄倒了一壶热茶，然后依旧是那种巧笑嫣然的模样说道：“玄公子，上次一别，可还记得绿奴吗？”

　　这妖娆女子，就算穿着普通打扮的衣物，依旧是媚态惊人。尤其是在这种距离上，她身上幽幽的香气，直扑玄黄而来。

　　如果是商胖子，这会口水只怕已经滴到地板上了。不过玄黄却是不为这种媚态香气所动，接过茶杯轻轻噶一口之后才说道：“果然是好茶，有劳绿奴姑娘了。”

　　茶水之后，黑刀和绿奴就退出了房间，剩下玄黄和韩掌柜两人在屋子里。

　　韩掌柜看着玄黄说道：“玄公子今年不过参加束甲之礼的年纪，竟然就有一身避毒体质，当真是令人羡慕啊。不知道当初玄公子吃下的是什么事物，能够有这样的神效？我那九霄碧落的毒性我自己是清楚的，而玄公子还能直接饮用水银，就更是让在下大开眼界了。”

　　玄黄知道，这毒宗围绕毒这个玩意而得名，对自己这种百毒不侵的体质来源自然是十分希望知道的。

　　但是神魔炼体法的秘密，玄黄是绝对不会说的，只是笑着说道：“仿佛是一株浑身透明如水晶或者冰玉的蘑菇吧，当时年纪小，嘴馋，吃下去之后还昏睡了好几天呢。”

　　韩掌柜思索一下，然后身子一震，惊讶的说道：“透明如水晶的蘑菇，难道是传说中的月华玉菇？这种能转化体质的避毒圣物，可是有好几十年都没听说出现过了。玄公子当真是好运气，竟然能碰到。”

　　玄黄没想到自己随便瞎编的一个玩意，竟然还让韩掌柜给找到对号入座的玩意。当下自然是避免说多错多，只当作是时间久远，记不清楚，随口敷衍就过去了。

　　接下来，韩掌柜竟然半点都没提到供奉客卿的事情，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了半刻，就有心隐斋的伙计上菜了。

　　这里的素席，大部分以豆制品和新鲜山产为主。其中一道“冰糖甲鱼”，乃是用上等的冬菇，熟笋，粉皮，绿豆粉，水发金针菜经过复杂程序做成，入口十分香甜嫩滑，竟然真的隐隐有甲鱼的味道。

　　两人动了几筷子，心隐斋的那个主勺老师傅走了进来。

　　老师傅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面颊红润，一副鹤发童颜的模样。看到玄黄和韩掌柜两人吃的畅快，便问道：“老朽是这间小店的主勺，不知道这一桌素席，还合客人口味吗？”

　　玄黄体内小天地已经有点造诣，对体术修行者特殊的体内气血运转十分敏锐。在这个老师傅说话的时候，他马上发现了这人竟然体内真气浓厚平缓，气血如汞般沉稳，竟然是个至少气武者境界的高手！

　　略想一下，玄黄看到韩掌柜表情，便明白过来的笑道：“素席十分精彩，我生平都不曾吃过这等美味。没想到草木商行的高手，竟然还是一代大厨，当真是令人惊讶啊。”

　　“哈哈哈哈！”

　　那老师傅走向首位，韩掌柜早就起身，帮起将那椅子拉出来，伺候起入座之后就束手站在他后面。

　　“老夫是毒宗在此地的大长老，统管郡国东部事宜。”老师傅坐下后面容和蔼的对玄黄说道：“小国主可称呼我于长老，今日之后，你就是我毒宗的供奉客卿，大家还有许多来往的机会。如果有需要我毒宗帮忙的，请只管开口。”

　　说完，于长老掏出一块跟那一星贵客牌子模样差不多的玉牌来，上面同样是有繁复的草木形状标志。

　　知道这个是代表供奉客卿身份的标志，玄黄慎重的接了过来，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后才说道：“虽然有幸能成为毒宗供奉客卿，但是不知道在得到毒宗帮助的同时，我需要做些什么？”

　　于长老呵呵一笑，说道：“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我们毒宗吸纳供奉客卿的前提，是其必须有避毒体质，进而为我毒宗研究和完善毒药搭配与毒功修炼提供经验和建议。但是对于小国主来说，让你充当这样的角色，显然就是浪费了。”

　　“哦？”玄黄手中捏着那玉牌，并没有收回去，而是直接问道：“不知道毒宗，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帮助？”

　　于长老不答反问：“小国主，您知道我们毒宗最大的生意，是什么吗？”

　　这个问题还真把玄黄问住了，这毒宗不过是地下势力的称呼，在表面上必然有许多正经的生意作为掩护，其中有一些的利润必然特别惊人。

　　毕竟毒药这个东西是郡国乃至王国都严格控制的东西，毒宗里面如果是以买卖这个东西谋生，只怕早就被剿灭无数次了。

　　看到玄黄没想到，于长老说道：“不瞒小国主，我们毒宗明面上的草木商行，做的乃是这天下第一等的生意――粮食买卖。”

　　玄黄恍然大悟，果然是这门生意。

　　在这片大陆上，几乎大部分的国家，都是实行石高制来计算赋税与徭役。但是，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却是铜值钱与少量的银锭与局部流通的银票。

　　从自己领地征收了粮食税上来，小国主，大国主们总不能扛着一袋一袋粮食去换其他物资，所以粮食买卖就十分的活跃。

　　有些世家，是自己家中有专门的家臣来负责各类物资买卖。而更多的世家，是委托固定的商行来进行粮食的买卖与其他物资的交易。

　　玄黄的玄家岭，一年才八百石粮食税收益，之前都是玄大富安排的人负责进行这个事情。

　　既然对方提到这个事情，玄黄思索一下，顿时有些明白过来，对于长老说道：“毒宗莫非，是想经营我领地之中的粮食买卖生意？不怕见笑，我玄家岭虽然新进一块地盘，但是暂时年粮食赋税只有八百石。这点子交易量，毒宗也看得上吗？”

　　于长老说道：“这郡国东部的小国中，每多一国将粮食买卖生意独家交付草木商行，对我们来说都是有非同寻常意义的。只要小国主能将领地内的粮食买卖独家交给我毒宗的草木商行，那么小国主将会获得我们毒宗里修炼毒功高手的帮助，还能购买一些市面上极难弄到的物资，你意下如何？”

　　本以为这样划算的买卖，玄黄会一口答应下来，毕竟八百石左右的粮食收益，当真算不得什么大数目。

　　玄黄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于长老，实在是抱歉，这领地内的粮食买卖生意，我不能独家交给草木商行。”

　　于长老顿时一愣，在他身后的韩掌柜也禁不住开口问道：“小国主，这是为何？”

　　在他们两人看来，仅仅用八百石粮食的生意就能获得毒宗的帮助，也并不附带其他条件，这小国主没有道理会拒绝。

　　一时之间，雅座隔间中的气氛，有点古怪了起来。

　　玄黄看到对方不理解，这才笑着说道：“与长老请不要见怪，光是做粮食买卖，我觉得玩的太小了。一年八百石粮食，确实意思不大。”

　　看到玄黄不是不愿意合作，而是觉得场面太小，于长老眼睛一亮，问道：“小国主，莫非是想玩大一点的场面？只是不知道这玄家岭，还有什么可以玩的物资？”

　　玄黄知道对方觉得玄家岭的地盘和人口规模都十分上不得台面，但是他却不以为意的反问道：“于长老，你知道锦西盐山吗？”

　　作为郡国东部地区的毒宗最高管事，于长老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说道：“想起来了，应该是相当于一年三千石收益的那座盐矿。怎么了，那是杏花山城的产业吧？”

　　玄黄弹了一下指甲，忍不住笑道：“上次演武大会中，杏花山城的西门世家子弟找我赌斗，把这座盐山输给我了。有了这个盐山，我想我有本钱可以跟毒宗一起，合作做点生意了。”

　　“合伙？”

　　于长老没想到玄黄竟然还有这种念头，不禁愣住了。

　　按照正常的世俗观念，商贾之流属于贱业，别说玄黄这种有世袭三等爵勋位的贵族，就是一般有点身份的世家子弟，都不愿意去操持这个行当。

　　且不说跟人讨价还价，斤斤计较这种商人常规活动显得很没品，就是从事商贾之业对体术修行的耽误，就让以军功存身的世家子弟们敬谢不敏。

　　玄黄自然知道两人为什么困惑，于是淡淡的抛出了部分自己的商业计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