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显摆是吧

　　荷华起床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软。

　　扶苏是真正说到做到，这几日一直痴缠着她，几乎失了分寸。看样子，他是真的很想要个孩子。

　　虽然觉得有点快，但荷华也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扶苏年纪不小了，何况他们两情相悦，想要一个共同的孩子，是情之所至。

　　荷华开始慢慢的做些备孕的准备了。

　　但是……孩子这种事果然还是要看缘法的。那些不想要的，总是一个不小心就怀上，偏他们满心期待，却总也等不来想要的结果。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不去想的时候并不会在意，但是等真的想到了，心里就七上八下再也平静不下来。

　　荷华之前不想生孩子的时候，还要担心一下万一不小心有了怎么办，但是现在想怀了，偏偏怀不上，她心里不免就会想：是不是我跟扶苏中的哪一个有什么问题？

　　始皇三十一年夏，七月。

　　荷华懒洋洋的趴在窗口往外看。院子里的景象已经跟去年大不相同了，没有什么花啊草的，全都是荷华让人种下的各种蔬菜瓜果，满满当当一个院子，看着就让人高兴。院子里还飘荡着一股瓜果成熟的味道，更令人精神振奋。

　　然而此刻，这些景色都入不了荷华的眼。

　　前几天，她的“好朋友”如期而至，意味着她跟扶苏这个月的努力，又都白费了。即使扶苏不说，荷华也能够察觉到他的失望。只是这种事，她就算着急也没用啊！

　　“太子妃，这个瓜熟了。”一个**岁的小丫头从菜地里绕出来，手里捧着足球大小的一只西瓜，笑盈盈的朝荷华道。

　　“拿去后院的井里镇上，等殿下回来就能吃了。”荷华闻言，回过神来，只随意的看了一眼，就不在意了。

　　“哎！”**岁的小女孩声音脆脆的十分好听，欢天喜地的抱着西瓜往后面去了。

　　这小丫头名叫阿喜，是大秦军队从匈奴人那里解救出来的汉人之一。扶苏和蒙恬上奏朝廷，让他们就留在北疆落户生根。不过阿喜的情况比较特殊，她的家人全都不在了，自己年纪小不能立户，所以一时间反而不好安排。

　　原本倒是有那养了儿子的人家，看中她动作麻利干活爽快，想领回去养着，将来给自己的儿子做媳妇。不过阿喜自己却不愿意。

　　后来扶苏索性就把人直接领回来，让她跟着荷华了。府里平时也没什么事，荷华又不拘着她，小丫头来了没多久，就展露出了孩子天性。

　　大约是因为曾经饿过肚子，这片菜地尤其得阿喜的青睐，几乎每天都要去逛上两次。哪个位置的瓜要熟了，什么地方的菜正好下锅，没有她不知道的。

　　阿喜到了后面的院子里，找来一只篮子，将西瓜放进去，然后再用绳子系在篮子的提手上，慢慢的往井里坠下去。这是一口十几米的深井，井水冰凉甘甜，用来镇西瓜也不错。急清凉解渴，又不会太过冰寒。

　　镇好了西瓜，阿喜来到荷华身边，歪着头看她，见她神色恹恹的模样，便问道，“太子妃可是想要歇会儿午觉？”

　　不说还不觉得，她这么一说，荷华立刻觉得自己困得不得了，而且也懒怠动弹。她就趴在那里道，“你去给我拿个盖的东西来，我就在这里歪一会儿。”

　　“是！”阿喜脆生生的应了，进屋抱了薄被出来，给荷华盖上，然后才道，“太子妃最近似乎睡得有点儿多。”

　　荷华打了一个呵欠，懒懒道，“你不懂，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正好眠啊！”

　　小丫头眨了眨眼睛，见荷华闭上了眼睛，便没有再打扰，而是低着头忙活手上的活计。她的手极巧，以前在草原上学会的用草编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活灵活现。

　　到了行辕之后，荷华偶然发现这一点，索性就让她用丝线来编，到时候不拘是送人还是自己挂起来，都十分有趣。

　　最近阿喜受到太子妃的提点，正打算编一只大一点的兔子，可以摆在桌案或是博古架上面的那种，不过目前还只是在探索阶段。

　　阿喜手指头上下翻飞，时不时还要抬头看看荷华睡得是否安稳，小小的人儿忙极了。

　　等她觉得眼睛有些发涩，想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斜了。阿喜看了看荷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把人叫起来。听说太子妃这两日夜里心燥，睡不安稳，难得这会儿睡着了，若是吵醒了就可惜了。

　　她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正要往外走，扶苏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视线在窗前的榻上微微一扫，然后看向阿喜，低声问道，“睡着了？”

　　阿喜点点头，指了指外面，示意他出去说。

　　出了屋子之后，阿喜才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道，“太子妃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后来实在困倦，就让我拿了被子，在这里歪着，谁知就这么睡着了。”

　　想了想，又道，“后面的井里还湃着一只西瓜，太子妃说等殿下回来了就用的。奴婢这就去取吧？”

　　西瓜性寒，荷华虽然喜欢，但扶苏并不许她多吃，只能略微解解馋。想到自己吃西瓜时荷华那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的模样，扶苏不由失笑，点头道，“拿来吧。趁着她没起，我先用了。免得她醒了看着眼红。”

　　阿喜抿唇一笑，自去了后面。扶苏也没有进屋，转身去了书房。

　　这几日各地修筑长城的情况都汇拢到了他这里，扶苏也忙得天昏地暗。今日好容易处理完了事情，提早回来，荷华却还睡着。既如此，他索性就去书房，再把自己的思路理清一下。

　　荷华一直睡到了一直到掌灯十分，醒来时屋里点了油灯，扶苏正坐在灯下，微微出神。看他眉心微蹙的模样，恐怕是遇上了什么问题。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这会儿醒来之后，荷华就觉得精神格外的好。她从榻上下来，绕到扶苏身边坐下，问道，“你在想什么？”

　　“在想长城的事。”扶苏道，“过几日恐怕还要出去一次。”

　　只看文书，很多东西都是看不见的，所以势必要再去现场考察一番。虽然也可以派遣别人去，但扶苏斟酌过后，还是决定自己去。毕竟长城一旦筑成，就是中原对抗草原少数民族的壁垒，容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荷华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她语气里的雀跃太过明显，扶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次你不能去。”这一次他是打算用最快的时间完成巡视，带着荷华，多有不便。

　　再说，以前出去带着荷华，还可以说是带着个婢女，最多有人说他骄奢，连旅途之中都要带着人伺候。可是荷华现在是太子妃，如果他去哪里都带着她的话，外头的传言就很精彩了。

　　荷华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不过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我可以装扮成另一个样子跟在你身边，不会有人发现的。”系统在手，天下我有。想装扮成什么样就能装扮成什么样！

　　“胡闹。”扶苏道，“我这次是去做正事，中途几乎不作停留，你就算跟着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我留在这里也是无趣。”荷华祭出撒娇大法，挽住扶苏的胳膊，来回摇晃，“让我跟着去吧？正事我也可以帮忙，绝不捣乱。”

　　自从得了虞姬的点拨之后，她才发现，有时候说话的语气软些，的确是好处多多。有时候她哀求个什么事，即便扶苏明知道不对，拗不过最后还是答应她了。虽然次数不多，但总是有效的。

　　扶苏捏了捏她的鼻尖，“这回真的不行。我们不坐马车，一路都要快马疾驰，你受不住。”

　　他何尝舍得荷华？他们新婚才不到半年，就要分开至少一两个月的时间，对扶苏来说，亦十分煎熬。只是他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把不舍和心软都收起来了。

　　听到要骑马，荷华脸色有些讪讪的。她后来倒是也学过一点骑术，不过勉强能自己骑在马上，要纵马飞驰，是绝无可能的。

　　不能跟去，荷华立刻就变了脸，抛弃了扶苏的胳膊，把脸转向另一边，“不去就不去。正好最近许多瓜果都熟了，要是跟着你出去，反而吃不到了。”

　　服扶苏知道她在赌气，长臂一舒，便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低声道，“别生气，荷华，我保证，只有这一次。”

　　“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哼，反正我是不相信你的承诺了。”荷华撇嘴，“男人果然靠不住，你到底说过什么，恐怕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乖乖的靠在扶苏怀里，没有挣扎。

　　“这话好没道理。”扶苏恨不能把人揉进心口里，“我也想带着你，可我怕到时候分心怎么办？嗯？”

　　最后这个“嗯”字是凑在荷华耳边说的，还故意压低了声音，沉沉的钻进荷华的耳朵里，然后直达心尖。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此时却仿佛带上了说不出的暧昧暗示意味，让她格外的不自在，一张脸倏然红了。

　　“我答应你，会尽快回来的。”扶苏道，“我就要走了，你若是再生气，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的夜晚？”

　　他说着一双手就不规矩起来，在荷华身上四处点火，同时低下头，噙住了她的唇。

　　荷华连忙推拒，“不行，我还没吃饭呢……”

　　“我会喂饱你的。”

　　“快放开我，一会儿给人看见了！”

　　“放心，没人会进来的……你难得这么精神，别浪费了。”

　　“……”

　　最后被扶苏抱到床上的时候，荷华几乎想要捂脸，扶苏的脸皮似乎越来越厚了。以前还总在人前有所顾忌，不肯与自己太过亲近，这才几个月光景，就已经练就了将所有的谈话引向暧昧的能力，让荷华招架不住。

　　春宵苦短。第二天荷华还是揉着腰起身的，扶苏不在，阿喜坐在外面继续编她的兔子。

　　荷华忙让她给自己找点儿吃的来，昨天的晚饭她根本没吃，一开始扶苏还说做完了就放她去吃，结果闹到了大半夜，荷华累得根本不愿意动弹，索性就这么将就着睡了，这会儿只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就算是给她一头牛都能吃下！

　　阿喜端来了一碗粥，荷华三两下就吃掉了，把碗往她面前一放，“再来一碗。”

　　连着吃了三碗之后，阿喜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太子妃，您一下子吃太多了会积食吧？不如咱们出去院子里走走？”

　　“积什么食？”荷华非常不满，“也就是刚刚好而已。外头热得很，不想出去。”

　　“不去别处，就去那葡萄架下头走走，那里凉快，外头又有风，比太子妃在屋里更惬意呢。”阿喜嘴巴也很会说话，三两句话就说得荷华心动了。

　　“那就去看看。”荷华最后拍板，“对了，把我那个藤椅也给我抬出来，摆在葡萄架下。”

　　这葡萄架是她初春的时候搭的，本以为要养几年才能成规模，却不曾想，这种葡萄藤却抽得非常快，现在看上去已经是绿茵茵的一片了。只不过今年没有结葡萄，要想吃到这株葡萄，怕还要等两年。

　　到了葡萄架下，荷华也不愿意走动了，让人把椅子安放好，躺上去闭上眼睛，摇晃了两下，笑着道，“果然惬意。”

　　“太子妃喜欢就好。”阿喜嘿嘿笑着。

　　荷华摸下巴，“嗯……要是再有些点心就好了。我记得上次的面粉还有剩下，阿喜你让人去给我做点糕点送来。”

　　其实她更想来点儿瓜子花生，奈何一时失策，春天的时候并没有想到要种这些，所以这会儿只能退而求其次，就先吃点儿点心垫垫吧。

　　话说她这也算是间接的推动了古代人民的饮食文化发展啊，果然吃货才能拯救世界！

　　阿喜有点儿胆战心惊，“可是太子妃您刚刚喝过粥？”而且是三碗！

　　荷华毫不在意的道，“没关系，我还能吃得下。我自己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嘛，快去吧。”

　　“但是马上就要到午饭时间了……”阿喜继续挣扎。

　　“这样啊……”荷华眼珠子转了转，“那你去菜地里给我摘两个西红柿过来，这总可以吧？”

　　一般而言果树种下之后，都需要好几年才能挂果。荷华在慎重考虑过后，决定放弃前人栽树后人吃果的传统美德，还是回咸阳再种吧。所以除了像西瓜这种藤本植物，一年一熟的，荷华就没有别的水果可吃，就只能用西红柿将就了。

　　这个倒是没问题。阿喜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起身朝菜地走去。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荷华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最近有点儿不对劲。

　　嗜睡，嗜吃，没精神……如果不是因为“好朋友”才走了没两天，她真以为自己已经怀上了。

　　荷华对自己的身体十分鄙视，“你说你怀不上就怀不上，还出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征兆是几个意思？”她又不需要假怀孕来如何如何的……

　　又过了两天，扶苏带着人出发了。他走的时候荷华还在睡，想象中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扶苏带着满肚子的不放心走了。

　　荷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得知扶苏已经走了，不由大惊失色，“怎么没叫我？”

　　“殿下不让叫。”阿喜说，“您近来的睡眠不怎么好，难得一场好睡，若是扰了就可惜了。对了，殿下还嘱咐，他很快就回来，让您自个儿保重身子。”

　　“知道了。”荷华撑着下巴发呆。

　　除了二十九年那次，这是她跟扶苏第一次分开。而现在的情况，显然跟那时也完全不同。

　　那一次，让她确定了自己对扶苏的心意，甚至也是她最初看明白，原来扶苏远不只是自己印象中的温良恭俭让，他也有心计有手段，甚至段数还不低。

　　那之后兜兜转转，她终于跟扶苏走到一起，现在想想，明明才是两三年前的事，却仿佛已经过了好久。

　　不管怎么说，当时她跟扶苏之间，毕竟没有那么确切的关系，所以虽然感情上非常纠结，但是惟其如此，反而不会觉得日子那么难过。

　　可是现在，扶苏才刚刚离开，她就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当初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追随扶苏到这里来，这一次却不能够不顾大局的跟着扶苏一起走。明明关系比以前近了，相处起来，反而没有那样无所顾忌了。

　　阿喜进进出出好几趟，见荷华一直杵着下巴发呆，根本没看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道，“太子妃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荷华回过神来，连忙掩饰道，“想晚上吃什么呢。”

　　阿喜嘻嘻一笑，“太子妃别骗人了，定是在想太子殿下，对不对？”

　　“你知道什么？”荷华失笑。

　　阿喜嘟着嘴，“我虽然年纪小，但是知道的却不少呢！反正我知道太子妃是在想殿下。又没人会笑话，太子妃做什么不敢承认？你和殿下感情那样好，突然分开了，肯定会想的。”

　　她那么点儿年纪，说起这感情的事来，倒是头头是道的。荷华觉得有趣，就问她，“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有眼睛，自然就看出来了。”阿喜十分矜持的道。

　　荷华笑了笑，不过想想她的话似乎也挺有道理。她想念扶苏，有什么不能承认的呢？他们现在可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了！

　　这么想着，她立刻让阿喜准备了笔墨纸砚，打算写日记。对没错，就是里头的那种，“扶苏走的第一天，想他。扶苏走的第二天，想他想他。扶苏走的第三天，想他想他想他。”

　　见她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样子，阿喜连忙去准备东西，不过半道上又折了回来，“太子妃，外头来禀,说是虞夫人过来了。”

　　“虞姬来了？快请进来吧。”荷华喜出望外。项羽现在也是有职务在身的人，必须常驻雁门，虞姬当然是跟去了。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荷华成亲的时候。后来虞姬在九原住了四五天，就回雁门去了。转眼也是四个多月了。

　　不过，扶苏不在，虞姬怎么会来？

　　阿喜应了，又问，“那太子妃的笔墨还准备么？”

　　“不要了。”荷华大方的挥手，“我跟虞夫人说说话，估计也没时间写东西，下次再说吧。”

　　虞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的。

　　两人见了面，先是寒暄了几句，把那长久没见面出现的尴尬和陌生消去了，这才亲亲热热的坐在一处说话。不过说的也都是些闲话，雁门的事啦，虞姬的旅途见闻啦，荷华见虞姬分明面带愁色，想她恐怕是有事情不好开口，便主动问道，“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项将军没跟着一起？”

　　“我自己来的。”虞姬勉强一笑，“这回是专程来找你帮忙的。”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神色黯然的道，“我与将军成亲年余，身子却一直没什么动静。荷华，你是大夫，这北疆再没有医术比你更高明的了，你替我看看……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这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想来让虞姬这般心高气傲的人说出口，也实在是苦了她了。

　　荷华皱眉道，“才成亲一年，不必这样着急。是……项将军有这个意思？”

　　虞姬含泪摇头，“没有，他倒是一直不曾提过，只是你也知道，他年纪比殿下大了好几岁，早过了而立之年，在这上头岂有不着急的道理？偏我的身子不争气，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那我就随便看看。”荷华道，“不过这种事还是讲求缘分，急是急不来的。”

　　这么说着，不免想起自己，心中又是暗暗一叹。安慰人的话说出来容易，她自己也没有比虞姬好到哪里去啊，不是一样在心里发愁吗？

　　只是一摸上虞姬的脉，荷华差点儿掀桌子骂人！她狐疑的看向虞姬，“我说，你真的不是来找我炫耀的？什么成亲年余没有动静，那你肚子里头揣着的是什么？存心来我面前显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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