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毕竟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

　　傅禹来的时候，天空才刚刚开始暗下颜色。

　　他给我带来了三套卷子和两本练习册，没错！即使住在医院里，也仍旧逃不过要拼命学习的命运，这就是我们这些苦命学生逃不过的轮回。

　　他很认真的给我讲解，他很有耐心。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林一依和白渃水或者那些我并不知道的女生会那么喜欢他，他认真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我想如果小水依然是小水，辛子诗永远没有出现，他也许会很幸福。

　　“子诗，我想问你一件事。”傅禹停下手中正在写字的笔对我说。

　　“嗯，问吧！”我对他说，起初并不在意。

　　“你和你大哥是亲生的么？”傅禹突然抬头对我说，眼神里的认真让我有些惶恐不安。

　　“你什么意思啊！我和我大哥当然是亲生的！”我故作镇定的对他说，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

　　“那你大哥以前有改过名字么？”傅禹又问我，他的神情让我有些紧张。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说，其实我不知道此刻的我应该说些什么。

　　“没！没事！我只是觉得你大哥长的很像我故去的大哥。”傅禹说着，低下了头。

　　这时的我本该是去安慰他的，可是现在的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辛莫染并不是长的像他故去的大哥，因为辛莫染本就是他的大哥。

　　“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再想太多，就像对小水，也许你只是太多于想念了。”我看着他说，我极力的想要去掩藏什么。

　　辛莫染来的时候，傅禹刚好走，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遇见，如若遇见，又会有着怎样的对话。

　　看着桌子上的卷子，脑子里还在重复着傅禹刚才的话。

　　辛莫染进来的时候，我正在拿着卷子发呆。

　　即使再不情愿也要拼命的学，因为我想要变得很优秀，像辛莫染一样。

　　总有一个人的出现，他会成为你前进的动力，即使前方有刀山，有火海。

　　“怎么了？傅禹来给你送卷子啊！”辛莫染看着发呆的我说，他一定是看到傅禹了才会这样问吧。

　　“你见到他了？”我接过他手中的保温杯，打开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嗯，在走廊碰到了，他说来给你补课的，你们两个闹别扭了么？他好像眼眶有些红！”他说着，把我手中的保温杯接过去给我盛饭。

　　“大哥，我们是亲生的么？”我问辛莫染，看着眼前正在为我盛饭的他。

　　我看见他动作稍有停顿，手中的筷子倾斜掉在了地上。

　　“胡说什么呢！”他捡起地上的筷子，转身去洗干净。

　　“傅禹刚才问我的，问我们是亲生的么？”我告诉他，我想听到他的答案，即使我一早就已经知道答案。

　　“我们当然是亲生了！他问你这个干什么？”辛莫染走过来在我床边坐下，用占了水的手捏了捏我的鼻子。

　　“因为他说你像他死去的大哥……”我看着辛莫染说。

　　“我在他们眼中就是已经死去的人！”辛莫染冷笑一声说。

　　“可是他还记得你啊！”

　　我看着他，他左边嘴角上扬，那里有一抹冷笑。

　　“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啊？我不记得了。”我问辛莫染，我说我不记得了，其实我根本就是不知道，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的一切我都一无所知，我知道的一切不过都是他想让我知道的。

　　“傅叶辛！”他说着，云淡风轻。

　　“那我呢？为什么他说他只有一个已经死去哥哥？对于我的存在，他一无所知！”我又追问他，我想知道他究竟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那时你还小，爸妈离婚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所以他们不知道还有你。”辛莫染说着，他没有抬头看我，他在低头吹着碗里的热粥。

　　“那妈妈到底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那个女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傅禹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又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看着低头不语的辛莫染，我不断的追问他，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答案，也许我只是不想再听他的谎言，即使说的再冠冕弹簧，谎言也终归不能变成事实。

　　其实有一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我和傅禹，到底是什么关系？若他是那个女人亲生的，那我们便是亲兄妹不假，可是我的父亲又是谁？难道是辛莫染的父亲？那她为什么又要将我丢弃？那个我叫奶奶的老妇人又是谁？辛莫染既然那么恨那个女人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身边？这一切的一切，在我看来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今天怎么想起问这些了？来！先把粥喝了，以后有时间了我再慢慢跟你说！”他把吹凉的粥递到我面前，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端过粥，没有再继续追问，我太了解辛莫染，若他想要你这么认为，即使你再追问，也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大概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纯净美好的事情，过于美好的事物，只不过是因为谎言编的足够天衣无缝。

　　上海的夜晚是看不见星空的，它们都淹没在这个灯红酒绿的城市之中。

　　在这个糜烂的城市中，是不需要这些繁星来妆点的。

　　我一瘸一拐的走到窗前，我想我是喜欢夜晚的，因为当夜晚来临之时，你就可以躲进黑暗中，将你受伤的羽翼晾晒出来，只要太阳没有升起，你就不必把伤疤藏在身后。

　　终于等到了可以出院的那一天，我在辛莫染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出医院的大门，天空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雨水，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空气，四周是花草树木伴着泥土的清香，彻底的摆脱了浓烈的酒精味，这种阴冷潮湿的感觉真好。

　　我并不喜欢阳光，我喜欢黑暗，喜欢乌云，喜欢阴雨绵绵。

　　家里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刘妈从老家回来了，还带来了很多老家的土特产。

　　曾经我问过刘妈关于我失忆前的事，刘妈什么都不知道，那时我失忆被辛莫染从医院带回来的时候，她也才刚进这个家不久。

　　辛莫染真的是把所有的事都做的足以瞒天过海，只是他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最大的隐患就是他亲手带回来的人，大概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从来就没有失忆。

　　我想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我便再也不想离开，不想再回到那冰冷的孤儿院，不想再做一个得不到温暖的孤儿，再也不想从此见不到这个好看的人。

　　刘妈的儿子结婚，给我带来了很多喜糖，说是吃点喜糖就能沾沾喜气，我就能考个好大学，刘妈是个很朴实的老人，一脸慈眉善目很是招人喜欢。

　　我对辛莫染说：“吃个喜糖沾沾喜气，你就能早点娶到媳妇了！”

　　我只是这么说，我才不想让他早点娶媳妇，我甚至想让他永远都娶不到媳妇。

　　“那我可得多吃点，说不定我明天就能给你娶个漂亮大嫂回家！”辛莫染说着，把我手里的糖一把全抢了过去。

　　“那是我的糖，是刘妈给我考大学的，不是给你娶媳妇的，你还给我！”我说着，捉着他的胳膊不放手。

　　“你就别吃了，糖吃多了就变智障了，看你还怎么考大学！”辛莫染说着，剥开一颗糖放在嘴里。

　　“那你也别吃了，吃多了变智障了就娶不到媳妇了！”我拽着他的胳膊不放手，两个人又在沙发上打做一团。

　　有时候我会觉得我们这样真的很好。

　　刘妈在一旁看着我们闹，她在笑，其乐融融的样子很像一家人，如果我们也有父母，即使我们永远只能是兄妹，那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幸福，没有家的孩子和有家的孩子终归是不能比的。

　　我多想问辛莫染是否心中还有恨，可是任谁能没有恨呢，明明有那么幸福的一个家庭，可是却因为第三个人的出现，家破人亡，任谁能不恨呢！

　　当那片幸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将是浓浓的仇恨。

　　其实我也恨，我恨那个女人将我丢弃，恨那个女人夺走了原本属于辛莫染和他母亲的幸福。

　　“大哥，我希望你能幸福。”我伸出手搂住辛莫染的胳膊，对他说。

　　“放心！你大哥我肯定会幸福的！”辛莫染一脸得意扬扬的对我说，对我把下巴扬起。

　　“切！”我一把推开他，丢给了他一脸的嫌弃。

　　“你们啊，都要幸福！莫染要幸福，子诗也要幸福！”刘妈对我们笑着说，她总是喜欢在一旁笑着看我们玩闹，像是在看自家孩子一般。

　　“刘妈也要幸福，我们一家人都要幸福！”我跑过去搂住刘妈，我想如果她能是我们的母亲，这样也一定很好，那时我们这个家也一定很幸福。

　　那是在我来这个家很久以后才知道的，在很多年以前，在我还没有来到这个家的时候，辛莫染一直是一个人，孤独寂寞的活着，刘妈是他请的第一个保姆，专门为我的到来准备的，刘妈跟我们在一起很多年，我把她当母亲，他也从未把她当保姆，我们就像是一家人，一个母亲，两个孩子。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把我留在身边，我想他并没有错，毕竟那时的他，也只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