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位皇后

　　扶苏最近都在准备册封荷华之事。

　　之前始皇一统六国，重订礼仪，自尊为皇帝，乃古之所未有。然而始皇虽光有六宫，实际上却并没有立正妻，于是宫中一直没有女主。一应礼仪自然也没有人提起。

　　但是扶苏登基之后，荷华身为之前的太子妃，自然不能比同旁人。然而在始皇之前，秦与六国皆只有王后，始皇之后，又没有定下后宫仪制。所以现在要册封荷华，扶苏先要让朝臣商定出礼制才行。

　　出于想要给荷华一个惊喜的心情，这件事他并没有跟荷华商量过，打算等册封当日，再告诉她。

　　所以这段时日，扶苏不但要处理各种政务，还要分出精力，跟掌管宗庙祭祀礼仪诸事的奉常、掌管皇族亲属宗室管理的宗正、还有掌管皇宫日常事务的少府共同商定册立皇后的各种礼仪，服饰，流程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最后商定的称呼是“皇后”。那些官员原本还想商议一下除了皇后之外的各种嫔御的称号，品级与礼制，被扶苏斥责之后就放弃了。

　　然而皇后的册封典礼仪制，却一直没有定下来。

　　先秦之前，除了祭祀宗庙之外，实际上并没有太过繁琐的礼仪。就像扶苏登基，也并没有举行什么大典，直接换上龙袍，坐上那个位置就完事了。所以现在册立皇后，按理说也应该遵循这个传统。

　　但是扶苏不同意。

　　对这件事，他是非常郑重的。因为一旦册封，荷华就会成为史书上记载的第一位皇后。他希望她的名字能光耀后世，千古流传。他要让后世人都知道，她是他秦二世扶苏的妻子。

　　他曾经问过荷华，知道在现代，结婚是会有非常盛大的婚礼的，然而他们成亲的时候，虽然满城闻风而动，但毕竟只是在九原，影响太小了。

　　甚至就因为他们是在九原成亲，而荷华的身份又有些含糊不清，语焉不详，所以回到咸阳之后，她也受过不少明嘲暗讽。扶苏虽然从来不过问，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

　　他要昭告天下，荷华是他的皇后，与他并肩而立的妻子。

　　还有什么比一个盛大的典礼更好的方式呢？

　　何况这些年始皇虽不算励精图治，好在没有空耗钱财，国库和他自己的私库，都十分充盈，办一个典礼完全能够支持。

　　想当然耳，最后妥协的还是大臣们，谁能跟皇帝争呢？

　　大典的日子被扶苏任性的定在了元旦，那是新年伊始，普天同庆的日子。

　　荷华一直到元旦当天，才知道这件事情。之前虽然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比如少府的人来给她量体裁衣，宫中最近也开始装点起来，像是有大喜事的样子，但她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扶苏登基的头一年，有庆祝活动是很正常的。

　　所以直到元旦这日，一大早（实际上天还没亮，也就是三四点钟）就被扶苏从床上挖起来，并且命人送来了繁复沉重的礼服，荷华才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儿什么。

　　她抚着玄色打底，绯色镶边，上面绣着如意云纹的礼服，转头问扶苏，“今天到底要做什么？”

　　“陪我去参加大朝会。”扶苏微笑。

　　实际上奉常原本不赞成册封时扶苏也在场，只要让礼官引导皇后，完成典礼步骤就行了。但是扶苏坚持要亲自在场，甚至任性的要求在朝会上进行册封！

　　荷华几乎要怀疑扶苏是不是脑子坏掉了。这时候没什么后宫不能干政的说法，但是荷华出现在朝会，也是不合适的。所以她怀疑的看向扶苏，“你到底想做什么？若是不说，我可就不去了。”

　　“我想让你陪我去看看这万里江山。”扶苏认真的看着她，“荷华，自古以来，高处不胜寒，多少君王称孤道寡，可我不希望这样。我希望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能站在我身侧，与我并肩。”

　　“自然。”荷华道，“但是不包括大朝会的时候吧？你让御史大夫如何自处？”

　　“今日无妨。”扶苏道，“快换衣裳吧，迟了就不好了。”

　　直到穿上厚厚的吉服，梳了高高的发髻，戴上代表皇后的凤钗朝冠，荷华都还有些晕乎乎的回不过神来。

　　这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扶苏牵着荷华的手，出了寝殿，前往前面上朝的大殿。

　　始皇移宫之后，扶苏便在朝臣的催请之下，搬进了咸阳宫。这里形制是前殿后寝，从寝宫到大殿，只要步行一小会儿就到了。

　　扶苏制定的一系列后宫规矩之中，就包括帝后同住咸阳宫这一点。所以这会儿出去非常方便。

　　到了大殿门口，扶苏松开了荷华的手，由礼官上前，引着她从去另一边等候。

　　荷华下意识的看向扶苏，扶苏微微一笑，“去吧。我在里面等你。”

　　由礼官前导，引着荷华进入大殿的时候，百官都已经就位，宗正宣读册封皇后的圣旨，然后礼官引导荷华向扶苏叩拜，然后又让百官向荷华叩拜，而后礼成。之后扶苏再亲自领着荷华前往宗庙祭拜就可以了。

　　看着下首向自己叩拜行礼的官员，荷华满心恍惚，完全反应不过来。

　　忽然手心一凉，原来是扶苏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指节冰凉，跟荷华的手心贴在一起，反而让一切的感觉逐渐清晰起来。

　　下面跪拜叩首的官员，身边的人，庄重严肃的典礼，一切的一切都在宣示着一件事——她是他的皇后，能够与他并肩的人。

　　直到典礼结束之后，荷华才反应过来。原本吕雉会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皇后来着，但是现在扶苏登基了，还册封了自己，那她就占据了这个第一了。

　　自己这就能青史留名了？这也太容易了吧？荷华内心感慨，难怪人家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呢。

　　不过，吕雉能青史留名，是因为她本人的能力，更胜过这“第一位皇后”的噱头。荷华心里也有些不服气，她一个现代人，总不好还比不过古人。何况她虽然高兴，但是只是作为扶苏的依附而青史留名，也绝非她所愿。

　　既然扶苏希望自己是能跟他并肩的那个人，那就必须要做出一些值得写上史书的事，让后来的人都觉得，她是足以匹配得上他的人。

　　不过到底要做什么，荷华一点底都没有。以前还能跟系统商量一下，现在的话……咳咳，不说了，说多了都是眼泪。

　　因为扶苏登基的缘故，各地官员也都轮番回京庆贺，蒙恬他们也不例外。

　　项羽跟着蒙恬回京，连虞姬都带回来了。

　　荷华闻言大喜，连忙把人宣进宫来陪自己说话。当皇后如果非要说哪一点不好的话，就是比从前更加不自由了。好在她现在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所以还没有那么多所谓的规矩约束。

　　——她今年冬天还让人在花园里弄了个暖棚种菜，就是明证。

　　转过年来，子麟也快要一岁了，现在已经可以扶着东西自己走，想必很快就能学会走路了。

　　虞姬把她的小女儿也带来了。这个叫做项英的女孩子比子麟小了十天，现在也正在学走路。两个虎妈凑到一处去说话，把孩子丢在屋里，让他们自己扶着几案学着走路。

　　“臣妾拜见皇后。”虞姬笑吟吟的给荷华行礼，被她拉住。

　　“别弄这些虚礼了，现在谁见了我第一件事都是行礼，我已经快被烦死了。”荷华说。

　　虞姬只抿唇一笑，“礼不可废。”

　　争执这个也没有意义，荷华就转而问起北边的事情，虞姬倒是知道不少，话题打开之后，气氛就自然融洽了许多。

　　等她们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滚在一处，哭得震天响了。

　　“这是怎么回事？”荷华连忙过去把两个孩子扶起来，笑着问。

　　虞姬则连忙请罪。荷华摆摆手，示意不要紧。在她看来，两个小孩子玩在一处，有个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前因后果也要弄清楚，所以看向季姜。

　　季姜有些不安的将情况说了一遍。原来是两个孩子走路的时候没有协商好，一个要往左，一个要往右，然后就撞在了一起。她们站得远，也没来得及拦住。

　　荷华听了之后，非常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赦免了战战兢兢的宫人，自己对虞姬无奈的道，“你看，现在什么都不方便，不过孩子摔了一下，地上铺了厚席子，什么事都没有，偏她们胆战心惊的请罪，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小皇子身份尊贵，她们在意也是正常的。”虞姬道，“他可是皇上的嫡长子呢。”

　　荷华一笑，转头就看到项英已经不哭了，抓着子麟的手往自己嘴里塞。

　　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开始冒牙齿了，许是觉得牙根发痒，所以想磨磨牙，抓到什么都想往嘴里塞。荷华一边笑着将儿子的胳膊解救出来，一边道，“你女儿倒不怕，以后给我儿子做媳妇吧？”

　　虞姬心里一动，嘴里却道，“只怕到时候小殿下看不上我们英儿。”

　　“也对。”荷华说，“还是要孩子们自己欢喜才好。等再大些再考虑这件事不迟。”这件事她本来也是随口一说，项羽身为武将，想要提现价值的话，就势必要一直镇守边境，虞姬跟孩子也要跟过去，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一次，孩子们连绵都见不到，哪来的感情？

　　不过，跟虞姬说说话，她心情就好多了。等送走了虞姬，便抱着孩子去前面找处理政事的扶苏。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扶苏提高了声音说，“黎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