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棒打野鸳鸯 第十一章 jian臣之女

　　安静的阁楼闺房内，她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那一面铜镜怔怔出神。

　　那模糊的镜子里倒映出一张少女的脸庞，光洁的鹅蛋脸，雪嫩的肌肤，狡黠乌黑的大眼睛，纤长卷翘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樱花般似嗔非嗔的小嘴一抿，露出腮边那若隐若现的可爱梨涡。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

　　捧着铜镜，对着镜中的少女摇晃着脖子，颠簸着脑袋，微微眯起那双漆黑如子玉的大眼睛，拉长了声调一字一字地朗诵出来，体味着其中无穷的奥妙。

　　不要怀疑，此刻这个躲在房间里附庸风雅的少女正是那个穿越而来的小乞丐，装了两天傻子，当第三天太阳升起之际，她的演技已经到了游刃有余的境界。

　　不过呢，当傻子也有一点不太好，就是她不能主动去询问关于这里的一切，只能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捕捉一切可以捕捉的信息，然后慢慢的消化。

　　然后，经过两天的默默观察，她已经大概清楚自己这具身体本尊的身世，竟真的是个高贵的主，乃南祈左相大人的嫡长女左姚瑾，据闻也是左相唯一的子嗣。

　　而她这一个月颠沛流离，道听途说也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左相的事，她努力回忆着老百姓对这位位高权重的左相的评价，却发现入耳最多的是“那奸相……”。

　　在醒来的第一日亲眼见识这位左相对付妾侍的霹雳手段，第二日看到相府下人对这位左相的惶恐敬畏后，作为一名新时代的爱国人士，她痛定思痛，最终决定义无返顾地投入奸臣爹爹的怀抱，从此过上父慈女孝的幸福生活！

　　她更是发现她那奸臣爹爹有个颇具个性的名字，姓左名建晨，连起来便是“做奸臣”，他似乎有意让这个女儿继承衣钵，故取名为“做妖精”（左姚瑾）。

　　“……才十六岁就出落得这么标致，待到完全长开了，还不知道要引得多少英雄人物尽折腰？”

　　想到将来的困扰，镜中的妙人儿拧紧柳眉，神思焦虑，思来想去，始终得不出个好主意，只得一声叹息：

　　“小姚瑾啊小姚瑾，看来祸国殃民的万世骂名注定是要落在你头上了，偏偏你却只中意那貌丑心善的容哥哥……”

　　她对着镜中人儿嗔怪地一眼，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犹如一只眼神哀怨的小白兔，镜中之人也越发地明媚动人起来。

　　“只道是红颜祸水啊红颜祸水！”

　　无奈地感叹声下，那柔嫩白皙的纤手捂住胸口，略带着稚气的眉眼间是似喜若悲的复杂情绪，唇角上翘，眸中潋滟流转，却无法掩饰纳狡黠之气。

　　“可醒了？”

　　“回老爷，未唤奴婢们进去更衣，怕是还在休憩。”

　　门外突然传来的对话犹如一盆冰水浇到左姚瑾的头上，手中的铜镜被慌忙地扔掉，那自诩倾城之貌的气势荡然无存，“噗通”一声蹭了鞋子，继续上床挺尸。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两眼睁大死瞪着床顶的左姚瑾自然知道来的是她那便宜老爹，他放轻脚步声缓缓走近，然后在床沿坐下慈眉善目地看着傻了的女儿。

　　若不是事先知道了这位左相狠辣残忍的手段，单凭他对她这个女儿的关心，她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众人口中人人得而诛之，把持朝政十六年，结党营私，揽权弄政，排除异己，纵横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南祈史上第一奸臣。

　　“瑾儿，爹来看你了，今日可好点了没？”

　　她眼角涣散的余光可以看到左建晨眼角凝结的泪光，在朝堂上的精锐阴狠眼睛在看到她这个活死人时竟变得混沌起来，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叹气：

　　“也罢，如此也好，总好过你醒来后为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伤心欲绝，不管瑾儿是当初那般聪明伶俐还是如此这般娇憨天真，只要爹爹在一天，便不会让那些阴险狡诈的小人再来算计吾儿，定会保吾儿余生安乐无忧！”

　　左姚瑾经过昨天左建晨在她窗前断断续续的讲述，已经知道这位让左建晨深恶痛疾的狼心狗肺的东西正是那日后来被毁掉的秦沈两家联姻的新郎沈钊。

　　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一穿越过来又是掉江里又是受重伤，竟都是这沈钊一手谋划的，他在半年前不断制造和左姚瑾的邂逅，最终打动美人心，又哄骗得左姚瑾冒着欺君之罪替那秦家跳舞，结果在凤凰台上勾结刺客谋害左姚瑾。

　　待到自己这位奸臣爹爹发现时，命令暗卫上顶峰去救已然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爱女被那刺客血刃凤凰台，又被刺客丧心病狂地踹下悬崖，而狡猾如沈钊，更是不惜让刺客捅了自己两刀，成功洗去了自己保护不周的罪名。

　　身为权臣的左建晨自然不肯就此罢休，想要告御状让沈钊抵命，结果发现这代跳祭祀之舞乃欺君大罪，怕是还没把沈钊告倒自己就进了宗人府大牢。

　　左老头忍着丧女之痛，决定私下派杀手让沈钊抵命，迎头袭来一根将他最终压垮的稻草，有人发现那日跳祭祀舞的女子被挂在半山腰的树枝上，而那个女子不知何时竟换成了那秦家，她竟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谎说得滴水不漏。

　　左老头亲眼目睹圣上封赏弱不禁风的秦家为乡君，看着秦桧那奸贼阴险的笑容，再也忍不住悲番一口血喷出，当场昏死过去，自此一病不起。

　　这也就是沈钊连同秦家串谋杀害左姚瑾的最终目的，都知这奸臣身边高手如云，通常那些刺客都是竖着进相府，没多一炷香的时间便被横着抬出去。

　　眼看这位特等奸臣不断地坐大，皇帝又因常年病弱无暇顾理朝政，这三大家族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再加上左建晨这些年没少给秦沈容三家小鞋穿，于是义愤填膺的秦沈两家决定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让沈钊施展美男计。

　　据说那日她在沈家撞破头后，那场联姻也暂时宣告破裂，鲁莽的秦三公子拉着妹子就走人，而她则被赶来的大夫抢救，当丫鬟洗净她的脸，当即就有人惊呼了一句“左家千金”，然后她就被从沈家抬回了左家。

　　从那些信息里拉回思绪，左姚瑾觉得这左老头虽然奸佞，但对女儿却是十足十的好，瞅着他满眼泪光的凄凉样，她忽然有些内疚起来：难道她要当回孝女？

　　“爹……”

　　病怏怏的一声轻唤却是让本掩袖抹泪的左老头浑身一震，随即不敢置信地瞪大一双精光闪闪的眼，欣喜若狂地用那布满老茧的手抚抚她的脸颊：

　　“瑾儿……瑾儿方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给爹听好吗？”

　　无论左老头如何富有感情地呼唤，那两眼无光之人就是不肯再开口，当左老头打算放弃，踉跄着身子打算离开时，又是一声孱弱的叫唤从响起：

　　“爹，我家小宝气呢？”

　　左老头的身板立马挺直，噌噌跑回床爆瞅着那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木头人又是笑又是抹眼泪的，花白的山羊胡因为喜悦而一颤一颤，当然没忘记问一句：

　　“瑾儿，这小宝气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