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野百合的花语是永远幸福

　　璃儿一直都觉得自己是那个看故事的人。人来人往，她可以守着当时雨中的阿达到很远很远。哪怕阿达的影子已经慢慢模糊，然后再也看不清楚。她仍是傻傻的等、傻傻的、拼命睁大眼睛。

　　天边最后一场黑云终于还是压了下来，璃儿没有打伞。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医院往公寓的路，尽头，躺着一个冰冷的人。凉透了她心口的地方。“笨蛋。下次下雨要打车，别生病了啊。”她好像突然听到阿达在耳边说过这句话，上次上次，她也不记得是哪天，阿达有这么说过的。雨幕，拉起的朦胧，遮掩着一个故事的伊始。

　　璃儿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好像如何的思绪都已经无所谓。只剩下阿达的话一遍遍压紧压紧，直到她慌乱如丝，再也找不到发泄的端口。红灯。十字路口。璃儿停下脚步，对面那个透明的花店仍在放着《小小》，曾经她每次和阿达经过时都会猜测说花店里的女孩子一定有个属于她的小小。“达达，你会是璃儿的小小吗？”阿达会宠溺的看着她，然后笑着轻抚她的头发。雨里的阿达笑得很好看，那是他专属的回答，只有璃儿知道的回答。

　　被雨分割的世界，世界这头的璃儿永远失去了她的小小，那世界的那头呢？那个透明的花店，好像生活在水晶里一样的女孩子，璃儿突然很想很想去看看。迎面扑来的一阵花香，是属于那个女孩子的味道，清新却夹带着一缕伤。“欢迎光临。”如风铃般动听的声音。璃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很糟糕，因为她听到了女孩子惊讶的抽气声。

　　“呵呵。能帮我包一束雏菊么？”璃儿记得阿达最喜欢雏菊，那是他的幸运花。“额？恩，好的。”女孩子转身的时候，璃儿看见了透明的自己印在橱窗上。白色的衣裙完全贴合在身上，脚下积了一地涟漪，雨滴顺着发白的手指滴落。一滴、两滴……好像全都滴在她心口一样的疼。“额……那个，你先擦擦吧。”淡紫色的毛巾，璃儿认得那是薰衣草的味道。“谢谢。不好意思，弄脏了你的店。”“哎呀，没关系的。你可以叫我小离。”女孩子扯了一张大大的笑脸，纯洁的如薰衣草般的淡而悠远。“恩。你叫我璃儿就好。王字旁的璃。”璃儿无绪地擦着濡湿的发丝，它们已经一根根黏在一起，纷乱的分不开了。一束雏菊很快的出现在璃儿面前，平凡的美，却刺目的让她睁不开眼。

　　“额……雏菊的花语是，深藏心底的爱。”小离在她拉开店门的那一刻迟疑的说。“如果我没记错，薰衣草的花语是，等待爱情。”璃儿转身看向小离，看到一丝躲藏与忧伤。一场雨。璃儿失去阿达的这天，她遇到了小离。两个人的故事，两个人的末世流年。

　　“小离。陪我去次丽江好么？”很久很久以后，璃儿在走出小离的店时说出了这句话。“好。璃儿，我们一起去。”小离闪烁着泪光的眼眸坚定地望着璃儿。是心疼也是伤痛。“璃儿。我以后一定要带你去丽江！”某天。阿达合上书页后在璃儿耳边思语着。“为什么？达达你是不是要把我扔到那里不管我呀？那我可不许哒！”璃儿扯着阿达的脸蛋，假嗔道。“傻蛋。我带你去找三生石，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上面。”阿达紧紧的将璃儿圈在怀里。没有看见璃儿嘴角挂着的笑容，甜美如花。

　　丽江。蓝色好似渗透了整片天空，呼吸中都飘起了淡淡的幽蓝，一片纯净。璃儿轻轻推开透着苏木香的窗子，是一片入眼的蓝白。通透如斯。她默默的扳着手指，“达达。今天是第一百天了。可是我还是没找到我们的三生石，你说它到底在哪儿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等我们找到了再消失呢？你说，如果我们一起找是不是就会找到了呢？可是现在我要去哪儿找你呢……璃儿抬眼望着天空，远方游离着一片云，越来越远，消散在天边。浮云若人。

　　“璃儿～，快来看，今天的雏菊好像特别好看哦！”雏菊的悠然充盈了整个屋子，伴随着小离愉悦的声音。璃儿浅笑着，留下两碗涟漪。“这花一定又是街角那个男孩子送你的吧。”双颊泛着*的小离透着初阳的羞涩，“我们只是都比较喜欢花而已……”小离熟练地将花*花瓶，如完成的工艺品一般炫目。她亲昵地挽起璃儿的手，“璃儿，你看今天的雏菊都开得特别美，你一定可以找到你们的三生石的！我们一起加油！”璃儿笑了，她相信小离的话，宁愿相信着这所有一切都会成真。达达……你会在天上看着我的吧，会的，璃儿一直都知道。

　　“璃儿……以后不管我在哪儿，你只要记得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就好。”璃儿觉得最近的阿达怪怪的，总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达达，你是不是真的要不管我呀！你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不然……我陪着你吧！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莫璃儿跟定坏达达了！”“哎哟，你个丫头丢不丢人啊，这样的话也敢对着我这么个大男人说啊？”阿达笑着屈指轻弹璃儿的脑门，看着她搞怪的模样儿。璃儿……一定要记得，达达会一直看着你的，无论我在哪儿。

　　“璃儿璃儿～，那个街角的子溪来了哦，今天他会带我们去别的好地方呢。一定能找到你要找的东西！”璃儿收起思绪，抬眸便看见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如旭阳般明媚爽朗。“璃儿姐，今天的雏菊还喜欢吗？”子溪腼腆的问着她，眼神却偷偷看向小离。“扑哧”璃儿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可真是一对可爱的孩子呢。“谢谢。非常喜欢。不过，下次的话，还是送薰衣草吧！”璃儿笑看着他们红的透彻的脸蛋，回眸含笑，率先走出了门。也许，今天的旅程是她一个人的了。

　　“达达，你见过三生石么？”璃儿歪着脑袋很认真的想着。“额。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应该就是石头的样子吧。”阿达也很认真的回答着问题。“哼！坏达达。你也不知道三生石的样子嘛。三生石三生石，当然是石头的样子啦！”璃儿轻捶着阿达，惹得他笑声连连。“好啦，不闹了。不管它是个什么样子，我们一起找的话一定会找到的！”

　　沿着丽江古城的四方街，璃儿数着脚下一块一块的五花石。手指一路划过古老的石壁，有点酥麻与钝痛。她倒着走，或者能够回到最初的原点么？看，达达，这儿就是我们约定要来的丽江，它真的很美很美，你看到了么？璃儿带着你那份一起看吧，现在这里是大石桥。达达，你能看见桥下河水里的倒影么？是不是觉得像上次你给我买的那个冰欺凌呢？哈哈，那你一定猜错了。这是玉龙雪山的倒影，大石桥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哦。映雪桥。我猜你一定更喜欢这个名字。风擦过透凉的石桥吹起了蹁跹，哀伤落地，无痕无波。

　　一缕弦音回荡在古城的上空，*回响。璃儿嗅着音律的味道，找寻古城的伤悲。青苔路，十方街，祭奠一段纯情的爱恋、一个为爱而死的女孩。祭风，纳西族独有的仪式。随风逝去，将殉情而死的亡灵超度到玉龙第三国。青山流水、竹音袅袅。他们在那儿待着四季轮回，走过春夏，盼过秋冬。一角飘然衣裙，四散着纳西族的香气。璃儿拾起女孩掉落的配饰，红绳牵引着两块铭牌，千千结，千千劫。女孩儿的身影早已融进古城小道，寻不见。

　　达达，你是在那个国度么？哪儿都别去了好么，等着璃儿，我会找到你的。

　　夜。璃儿倚坐在窗前，望着月华撒进窗格，投得一片孤影。“璃儿……你的三生石找到了么？”小离的声音失却了一个月前的快乐。璃儿淡淡的看着被红绳系在一起的两块铭牌，“恩。找到了。它一直都在我这里。”璃儿用手捂着心口，那里满满的熨烫着暖。“璃儿……我，我想回去了。我们回去好么？”浓浓的伤悠悠散开，小离觉得自己被裹夹的喘不过气。璃儿正视着小离的眼睛，在那里她看到了痛楚与无奈。“小离……子溪他，你们怎么了？”那天之后，璃儿看着他们越来越好，也看着小离一天比一天悲伤。她选择不问，因为她知道小离也有着一个自己的小小的故事。

　　“璃儿……我……我没办法……没办法接受……我不能……”小离蜷缩在一角，小小的她显得如此淡漠，刺痛了璃儿的心。她走过去，将小离抱进怀里，轻抚着她的泣不成声。璃儿不知道她和子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能深刻地感受到小离现在的伤痛。是和她失去阿达时一样的伤痛，无以复加。

　　夜。仍是安静。小离停止了哭泣，她从行李的深处拿出一个文档。泪痕犹在，却只能看见她一脸的淡然，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消失一般。璃儿看着文档里的一张张纸页，她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宿命。千千结。千千劫。她抬眸望进小离的眼眸，深邃而伤。

　　“小离，你真的决定了吗？”

　　“……恩。璃儿，我不想再一个人哭了，好累。我……放弃。”

　　“子溪他……知道吗？”

　　“别告诉他。”

　　“好。我们回去。”