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回归

　　从普宁州往大邑，中间要横渡金沙江，这才进入成都平原。以中原为圆心，大邑为起点，羽、林二人这些年走过的，正是一个圆。而普宁州到大邑，正是将这个圆彻底地完成。

　　自从大邑献城后，整个成都的格局发生了剧变。正如上次袁通所说，由大邑到襄阳这条线，建成了水陆联动的通路，极大地拉动了周围的商业建设。也正因为如此，当初宁国朝廷在为迁都选址时，才将新都选在了江夏。因为江夏离襄阳不远，受其影响，江夏的工商业也有很大发展。

　　大邑发展的同时，成都则受到了抑制。原本就因战争和北辽jiān细的影响而破败的成都府，在几任新任太守都没有能力扭转局面后，成都府的工商业一蹶不振，再没了当年的繁盛景象，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到了大邑。大邑已经成了西川地界新的中心，与襄阳遥相呼应。

　　不过，北辽人也当然看中了这里。他们南征之后，很快就将战略目标锁定在了襄阳，派了大军围攻其城。襄阳太守鲁黑白稍作抵抗，没过多久便开城投降，将满城的财富尽数让给了北辽人。宁国人痛心疾首的同时，也要面临新的难题，那就是，襄阳以西的城池，不能再丢了！

　　襄阳以西，第一座大城，就是兴元府。当年花梦醒被困的九句村，就在离兴元府不远处，顺着汉江而下，很快即可到达襄阳，也使它成为入川的门户。林儿当然也知道兴元府对于整体战略有多重要，所以在还没去大邑前，她就已经吩咐花梦醒，从江家堡急调一千人马，驰援兴元府，务必要在大军赶到之前，守住那里！

　　林儿诸人乘着两辆行屋，一路飞驰，直奔大邑。刚过chóng qìng府没多久，就见对面官道上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正是襄阳盛汇钱庄的掌柜、襄阳会馆会首龚学庆。与他同来的，当年古羽的老相识，张肯、冯克安、彭璋等襄阳商人全都在侧。当然，夏晶和水冰淼也同在队中。

　　羽、林二人连忙下车相迎，就见龚学庆领着一众商人，齐齐拜倒在林儿面前，唱道：“我等恭迎兰心仙子大驾。”

　　林儿见状，忙躲开他们，急道：“龚掌柜，你们这是做什么呀，这可不折煞我这小妮子了，快起来呀。”

　　龚学庆等人方才起身，然后道：“我等行此大礼，非是见外，实因这一年过得太艰苦了，好不容易盼到你们回来，所以是有感而发。”

　　林儿大惑不解，便过去扶住正在马车上的夏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夏晶解释道：“龚掌柜他们本是往来襄阳、大邑的生意人，之前好不容易生意好做了，让他们赚了不少钱，正准备扩展商路，没想到北辽人打来了，占了襄阳城，把他们多年的经营尽数抢去。这一年多，他们殷切盼望着王师降临，收复襄阳，赶走北辽人。可是战线却越打越南，朝廷的军队也是节节败退，这让他们几乎陷入了绝望。现在，他们总算是盼到妹妹你回来了，这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所以听说你们已经到了chóng qìng府，龚掌柜就率领着身在阆中的所有襄阳商人，全部到此来迎接妹妹和古大哥。”

　　林儿听完，忙道：“龚掌柜可真是太客气了。你们只管放心，既然我们来了这里，便一定会战胜北辽人，把襄阳重新夺回来的。”

　　龚学庆连连点头道：“兰心仙子的话，我们自然是一百个放心。当下正值国难之时，我已经和老张他们说定了，为国效力、义不容辞，仙子去大邑组织义军，我们襄阳商人必定尽出我们的财力，为仙子补充军需。”

　　襄阳商人，天下人皆知，乃是当下最有钱的一群人。听到他们愿意慷慨解囊，那可真是无穷无尽的财富了。林儿有了他们的保障，这一仗自然又平添了几多信心。所以她也是深深一个万福，感谢龚学庆等人的慷慨相助。

　　当下，林儿也不耽搁，便辞别了龚学庆等人，与夏晶、水冰淼会合一处，继续往西而行。

　　一路上，林儿方问及夏晶在阆中的情况。夏晶道：“自从我之前离开阆中后，阆中的淮北胭脂铺就一直是交给了水师傅打理。水师傅是一等一的匠手，胭脂生意也就越做越大，积累的财富也越来越多。这一回回去，我就将他这些年积攒的近万贯钱银全部换成了银票。呶，都在这里了。”

　　说罢，夏晶从身边拿过一个包裹来，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银票。这银票正是由龚学庆的盛汇钱庄所发行的，在这西川一点，几乎可以作为和铜钱一样地使用。银票是一百贯一张定额的，一万贯有多厚可想而知。这一万贯钱已经足够林儿做很多事了。

　　林儿又问及了襄阳的情况，“襄阳怎么说也是中原大城，可为什么我却听说，北辽在攻打襄阳时似乎没出什么力就拿下了？”

　　夏晶道：“据说是因为有内应。你还记得当年襄贾大会上的那个吕贤、吕厚仁父子吗？当时因为他们纵火杀人之罪，被判了秋后问斩。可是北辽jiān细救走了他们，让他们潜回襄阳做了内应，所以北辽人进攻襄阳时才会那么轻易得手。这事归根结底，还是怪我爹爹。”说话时，夏晶又是一阵黯然。

　　林儿这才明白过来，当年夏晶的父亲夏文商苦心孤诣要拉拢吕贤父子，那时候他们只以为这是要和襄阳人勾结、互相取利。直到此时，其真正的计划才终于大白天下，他们是要提前在襄阳布置，好在北辽军队入侵时，能够迅速地拿下襄阳。至于当时是由谁负责救走判了死刑的吕氏父子，其实并不难猜测，一定是西渐手下的峨眉山僧人。这时候的西渐和夏文商都已弃恶从善，可他们当年留下的祸端，却仍然影响着战争的走向。

　　一路往西走，遭遇的熟人也就越来越多了，甚至其中还包括几个北辽人。

　　当年大邑献城，古羽和乞伏于勇定下的是三年之约，三年以内不会收回大邑城。现在算算时间，离约定的期限还有半年，所以从名义上，大邑的租赋仍然由北辽人控制着。

　　可是，大邑如今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宁国和北辽国朝廷都控制不了的地方，大邑除了每个月会定期给乞伏于勇送去约定的租赋外，并不接受其管辖。所以，很多厌倦打仗的北辽人也会来这里经商，就像当年的家鲁、家尔迪兄弟一样。宁国人、北辽人、西辽人，就在大邑和睦共处，也令这里成为了当今天下最安乐的世外桃源。

　　当然，这个世外桃源的缔造者，正是古羽和林儿，所以当他们要回来这里的消息传出，大邑的士民可谓翘首企盼，就等着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

　　从chóng qìng府过来，除了一路不断遇到的熟人，就是由何远派来迎接的骑兵队。据夏晶说，大邑经年的发展，不仅累积了无数的财富，大邑的军队数量也是rì渐增加，整个驻扎的兵员已超过五千人，真可谓兵强马壮。

　　所以，在离大邑还有百多里的地方，就见到了一个百十人的骑兵队，为首的是一个劲装的勇将，羽、林二人俱都很熟，正是当年成都之战中成长起来的一员虎将薛迁。他奉何远、凌都之命来迎接诸人，一直到了这百里之外，足见其人对羽、林二人的尊重。

　　大邑，在献城后近两年半的时间，古羽、林儿和他们的识乐斋，经过漫长的征程，终于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