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去死啦！」

　　要吼谁不会吼！柯倪臻气得全身发抖，连上了穆能康的车，她还是抖个不停。

　　「妳会冷吗？」穆能康看了她一眼问道。

　　她抖得有点夸张……就算再生气也不用这样吧？

　　「不会。」她试着深吸一口气，但是刚刚的震惊还是没退，真的太丢人了，这应该在往后的日子里，如果有什么糗事一箩筐的资料中可以记上一笔。

　　结果那男孩居然是和她同校的男生！而他们竟然合作抢她！真的……气死人了，那群王八蛋！

　　他们抢她的理由是想找机会跟她聊天……所以想把她掳卓联合起来吓吓她……这算什么！

　　惨绿少年的脑袋八成都被A片给洗过，连追求的动作都是这么的白痴加三级，还想让她印象深刻咧！这下柯倪臻打死都不可能跟那群人有任何往来了。

　　好不容易平息了愤怒，她突然抬起头来看向穆能康。

　　「转学会不会很难？」

　　「不知道，我没有转过学。」

　　「我觉得很丢脸，我不想去上学了，可是我如果跟我妈说，他们一定不会让我转学的，当初他们也是想尽办法才把我送进那所学校。」

　　「就假装没那回事，也少跟那些出卖妳的同学往来就好了。」

　　「那我会很寂寞。」

　　她也不喜欢那些摇屁股的男星啊！问题是同学们都爱，如果她不喜欢就没办法加入同学的讨论，这样她会很容易被孤立的……

　　但是看来她也是被孤立了，同学们适意跑掉让她落单，还把她骗到巷子里就是要让她跟同校暗恋她多时的男孩能有见面的机会，哪知道把她吓傻了，那些闯了祸的男生和女生也担心她会把这事件呈报上去，到时他们都别想在学校里混了！

　　「妳现在应该还是该为学业所苦的年纪吧？何不多花点时间念书。」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但是我一天里有八个小时都在学校过的，如果我跟他们处不来，那我的日子会很痛苦……」

　　「他们把妳耍着玩，妳难道不痛苦吗？」

　　「要不然能怎么办？我妈他们希望我念那间学校，我都已经念了两年了，你不知道我也很辛苦吗？我每天要比人早起，还比人晚到家，可是已经撑了那么久了，剩一年就要毕业，如果现在转学的话，我就交不到好朋友了。」她喃喃的抱怨着。

　　「交朋友如果那么重要的话，妳刚刚怎么不答应那个就好了？」

　　柯倪臻拾起头来，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喜欢那送你好了！

　　「你不要跟我姊说喔。」她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一点也不希望被拆穿，家里的门禁森严，要是到时候被发现她就完了。

　　「那妳自己就安分点。」

　　「你不觉得我已经很乖了吗？我昨天才听说我们学校一年级的一个女生因为怀孕而休学，我竟然连逛个街都被限制……」她嘟着嘴瞪着路面说道。

　　「妳该不会很羡慕那种辍学的未婚妈妈吧？」

　　「我不是羡慕她，我只是做个比较嘛……我也没傻到连书都不念完就被人搞大肚子，她连去打工都没有人要请她，哪来的钱养小孩？更何况就算是不喝牛奶，光喝免费的母奶，我看她的容量也不够大……」

　　「噗！」穆能康竟然笑了出来。

　　柯倪臻还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真的啊！」

　　见他一直笑，她还急着解释。

　　「我才国二耶！我们班上还是有很多人都是平的，而且是真的很平！大家都才刚开始发育，又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大，而且我看过她，她真的……是平的。」

　　「我相信她真的是平的，妳不用再解释了。」穆能康不喜欢笑，但是这女孩认真又正经的模样，让他真的难以自持。

　　「那你还笑……」她斜眼看着他，一副她才不信的模样。

　　「总之，我不会跟柯说今天发生的事，不过妳在学校自己可以处理状况吗？」

　　「我尽量啰！反正下次他们再约我去哪里我都不会去了。」

　　「嗯，妳知道就好。」看来这个小女生还挺受教的，要真交了坏朋友，同侪效应很容易使人堕落而不自知。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去玩？你也常去那地方吗？还是还有别的地方也很有趣？你如果以后要出门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玩？」

　　「妳跟我？」穆能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为什么不行？」

　　「我们年纪差太多了吧？妳应该找妳姊姊陪妳去。」

　　「我姊三十岁了，我跟她差更多，而且我才不要跟她去听音乐会咧！」

　　穆能康仔细想想，柯助教如果三十岁好象也很应该，只是她保养得还挺不错，这家人似乎都有着天生的好皮肤，就像现在坐在旁边的小妹子，应该是青春痘狂冒的年纪，她那张脸却还是水水亮亮的，但是……

　　「我没有空。」穆能康可不想浪费时间和小女生混。

　　「那就等你有空嘛！我也很忙啊……我上课时数比你还多呢！」

　　「那就等有空再说。」他不知道要怎么拒绝这样的小女生，不过随口说说应该不成问题。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你的电话号码多少？」她拿出手机，按了几下开始输入。

　　瞧她那么认真，穆能康只得说出自己的号码，反正他不见得会开机，他的手机经常守机的状态。

　　「你看那家店！」柯倪臻才输完了电话号码，眼角瞄到了街旁那家新开的餐厅，看起来很时髦，闪亮亮的装潢非常的显眼。「我们下次一起去探险好不好？」

　　「那不是家餐厅吗？」区区一家餐厅有什么险好探，再说……跟一个发育未全的小女生一起去，穆能康并不认为那是个好王意。

　　「可是看起来里头好象很好玩嘛！」柯倪臻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她年纪小，露出那种小动物特有的可怜模样时就是比人家有说服力，穆能康一向认为自己说话直接，可是真对着了她，那些直来直往的言语立刻又被他吞回肚子里去，他就怕自己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她会像个娃娃大哭起来。

　　即使心里另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这女孩才没那么脆弱，他可是见识过她拿着电击棒要教训色狼的模样……但是知道归知道，当真面对柯倪臻，恐怕要说出难听的话还得再做一番心理建设才行。

　　「有空再说。」这回答应该很适用，不给确定的时间，到时再推说没空就好了。

　　「好。」她甜甜的笑了，那少女独有的神奇笑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印进了穆能康的心里。

　　「你唬我的喔？」

　　接起了电话，传来的是嫩嫩的埋怨声，穆能康愣了一下，女孩的笑脸这才浮现他脑海。

　　「小甜心，妳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柯倪臻傻在原地，一恢复说话的能力，马上噁心的喊道：「我要吐了……你叫我什么啊？」

　　「小甜心啊！」他的声音一点都不像在逗小女生，反而是懒洋洋的。

　　「别再叫了，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你不是说有空要再陪我出去玩的吗？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都没有人接。」她的声音隐含埋怨。

　　穆能康想起了自己似乎真的答应过她什么，但他并不想履约。

　　「我今天有事情要忙。」

　　「哦……」她拉了一个长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好吧！」

　　没想到柯倪臻居然这么快就放弃了，穆能康还以为自己得掰出个合理的借口，哪知道他连理由都不用想，只要说他有事就够了吗？这是不是年纪有差距所造成的差异？如果是他这年纪所交的女友，想拒绝的话如果不把理由说清楚，对方也会追根究柢，而这小女生连多问一句都不会。

　　「过几天吧！」没想到他竟然主动这么说道。

　　「不行，过几天我要开始准备考试。」她现在没别的事好费心思，所以把精力全摆在课业上了。

　　「妳跟同学……没事吧？」不知道为什么，穆能康竟然想起了这件事，关心的问道，但一开口他又怀疑自己怎么会连这种事都记得。

　　「没事啊，反正我就假装没那回事，我也没再跟他们说过话了。」本以为那会很痛苦，但是后来柯倪臻才发现好象也没啥关系，同学下了课在那边打打闹闹聊天，她全都拿来看书。「其实还好啦，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惨。」

　　「妳现在人在哪里？」

　　「在等公车啊。」现在是她的放学时间，而她刚刚才错过了一班公车，或者可以说是她懒得上去，因为那班车太满了。「你有事就算啰！那bye-bye了。」

　　「妳在哪里等？我去载妳，妳饿了吧？」

　　「可是你不是说你有事吗？」

　　「反正我也要吃东西，去妳上次说的那家餐厅？」

　　「真的吗？」柯倪臻有些惊讶。

　　「不过妳要等我一会儿，我开车到那儿可能要点时间。」

　　「好。」

　　「吃得真饱。」

　　原本她还担心自己钱不够付帐，不过大哥哥叫了一大堆好料要她不要担心，柯倪臻也就放心的吃了起来。

　　她头发剪短了些，在流行染得黄黄绿绿的人群中，柯倪臻的头发黑得发亮，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本身发质就是这么乌黑亮丽，配上她的肤色和一双大眼睛，若再等上几年，眼前坐的这个女孩将会迷死千万人吧！只可惜她现在实在年纪太小了。

　　「还想不想叫别的？」

　　「不要了！这里东西好贵喔！你确定你有钱可以付帐吗？」

　　简单的吃顿饭就要花掉她十天的零用钱，大哥哥也是学生，只要是学生应该都不会太有钱，柯倪臻不免要为他担心。

　　「妳不用担心那个。」

　　「等我长大赚了钱再回请你吃顿好料的。」

　　「那妳得找得到工作才行。」

　　「我知道啊！我长大会赚很多钱，你放心好了。」她说得倒是挺有自信。

　　「妳以后打算要做什么工作？」

　　「还没想到，不过只要认真工作应该都可以赚很多钱，对吧？」

　　看来她对这世界还挺有信心的，大概是年纪小的女孩本来就都如此单纯吧！

　　穆能康只是点点头，也不想坏了她对这世界的想象，这社会原本就是不公平的，不见得有付出就会有回报，人生的每一步都是种冒险，但是他并不想坏了她的单纯，还是让她自己长大后去发现好了。

　　吃饱了喝足了她看来很满意，不过脸上也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结帐的时候她更显得有些不安。

　　「我这样会不会有点霸道啊？」她莫名其妙的打了电话给穆能康，结果他就真的让自己白吃白喝了一顿。

　　「还好。」反正是他自愿来的。

　　「你要记得喔！我说过了我长大会请你吃一顿饭的。」

　　「妳长大以后还会记得吗？」

　　「我还怕你忘了咧！我当然会记得。」柯倪臻笑了笑，不过跟着却叹了口气。「你放心好了，我下次不会再打电话逼你请我吃饭了。」

　　「妳会不好意思啊？」

　　「哈哈……我会。」她有些尴尬的笑出声，柯倪臻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会想到他，也许穆能康真的是自己唯一想得到的人吧！

　　「吃了东西，以后妳就要好好念书了。」

　　「我一直都有好好念书啊！你又不是没看过我姊……我姊年纪跟我最相近都那么魔鬼了，更别提其它人了，你以为我在他们的威严底下真可以苟且的过日子吗？家里最小的小孩，有时候也是很倒霉的……」

　　「但是总有幸福的一面吧？」

　　柯倪臻想了想，淡淡的冒出一句，「如果不被了解也是种幸福的话。」

　　小女孩的话很玄，玄得不像是她这年纪该说的。

　　之后他没再接过小女孩打来的电话，偶尔在校园里见到了柯上雯他会想起助教有个漂亮可爱的甜美小妹妹，毕了业之后他出国留学，再也没机会想起柯倪臻，只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时会出现在穆能康的梦里，却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再回到台湾已经是十二年后的事，而穆能康这趟是为了工作回台，接下了台湾分公司的工作，回到自己住了二十几年的城市他竟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城里多了捷运，不只是道路有了变化，连周遭的建筑都变了好多。

　　但工作的忙碌没办法让他抽空自己开车去逛逛这久违的城市，还好有司机在也让他少了些麻烦，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属于这城市的步伐，一切似乎都在慢慢的适应当中，而这天的发表会也将是他这几个月努力的总成果。

　　「这是我们这一次产品发表的内容，我们会在会场里播放一段广告，然后会向记者介绍这项产品的功能……」

　　会场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接着镜头慢慢的拉远，屏幕上的女子有着一张冷傲的脸，鲜艳的彩妆反而令人看不清她的长相，但那双眼……好熟！

　　穆能康看得有些入神，他始终想不起来那张脸是谁，但是他应该是见过那个广告里的儿才对。

　　「那儿是这次的代言人吗？」穆能康忍不住问了负责广告的人员。

　　「代言人是那天我们开会讨论出来选的那个港台知名男艺人。」主任指了一旁等着上台发言的男星。「他在台湾知名度很脯形象也不错。」

　　「嗯……」穆能康点了点头。「你告里的儿也是香港人？」

　　「我去问问。」一旁的助理大概了解老板的想法，难得老板对这儿这么有兴趣，伶俐的助理立刻找人打听去。

　　穆能康则坐在原处看着你告不停的播放，努力的在脑子里寻找类似的身影，却怎么也没法忆起那双大眼的主人会是谁……

　　「什么？」柯倪臻一脸惊讶的问：「有没有搞错？我去那种场合做什么！」

　　答应了高中好友拍他公司的广告，但是他毛司的人竟然要约她吃饭，这可就诡异了。

　　「我钱都拿了，大家银货两讫不就得了，还吃什么饭啊？」柯倪臻皱着眉头说道。

　　拍完那支广告后没人猜得出来那是她，因为妆太过妖艳，整张脸全是花花绿绿，而她眼睛本来就不小，经过浓妆的加强，眼睛更是大得活像是外星人登陆地球，连她都说广告中的自己根本就是ET的妹妹！

　　「给人家一点好印象嘛！也许下次广告还可以找妳拍！」

　　「那也得看广告是不是可以像这次把我画成ET妹子啊！你知道吗？我姊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告里的人是我，如果被她晓得了，准会跑来扒掉我一层皮。」柯倪臻没好气的说，打开了空空的皮夹，扯了扯阿皮的袖子。「喂！你那边还有没有钱？我身上又没钱了。」

　　「所以才叫妳去跟人家吃个饭，人家上次广告儿费用也给了妳不少，妳下次拍的话薪水还可以提高耶！」阿皮打开了皮夹，掏了几张千元大钞给她。「再说要妳去参加儿公司妳又不肯……如果妳接些平面广告什么的，应该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

　　「我又不够脯要真上场当儿至少也得有个一米片我还差两公分，哪上得了大场面。」

　　「不是这么说啊！我说平面广告嘛！不见得人人都得上伸展台啊！」

　　「现在自称是平面广告儿的人到处都是，你自己上网看看，十个女孩子有八个都说自己是平面广告儿，拍几张沙龙照就可以唬人了，哪天我真的做那行，跟人说我是做儿的，人家还会觉得我也是那种唬烂一族的。」

　　「光看妳这张脸就知道妳是吃那行饭的人，妳怕什么啊！」阿皮捏着她的脸说道。

　　真浪费了柯倪臻那张美得出奇的脸，她的脸就是特别的与众不同，尤其是那双大眼睛，看人的时候，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被她迷昏。

　　偏偏她就是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毕业几年了，她还是没找到自己的职志，三天两头的换工作，到现在还是一事无成。

　　「那不是我想做的工作啊！」

　　「那妳以为现在还有什么工作可以眺？」

　　「我也没想要挑工作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衰。」

　　阿皮看了她一眼，也不免要同情她几分，据他所知，柯倪臻到现在为止所找的工作老是会遇上，没办法嘛！红颜祸水……

　　「我想去卖葱油饼耶！你觉得怎么样？我自己当老板，做点小生意也不赖啊！」

　　「妳哪可能撑得下去，大热天气温三十几度妳还站在油锅前煎饼，不热死才怪！」

　　「辛苦一点没关系啊！要不然老是找不到工作也是麻烦……」她已经失业一个月了，窝在阿皮这儿白吃白喝也不是办法，阿皮也有他自己的生活要过，就算是再好的同学，她住久了都觉得不好意思。「阿皮……我真的拖累你了。」

　　「少白痴了！说那什么傻话！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没关系！」阿皮往她头上敲了一记，要她不要太介意。「妳就慢慢找工作吧！多妳一个人吃饭我也不会垮，妳先别心急，改天如果片场里缺人我再找妳去做小工，赚点打工费也好。」

　　同样是学电影出身的，偏遇上了台湾电影工业不景气，一年难得拍出几部片子也就算了，所有年轻人都抢着要当才子才女，机运好一点的有片子拍，出了名就算没有钱也算有爽到，机运再烂一点的就申请学校出国再念个学位回来，看看回台湾有没有广告可以拍来混口饭吃，要是像他们机运烂到这地步的，就只能在片场里打打杂，尽力跟制作公司的人混熟一点，多点打工的机会，只要不要跟着染上奢华的习宫那点小钱用来生活还驶的。

　　「阿皮，我曾经想过长大要赚大钱，可是我现在还是看不到我能把我的能力发挥在哪里。」柯倪臻顶着下巴，一脸郁郁不得志的说道。

　　「哪个人不是这样？我也以为我会穿一身名牌，跟我心爱的金刚芭比一起到南洋某个小岛上开酒吧啊！问题是我现在还不是一样找不到适合的人，还要不时担心爱滋上身，还要担心那些Gay导打我主意……」

　　虽然身为同志，不过阿皮的烂桃花可不比柯倪臻少，也许就是这样他们两个才特别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契合吧！

　　「倪臻，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这样过日子的，人生不停的在变化，也许再过三个月一切的情况就都不一样了，妳可能就找到妳喜欢的工作，到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吃饭喔！」

　　接受阿皮的鼓励，柯倪臻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笑。

　　她的未来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