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他是我永远走不出的那片森林

　　倘若青春注定是一场兵荒马乱的战争，那辛莫染的出现便注定了我会战败。

　　本该是个美好的年纪，本该是个美好的人，偏偏在这么美好的年纪爱上了这么美好的人，一切却又并非这么美好。

　　抬头看着扬起在半空中的手臂上戴着的手镯，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越发的别致，睁开被阳光照射眯起的眼睛，细细打量着腕上的翡翠玉镯。

　　数不清这已经是我看的多少遍了，就连哪里的纹路是深是浅都系数记在心里。

　　趴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的香樟树发呆，辛莫染送我这个镯子做什么？传说这不是那个将军送给他夫人的定情信物么？

　　翻身坐在沙发里，拍拍自己的脑袋，想什么呢！人家不都说了，不过是看我喜欢而已，再说这些钱对他来说又算不了什么。

　　看着手上的玉镯，心里却在想：‘也许……辛莫染也喜欢我呢？会不会呢？他明明知道我们不是亲兄妹，在洱海边他还亲口问过我，如果我们不是亲生的我会怎么做，难道这不是在暗示我一些么？’

　　想到这些，脸不禁泛起红晕，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的明媚，像阳台上盛开的两瓣蔷薇花瓣。

　　‘可是，也许这一切真的只是他将我当做了亲妹妹呢？而且他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他不是已经和顾怡岚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莫名的心痛，像是快要决堤的洪水，正在冲破我所有的理智，顷刻之间就能将我吞噬。

　　辛莫染的生日就在明天，我把礼盒包装好放在床头，那是送给辛莫染的生日礼物，他二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

　　给辛莫染过生日的地方订在了外滩的一家餐厅，除了我和辛莫染，只有顾怡岚和姜城。

　　顾怡岚和姜城还没有来，打电话来说是车堵在半路，大上海就是这点让人讨厌，不过此刻的我反倒希望这车能堵到后半夜。

　　站在窗口向外看，可以看见熙攘的人群，窗外声音嘈杂，不像是辛莫染会选择的地方，我想这大概是顾怡岚的选择吧，你看，他为了她连自己的喜好习惯都改变了……

　　最近心里总是莫名的会很痛，在想起辛莫染和顾怡岚的时候，我想我大概是生病了，我想我就快要痛死了。

　　“大哥，生日快乐！”我对辛莫染说，递给他礼盒。

　　“谢谢公主！”他从我手中接过礼盒，温柔的捏了一下我的鼻子。

　　看着他满脸笑容的低头拆礼盒，我用手摸摸鼻尖他触碰过的地方，心里暖暖的，双颊又不由得盛开了两瓣蔷薇。

　　辛莫染从礼盒里拿出一本画册，惊讶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是窗外闪烁的霓虹，照亮我整个黑暗的夜空。

　　“哈哈哈！”他一页一页的翻着，我看见他脸上展开的笑容，不时伴着笑声。

　　那是一本漫画集，是我用了半年的时间一笔一笔画成的，从数年前我们在雪地里说着要白头偕老开始，后来的点点滴滴，我都把它画了进去。

　　“谢谢我的小公主，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你在太幸福了！”他笑着拥我入怀，我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任由他的手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

　　此刻的我，也很幸福。

　　我希望下一刻永远都不要到来。

　　“大哥……”

　　“嗯？怎么了？”他看着我，问我。

　　我多想对他说：辛莫染，我爱你。看着他犹豫了很久，可我始终不能说出口。

　　“生日快乐！哈哈哈！”我大笑着对他说，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摸摸我的头，看着我笑。

　　顾怡岚推门进来，还有姜城。

　　“对不起阿然，让你等这么久……”顾怡岚说着朝辛莫染的身边靠去。

　　她说话的声音真好听，有种诱人的味道。

　　“没事的。”辛莫染说着，替她接过手中的包。

　　“生日快乐！”顾怡岚笑着，在所有人没有防备的时候，踮起脚尖在辛莫染的脸颊上一吻，留下一个不深不浅的印记。

　　我的心仿佛被人拿针用力的扎了进去，就连呼吸都能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

　　辛莫染看向我，他眼神里有着我看不清的东西，我的眼睛已经有些模糊，我没有看到他眼神里闪过的焦急和惊慌失措。

　　他并不希望我看到这一幕。

　　“我去关窗户，有些吵！”我立马转身，绕过木质屏风走到窗口，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把眼泪擦掉，拿出手机左右照镜子，咧嘴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确保看不出来一丝痕迹才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顾怡岚搂着辛莫染的胳膊，推着辛莫染去拆礼物，曾经那条胳膊也是我的，现在却被她抢了去，将来她还会抢走我的所有。

　　姜城坐在椅子上，看着辛莫染和顾怡岚的地方，看着那眉开眼笑的一对，我看懂了他眼里的忧伤，因为我们同病相怜。

　　我在他对面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人开心的笑着。

　　顾怡岚送给辛莫染的是一条皮带，她说：“我要把你的人，牢牢地栓在我身边！”她搂着辛莫染的胳膊，将头歪在了辛莫染的怀里。

　　下一秒辛莫染抬头看向我，他在用眼神像我说些什么，可是我读不懂，我也再不想去看他，我把头转回来，拿起桌子上的红酒，倒了一杯一口气喝下。

　　“还没开始就这么着急，来！大哥陪你喝！”姜城从我对面的位置站起来，在我旁边坐下，手拿酒杯的样子像是个纨绔子弟，可他的眼里明明写满了悲伤。

　　酒杯发出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只是端酒杯人的心情却并不喜悦。

　　“还没上菜呢你们怎么就喝起来了！”顾怡岚走过来对我们说。

　　“就能你们两个秀恩爱，就不能我们兄妹俩叙叙旧啊！”姜城笑着对他们举起酒杯开玩笑的说。

　　我想我没有他那么坚强，我做不到此刻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子诗还小，不能喝太多。”她伸出要夺我酒杯的那只手，被辛莫染拦住留在了空中。

　　“让她喝吧……”辛莫染说，我没有回头看他，我听到他的声音微弱，让我心里猛地又刺入了一根针，比刚才的还要疼，我想我就快要撑不住了。

　　此刻我真的不希望听到他的声音，我怕最后一丝理智会被他的一句话打破，如果说每个人生命中都会有一个软肋，我想他就是可以摧毁我坚强堡垒的那缕清风，只需轻轻一吹，足以让我的整个世界灰飞烟灭。

　　像是一片迷雾，他是我永远走不出的那片森林。

　　菜端上来的时候，我和姜城已经喝掉了三瓶酒，我们大笑着猜拳，可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里都不好受。

　　“小不点厉害啊！来！再来！”姜城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一副挑衅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此刻的内心并没有那么明媚。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八匹马啊……”

　　“喝喝喝！”

　　整个房间里都是我们两个人的声音，从椅子上喝倒在了地上，我和姜城抱着酒瓶子坐在地毯上猜拳。

　　姜城输了，我就陪他一起喝，我输了，就换姜城陪我喝，猜拳不过是个幌子，我们用呐喊的方式来宣泄心中的洪水。

　　这些都是姜城从小教我的，也多亏了他，才能让我在多少个伤心的夜晚能有酒来陪伴，倒是不显得太孤单。

　　“姜大哥，你什么时候也找个漂亮女朋友回来啊！”我伸出手在姜城的肩膀上拍拍。

　　“天涯遍地是芳草，小爷偏偏就不找！”他大笑着端起酒杯和我碰杯。

　　“小不点，你什么时候找一个小男朋友啊！带回来陪大哥喝酒！”姜城说着用手拍在我的脑袋上。

　　“改天就给你带一个回来！”我大声喊着，往姜城的酒杯里倒上了酒。

　　我想我也许是想让辛莫染听到。

　　“我们是不是有点像……像两个傻子啊！”我撑着晕晕乎乎的脑袋，回头看向辛莫染，顾怡岚坐在他旁边有说有笑，他抬头看着我，恍惚中我看到他眼神里闪过的一丝柔软，我摇摇头，我想那大概是我的错觉。

　　“我们两个本来就是傻子！”姜城一把搂过我肩膀，又给我倒了一杯酒。

　　我们本来就是傻子，为了一个人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傻子。

　　结果那两个人却有说有笑的在一起了，只留下两个傻子在一起悲伤。

　　我看着辛莫染，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想如果他不来阻拦我，那我就喝到死算了。

　　仰起头又是一杯，眼泪顺着眼角滚落，是温热的，在心脏快要被撕裂的时候。

　　他看着我，一杯接着一杯，显然他并不在乎我，不是么！

　　“别喝了！”姜城伸手抓住我的酒杯，我看见他眼神清澈，他并没有喝醉。

　　也许喝不醉也是种痛苦吧，因为你永远都是清醒的，你要无比清晰的看着你的伤疤被撕裂开来，和他比起来，我想我还是太幸福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姜城把我从地上拉起来，牵着我向外走。

　　“你要带她去哪？”辛莫染问姜城，我转头看见他站起来向门外走，被顾怡岚拉住，这个女人我讨厌她，她不仅夺走了我的辛莫染，还阻止了辛莫染走向我。

　　那个恶毒的想法又再一次的诞生在我的心头，我要让她从辛莫染眼前永远的消失。

　　“好看么？”姜城问我，我们坐在天台，看着整个外滩繁华喧闹的景象。

　　“好看！不过我喜欢清净。”我对他说。

　　“是因为阿莫喜欢清净吧！”他转头看着我，他说的对，一切都因为是辛莫染喜欢。

　　“你以前不也不喜欢太热闹，现在还不是因为顾怡岚喜欢了喧嚣！”我回头看他，他也是个可怜的人，我们都是可怜的人。

　　“子诗，我想问你一件事。”姜城说，这是他少有的正经，这也是他少有的会喊我的名字。

　　我冲他点点头，姜城说：“子诗，你的失忆是不是已经好了？”

　　我回头看着他，他的眉头紧锁，像是在用眼神告诉我，我是个骗子，我欺骗了他和辛莫染，欺骗了所有人。

　　我没有回答他，我只是看着他微笑。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姜城又问我，他看着我的眼神无比清醒。

　　我望着远方的天空点点头，我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从辛莫染将我带回家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当辛莫染让我成为了辛子诗，他也知道，这一切他都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他问我。

　　“没有多久，在某一天的清晨醒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我看着他说，云淡风轻，我当然不会告诉他我从未失忆过。

　　“阿莫知道么？”姜城问我，他叫他阿莫。

　　“他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难道要我直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我想我是很信任姜城的，他比我更了解辛莫染。

　　“不要怪他！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你，他把你当做了他的全部。”姜城总是为辛莫染着想的。

　　“当然！我本来就是个孤儿，是他给了我全部，我为什么要怪他？”我说，我没有告诉他，我知道是辛莫染故意开车撞了我，我没有告诉他，我知道这一切的最初就是个阴谋。

　　“他是真心爱你，把你当做亲生妹妹……”姜城还没有说完，他被我打断，我说：“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只做他的妹妹。”

　　我没有兴趣再听他唠叨，我想要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知道他可以帮我，因为他爱顾怡岚。

　　我知道，这一切他都懂得。

　　“如果我告诉你，阿莫也爱你呢？”姜城说道，即使我曾无数次想象，但此刻听到这样肯定的答案，心里还是按耐不住的激动。

　　“不管他爱不爱我，他都只能是我的！”我望着天空中看不到的星星，想起辛莫染的话，我喜欢的就是我的！

　　“你真的是越来越像阿莫了！”姜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

　　我再次的看到了那副画面，他在大雨中像是失去了魂魄，我看到他悲痛欲绝的脸，再没有了现在的张扬，我喜欢他任性嚣张的样子，那样的他是快乐的，我不喜欢他在那个未来里的样子，我不希望他痛苦。

　　“大哥，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把你当做亲大哥一样，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到你的。”我看着姜城，我是真心的。

　　当我看到他在未来的某一天里，伤心欲绝的样子，我多希望永远都不要有这一天，我想不论怎样我都不会害死顾怡岚的，因为她是我另一个大哥的幸福。

　　在天台吹了许久的冷风，晕晕乎乎的我靠在姜城的怀里睡着了，直到辛莫染来，他已经送了顾怡岚回家，你看，我就是这么的不重要，只有他把顾怡岚都送回家安顿好了才有时间想起我，原来姜城说的都是骗我的，什么辛莫染也爱我，原来都是屁话。

　　睁开朦胧的眼，我看见了辛莫染的脸。

　　“你放我下来！”我对辛莫染说，此刻躺在他怀里的我，一点也不安心。

　　“你喝多了！”辛莫染说着，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放我下来！”我想我是在跟他赌气吧。

　　辛莫染把我放在地上，大概是由于坐在地上有些久，腿脚都已经发麻。在我推开他扶着我的手的一瞬间，整个人重重的趴倒在了地上。

　　“啊！”我扶着地想要起来，转头看见辛莫染就站在身后，你看，他看着我摔倒都不来扶我，这是爱我么？姜城这个骗子！

　　也是！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辛莫染走过来，将我的一只胳膊放在他的肩膀上，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我一只手拍着他的胳膊，一只手搂紧了他的脖子，我只是表示一下我可以自己走，其实我才不想下来，即使我现在正在和他赌气。

　　“姜城跟你说了什么？”辛莫染问我，他抱着我一路去到了停车场。

　　“很多，什么都说了。”我对他哼了一声，表示我对他很不满意，但也许在他看来这很好笑，因为他原本板着的一张脸露出来笑容。

　　“今天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找到了车，他把我放在副驾驶，他问我。

　　我觉得他是明知故问，他或许什么都知道，又或许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们之间就是隔了那一层隐形的膜，他不知道我没有失忆，我不知道他是否心里有我。

　　“因为我不开心！”我对辛莫染说，我喝了那么多酒是因为我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因为顾怡岚？”辛莫染说着，他毫不隐藏。

　　“是！我不喜欢你和她在一起！”我说，既然他都毫不隐藏，那我也不能太小气了藏着掖着吧。

　　“那你喜欢我和谁在一起？”辛莫染将车开出停车场，他又没有沾一滴酒。

　　仿佛只有我，每次在都会喝个烂醉，而他，永远都是在看我笑话的那一个。

　　我想也许是酒精上了头，才会一点也不知道畏惧，我看着辛莫染对他说：“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

　　他转头看我，明显的愣了一下，他转过去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过来摸摸我的头无奈的说：“真是个孩子！”

　　我想我要不要告诉辛莫染我失忆好了，如果我不告诉他，是不是姜城也会告诉他，或许姜城已经告诉了他。

　　我趁着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转头对辛莫染说：“大哥……我的失忆……好了……”

　　说完我便倒头睡去，不去理会辛莫染是否会惊讶，因为我不想再听到辛莫染问我些什么，此刻脑子不清醒的我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即使他要问我，那也是明天早上的事了，一觉醒来，我想我的脑子会比现在好用太多。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我只是想要得到属于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