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沈家明陪着未央回去，飞机一降落，两人就从vip通道直接出去了，安排的车也早就等在外面了。一路上未央都沉默着不说话，掌心一直在冒冷汗，沈家明握住未央手安慰道：“会没事的，我已经让老叶安排人去医院打点了。”

　　未央另一只手攥成拳头，指甲抵着掌心，她忽然觉得自己好自私。想起林姨说得话，我跟你爸爸都老了。那时候觉得真的无法去体味，直到今天接到林姨的电话，一瞬间击中自己的心，粉碎自己的自私。

　　到了市一的时候，未央几乎是一路小跑进去，沈家明在后面追赶她，他拉住未央的手说：“你跟我来。”说着带着未央绕过大厅，到后面的一幢不起眼的住院楼里，之后未央才知道这幢楼都是给一些特殊病患留的病房，条件自然是要比其他的几幢要好。

　　林姨坐在病床旁边，她听见动静抬起头便看见未央和沈家明走进来，她极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指着门口对沈家明说：“你来干什么，出去！”

　　未央以为林姨还是在气自己，小声说道：“林姨，别这样。”

　　“未央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不要再跟他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我先出去好了，你有什么事再叫我。”沈家明不愿看未央为难，主动提出去病房外面。

　　“未央，你跟我出来一下。”林姨说着起身也往病房外走去。

　　未央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父亲，跟林姨走出了病房。

　　沈家明就站在未央的身旁，还没来得及反应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林姨这一巴掌使得是浑身的力气，未央怔住了，她没想到林姨居然会打沈家明，她下意识的动作就是往前一步挡在沈家明的身前，“林姨，什么错都是我的，你为什么要打他？”

　　“我明明跟你说过了，让你放过未央，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你是想害死她，害死她爸爸吗？”林姨的情绪有些激动。

　　“林姨，你是什么意思？”未央听得有些混乱了。

　　倒是沈家明够冷静，他思虑了一下问道：“有人来找你们麻烦了？”

　　“哼，你还有脸问，不知道是谁寄了一些照片给她爸爸，还告诉她爸爸说你是做什么的，她爸当下高血压就犯了，学校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照片还在吗？”沈家明相较于未央冷静得多了。

　　林姨回病房那拿照片，沈家明从她手里接过照片，扫了一眼，然后就走到走廊尽头打电话。

　　“未央，你听话，离开他，你爸爸就你一个女儿，我们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求你安稳地过日子。我知道你心里对你爸多少有点恨，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我希望在那之前，你不要再伤害你爸了，这么多年，他背负得实在太多了。”林姨握住未央的手，一番话说得非常动情，未央听得落了泪。

　　林姨回去拿点换洗的衣服，沈家明让人送她回去，林姨拒绝道：“不用了。”然后一个人走了出去。沈家明吩咐手下远远地跟着她。

　　他坐到未央旁边，帮她轻轻擦去眼泪：“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未央停止抽泣，侧过头看着沈家明，一脸疑惑，想起刚刚林姨说的话，她点了点头。

　　“你妈妈在跟你爸认识之前有个很要好的同学，你妈妈高中毕业后去了外地念大学认识了你爸爸，你爸爸是高她几届的学长，之后他们恋爱结婚，后来又有了你，就差不多在你6岁的时候，你妈妈那个很要好的同学出现了，并且追求你妈妈。你爸爸那时候刚升政教处主任，每天都很忙，无暇照顾到你和你妈妈。有一天那个男说手头有点紧，希望你妈妈能够帮他周转一下，你妈妈没办法，偷偷拿了你爸爸收来的学费去给他。3万块，那时候不算少了，后来你爸爸终于发现了，学校让你爸把钱补上就当没有发生过这回事。而你妈决心要离开你爸，还做着那个男的会回来接走她的梦。最后那个男的跟消失了一样，后来你妈妈才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个骗子，无业游民，游手好闲，整日里靠赌钱为生，到处骗钱。你妈妈觉得对不起你爸爸，也对生活心生绝望，于是就选择了结束这一切。你爸爸念在你年纪小，不愿去辩解，旁人渐渐传到你耳朵里的就是另一个版本，什么你爸外面包养小三，你妈妈怨恨自杀，他宁愿你恨他怨他。”沈家明尽量隐去一些其他会伤害到未央的话，他想要未央在受到伤害最小的情况下能够了解到事实。

　　真相往往是人们最想知道但又最怕知道的事情。

　　未央被**裸的真相中又一次被击溃，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是方父放的的错，不想这些年的恨竟然是那么地可笑。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再次掉了下来，她低着头，捂住嘴，害怕哭出声，走廊里没有人，只有尽头窗户里透进来的光。

　　沈家明把未央搂进自己的怀里，他没有阻止未央哭，也没有去帮她擦眼泪，他知道此时的未央内心有愧疚：“林姨反对你跟我在一起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当年骗你妈的就是一个地痞流氓，你爸是不会允许你再栽在我们这种人的手里。”说到我们这种人的时候，沈家明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地痞流氓，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那个人，但是搁在未央爸爸那，估计就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才会气得犯了高血压。

　　林姨带着东西来的时候看见未央坐在病床旁边，握着她爸爸的手，沈家明不知踪向，倒是一路上跟着自己的两个年轻男子跟到病房门口就没有进来了，看样子是沈家明的手下，她也没时间去计较他所做的这些事情，她只知道未央是绝对不能再继续跟他在一起了。

　　沈家明让未央在医院里陪着，他到楼下院子里抽烟，他原本是打算寻着更好的机会再让未央慢慢知道真相，说到底他其实是在找一个时机，解开他们父女之间的心结，而现在的情况对未央来说不算太坏，只是对于自己，完全打乱了计划，而他差不多也猜到是谁的手笔。

　　李琴照旧来探望老蒋，擦了粉色的口红，她记得老蒋最爱这个唇色，想起过往总是无限感伤，她没有勇气再去握老蒋枯瘦的手，她只是坐在病床旁边絮絮叨叨跟他说着话，说最近会所的生意，说最近看到一个姑娘跟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说到最后她愤恨地说：“凭什么他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而你只能躺在这里，我要他付出代价。”而病床上的老蒋毫无反应，只有旁边的仪器监测着他的心跳血压而发出的声音。

　　之前探望老蒋的时候她还会哭，现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只是变得漠然，老蒋醒过来的机率微乎其微已成事实，她再哭也改变不了什么，没有老蒋的庇佑，好多之前的人脉都不再牢靠，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索性当陌路人，好在还有一些人眼里只认钱，不然她也没办法一次又一次地给沈家明下绊子，虽说撼动不了沈家的根基，但也让不少人在帮助沈家明的同时有了些许犹豫，有时候一丝丝的犹豫都有可能会让沈家明死无藏身之地。而自己又掌握了沈家明的弱点，未央就像一枚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自己花心思在未央身上总会有点成效。想到未央她起身道走廊里打电话：“事办得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姓方的那女的爸爸气得犯了高血压进了医院，沈家明今天也来了。”

　　“你继续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挂了电话的李琴转过身打算回病房,想起了上回来看老蒋，碰到了露露。

　　那天李琴也是在走廊里接电话，听见有人喊自己，停下脚步顺着声音的方向侧过身看到挺着肚子的露露走向自己。

　　“琴姐。”露露又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李琴有些诧异，有些防备。

　　“我刚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那时候不确定，后来看到你的车在，我就上来了。”露露一手扶着腰显得有些吃力。

　　“你做产检？”李琴意识到可能露露不是故意跟着自己的。

　　“恩，是啊，最近闹腾得厉害。”露露说着还摸了摸肚子。

　　“你上来就是为了跟我打声招呼？”李琴开门见山地问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琴姐，最近我手头上有点紧，想跟你借点钱。”露露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捋了捋耳边的头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要多少？”李琴索性招呼她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露露站久了确实觉得腰有点疼，就在李琴旁边坐下来：“20万。”

　　李琴原本想从包里拿烟的手僵了一下，她冷笑一声说道：“露露，我李琴虽说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但是20万，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秦翰欠了赌债。”露露低着头看了看肚子又看看李琴说道。

　　“你的那个小情人不是还有未央吗？人家现在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怎么不去找她啊？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去找她，保管这20万分文不差地能够到你手里。”李琴俨然是在帮露露想办法的样子。

　　想到这里，李琴扬起了嘴角，听说未央的确给露露20万，说明她还是在乎秦翰的，哪怕就是一点点的愧疚，她也是在乎。

　　方父一直没有醒过来，未央在病床边陪着，林姨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说：“你去吃点东西吧，我在这呢，你早上赶过来也没歇过，你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听话。”

　　“林姨，我不累，我只想在这里陪着爸爸。”未央侧过头说，眼睛还有些红肿。

　　“方小姐。”门口的人走进来轻声叫道。

　　未央看向门口，是沈家明的手下：“怎么了？”

　　“您能出来一下吗？”他似乎有什么话不方便在病房里说。

　　未央起身点点头跟他走出去，她顺手把病房门带上：“说吧，怎么了？”

　　那人递过一个信封给她：“沈先生有事先走了，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未央犹豫了一下终是伸过手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手写的留言跟一张卡，沈家明的笔迹跃然出现：我有事先走了，卡你留着，密码是你生日，小张小王留给你，有事尽管叫他们。照顾好自己，一切有我。

　　未央看完之后把留言对折放回信封里，又从信封里拿出银行卡攥在手里，她对门口的两个人说：“你们去吃点东西吧，吃完找个酒店去休息一下。我这里没事，我看你们明天也可以回去了。”

　　“方小姐，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的，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们跟没听见未央说得话似得，照着沈家明的话又说了一遍。

　　未央知道沈家明一向对自己手下的要求严苛，能够留给自己差遣的肯定就是比较近身的人，自然是以沈家明为尊，不会理会自己刚刚说得那番话。她叹了口气，然后又说道：“那你们轮流休息吧，别太累。”

　　沈家明赶回去是因为真的出了事，但他瞒着没让未央知道，轮回被查了，以往哪怕临检都是会提前接到通知，但是阿三说是消防查出有问题，勒令轮回暂停营业，本就不是靠轮回赚钱倒也无所谓停业几天。但是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说明有人想动他，而且是想彻底把他在c市的底给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